案发现场

　　从白艳家里离开后，贺华先回了趟派出所处理失踪人口立案的程序，另一方面，他让姜至虎按照白艳提供的那些地址和联系方式，找到陈美静比较要好的几个朋友。
　　姜至虎听从他的安排跑了大半天，结果一点线索都没捞着，于是打了个电话回去。
　　“贺警官，你确定要让我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吗？”
　　“什么意思？什么线索都没问出来吗？”
　　“她那些朋友要么完全不知情，要么够讲义气，除非用强的，否则别想从他们口中问出什么来。”
　　“你想什么呢，现在是法治社会！”
　　“那你让我怎么办嘛，”姜至虎把手机换到另一边，继续说：“贺警官，依我看，这小丫头暂时是安全的，只不过是一时叛逆离家出走，她肯定已经找到能住的地方了。”
　　“你想说她现在有可能在酒店或宾馆？”
　　“如果她用了身份证，警方迟早会查到的，不是吗？”
　　贺华对他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感到非常不满，“别以为你猜到她下一步的行踪就可以什么都不做了，姜至虎，你最好给我认真点，陈美静可是个活生生的人！”
　　姜至虎叹息着举起双手，“好，好，我知道了，贺警官，我发誓一定会找到她，这样你满意了吧？”
　　“这不是我满意不满意的……”
　　“等等。”他知道他要说什么，于是促狭地打断，“贺警官，在找人这个方向上，我想我和你有点分歧。”
　　手机那头立刻传来明显的不耐烦的声音，“什么分歧？你认为我这样安排不对吗？”
　　“是啊，照你这么个找法，陈美静可能要登上全国人员失踪信息系统了。”
　　“你想怎么办？”
　　“不如我们打个赌吧，贺警官。”
　　“没兴趣，”那头回绝得很干脆，“而且，我不是说过了吗，这种事不能拿来打赌。”
　　“你不愿意？还是说，你担心自己输了？”
　　“少来，姜至虎，我不吃你这套。”
　　“那这样好了，你用你的方式，我用我的方式，谁先找到陈美静，谁就赢了。”
　　“我说了我没兴趣和你打赌，再说了，你怎么能……”
　　话还没说完，姜至虎就利落地挂断了电话，完全不给他拒绝的余地。
　　而事实证明，在找人这方面上，或者说，在寻找正处于青春期的叛逆少女这方面上，姜至虎这种混过灰色地带的人确实要老道多了。
　　时间回到25日晚上八点。
　　打电话通知了白艳之后，贺华和姜至虎立马驱车赶到了新城商业广场。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骚动，贺华早早就换下了制服，穿着T恤衬衫走进了金裕KTV。
　　他让姜至虎先去跟周子浩他们会合，自己则到前台直接向服务员出示了警察证。服务员慌慌张张的，在他的提示下联系上了KTV的总经理，随后又打了个电话给负责陈美静的领班，让他立马将陈美静本人带到前台来。
　　不到两分钟，负责KTV的总经理和领班就都心急火燎地走出来了，和他们一起出来的，还有姜至虎、周子浩、王家豪，以及躲在领班身后的陈美静。
　　因为环境太吵，走廊上还会时不时传出几声濒临破音的高音，也不知道里面的人在唱什么，贺华始终紧锁着眉头，没搭理着急道歉的两位KTV负责人，第一时间拨通了白艳的电话。
　　在向白艳说明情况后，他回头看了眼姜至虎，那小子立即反应过来，领着周子浩等人走出了相对比较安静的商业街。
　　陈美景慢吞吞跟了出来，一脸心不甘情不愿，贺华说着“你妈妈的电话”将手机递到她眼前时，她还故意低下头玩指甲，装没看见。
　　谁知贺华还没发火呢，就有人抢先替他不耐烦了。
　　“再不接电话就送你去派出所。”
　　姜至虎一把夺过手机塞到了陈美静手中，“装什么装，知道不配合警察工作会有什么下场吗？”
　　陈美静抬起头愤恨地瞪了他一眼，但最终还是屈服在他的气场下，乖乖拿起了手机。
　　“喂！”
　　她背过身去，似乎不愿意让贺华他们听见她和她妈妈的交谈内容。
　　趁这个时间，贺华回头教训了一顿那两位负责人，总经理在那一个劲地点头，还几次强调说陈美静不是他们雇佣来的，她只是出于好玩留在KTV帮忙。
　　因为事情闹得不是很大，陈美静看起来也不像是被胁迫的，贺华也懒得去追究这家店有没有违法了，他走到姜至虎面前，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两个男孩子，其中一个染了一头黄毛，看着还有些眼熟。
　　说实话，他不大相信这几个当时在网吧里冲他大声嚷嚷并且还拿他开玩笑的毛头小子，居然愿意协助警方寻找失踪人口。而且照他们这个速度推理，姜至虎口中的“小弟”估计还不止他们两人。
　　“是他们两个帮忙找到陈美静的？”
　　姜至虎刚一点头，周子浩就大大咧咧地回道：“对！没错，这次找到陈美静完全是我和豪哥的功劳！不过你不用那么客气，贺警官，老大的人就是我们的人，以后我们也是朋友了！”
　　贺华倒不怎么在意他那些乱七八糟的说法，“等会儿我开车送你们回去。”
　　“啊？不不不……”周子浩瞥了眼他们家老大的脸色，连忙摆手道：“我们自己会坐车回去，就不烦劳贺警官你了！”
　　王家豪紧跟着附和道：“对，我们会自己回去的。”
　　“确定不是开摩托车？”贺华怀疑地问。
　　两人同时否认道：“没有、没有！我们都是自己坐车来的。”
　　“那行吧，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贺华话音刚落，白艳便开着她自己的车赶来了。
　　陈美静一看见她妈就别扭地转过身去，任凭她妈怎么喊怎么骂都没反应。
　　“你这个坏孩子，怎么能做出这种事让妈妈伤心呢！你知不知道找不到你我有多着急！你真是气死我了！你看你，还化妆化成这样！你才多大啊，就打扮得这么招摇！赶紧跟妈妈回家把妆卸了！”
　　“你不理妈妈是不是？行，那你以后都别开口说话了！想要零花钱也别找妈妈！”
　　“呜呜，你说你现在这样多丢人啊！妈妈究竟做错了什么，你直接告诉我不行吗，为什么非得要用这种方式来折磨自己、折磨我呢！”
　　……
　　大街上人来人往，路过的人纷纷侧目，贺华实在看不下去了，打算过去把人拉开，好好劝劝正在气头上的白艳。然而，还没等他迈开脚步，就有人抢在他前头按住了白艳的肩膀。
　　“别吵了，闭嘴吧，你骂得越多她就越恨你。”
　　“你……你说什么？”白艳回过头来，眼中含泪，既愤怒又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我说，”姜至虎只好把话重复了一遍，“你骂得越多你女儿就越恨你。”
　　“你！你知道什么！我在管教我自己的女儿！”
　　“那你就是这样管教的吗？把自己的女儿逼到离家出走，失踪了又找不到人，以为对她了如指掌，却连她可能会去的地方都不知道。你自己不觉得很好笑吗？你女儿，她宁愿跑去KTV这种地方兼职做服务员，也不愿意回家面对你！”
　　一番话将白艳说得哑口无言。
　　“你们都别吵了。”似乎是不想继续待在大街上任人看热闹，陈美静开口打破了僵局，“妈妈，我和你一起回去，我们现在就走吧。”
　　说完，她径自走向白艳那台白色小轿车。
　　“哎，美静，等等我，等等妈妈！”白艳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
　　姜至虎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直到周子浩和王家豪嘻嘻哈哈地经过他身边，向他道别，他才回过神，点点头对他们说：“别到处瞎逛了，都给我老实回家。”
　　“好的，老大！”
　　“再见，老大！”
　　他们走后，贺华掏出车钥匙，上前拍了拍他宽阔的肩，“还愣着干嘛？上车，确认她们母女俩安全到家后再下班。”
　　姜至虎没答话。
　　他沉默着，一张俊脸被夜色勾勒出深邃的轮廓。
　　贺华受他感染，情绪莫名的低落，在心底酝酿了许久的安慰的话语迟迟没说出口，最终化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他知道，姜至虎在陈美静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同时也在白艳身上看到了姜队的影子……
　　这小孩怎么就这么倔强又隐忍呢？
　　40分钟后，白艳的车顺利抵达昌盛路，贺华刚把车停稳，白艳突然从自己的车上下来，一路小跑着冲贺华招了招手。
　　“警察同志！能不能稍微等等啊？”
　　“怎么了？”贺华降下车窗，从驾驶座里探出头来。
　　“为了找我女儿真是辛苦你们了，还没吃东西吧？对面有家蛋糕店，我经常光顾，糕点都很好吃的，我去买点东西给你们！”
　　“哎，不，白女士，我们……”
　　话音未落，白艳便踩着高跟鞋匆匆走过了马路对面。
　　贺华摇摇头，下了车转身对姜至虎说：“你在这待着别动，我过去看看。”
　　“好。”
　　白艳进的是一家名叫“熏风”的蛋糕店，此时已经是晚上9点45分了，店里正准备打烊，除了两名营业员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可能因为白艳是熟客，其中一名长得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营业员一眼就认出了她，还礼貌地朝她点了点头，笑着和她打招呼，“晚上好啊，白姐。”
　　“美心，给我打包两份黑慕斯和榛子奶油蛋糕卷……哦！不对不对，你先别打包。”说着，她不好意思地捂住了嘴巴，“我还没问过他们有什么忌口的呢！”
　　说曹操曹操到，贺华有些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蛋糕店门口，“白女士，别破费了，我和我搭档已经吃过晚饭了，你赶紧回家吧，回去后好好跟你女儿沟通，不要再让她离家出走了。”
　　“哎，这怎么行呢？你们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改天我还要亲自去派出所给你们送锦旗呢！美心，就按我说的打包吧，顺便再给我热几个蛋挞，美静喜欢吃。”
　　“白女士……”
　　白艳完全不理会他的婉拒，和那位名叫美心的营业员一起动手打包，打包完后，她殷勤地跑去收银台结账，那名营业员则笑着将打包好的蛋糕递到了他跟前，“帅哥，拿好吧，别辜负了白姐的一番心意。”
　　“不，我不能……”
　　“哎呀，你就当帮衬一下我们的生意嘛，店里刚好剩下这几个蛋糕了！”
　　贺华还是不接，对方只好主动把蛋糕推到了他手上，“别这么客气嘛，警察同志，只是一点吃的，算不上收受贿赂，你就收下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好再推辞了，接过蛋糕的同时，他对这个长相清秀甜美的营业员点头笑了笑，“我知道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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