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不羡

　　“是荒丘谷，在往北三十里，就能到赤水城了。”

　　高鸣婴一个人远远走在前头探路。发现了与地图上相差无二的标志性物件，兴奋的回头冲着她们两人高声喊。

　　于轻抿了珉嘴，干枯的唇皮微微刺痛，豆大的汗水顺着皮肤的纹理流下来。眯着眼睛抬头看，只觉得日头晒满了温度，光已经亮到刺眼的地步。

　　他们出了海神殿，瞬间就被传送到了沙漠。不见水和资源不说，鬼地方连夜晚都没有，烈日当空下，酷暑难耐，没走两步就感觉脱了一层皮。

　　于轻费力往前走了两步，顺手搭上了另一个人的肩膀。她有气无力的问，“云微妹子，你……你不累吗？”

　　“还好，”云微脸色苍白，近看眼神还有些迷茫，凭着习惯抬手扶于轻。“在坚持会吧。高鸣婴不是说快到了吗。”

　　其实还是累的，腿都犯老毛病，开始隐隐作痛。

　　但她的心思完全没在眼前的这片沙漠上。
　　当初在海神殿的时候还好，只一心在乎着能不能出来。然而真被丢出来后，有了时间在回过头想，便感觉哪哪都不太对。

　　那是副吃人的天人永生图，是神物也当是邪图。结合男菩萨的前言后语，云微大概能推算的出来，应当是他的半身取出了灵螟并献给蓬莱仙岛。不过灵螟分明是画中宝物，出来之后没过多久就会消散。除非在他取物之时，就有人在神殿外面等候。

　　可他既然有同伴，又怎么会独留半身在永生图里这么多年，不闻不问。

　　菩萨的心思还是太难猜了，云微想着想着，甚至连玄霄这个名字，都觉得有些耳熟了。

　　“来喝点水。”
　　高鸣婴反身回来，从怀里掏出了水葫芦递给于轻。前路已经有了盼头，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到达目的地。所以他也不在省着这点水。

　　于轻仰头饮了一口灵露，身上疲惫褪去了一些。
　　她转手又将水葫芦给云微。出来的匆忙，他们身上没多少存货了。又连续走了两天一夜，正是继续补充水分的时候。
　　可这姑娘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天没反应，于轻只能推了她两下，将水递到她的嘴边。
　　云微被她推着从思绪里抽身出来，拿起水象征性的喝了一小口，就将灵露还给了高鸣婴。

　　“三十里路，我们大概还要走多久？”

　　高鸣婴接过水一口饮尽，“疾行不停的话，应该能在日落之前到城门。”

　　云微点点头，表示清楚了。三人歇了一刻钟，硬着头皮继续赶路。

　　云微走在最后，看着前面两人的背影。高鸣婴和于轻还算有点良心，没真如幻境里那样抛下她自己跑了。说真心话，被菩萨一脚提出来后，在海神殿里，看见他们一声不吭老实坐在墙角里，云微还颇为吃惊。

　　结论就是高鸣婴心中有愧，觉得是自己犯错云微受苦，不等上三天三夜他无法心安。于轻这个妹子又是个面冷心热的，结果造就三人半路的感情加深。

　　和高鸣婴预想的一样，天色渐入黄昏的时候。他们终于走出了荒漠，三人互相搀扶着，徒步来到赤水城门底下。

　　云微算下来还是第一次见到东陆。看着眼前如同山寨一般的地方，有些超乎认知。

　　于轻和她说，“边缘的城池都这样。只是外面看着寒酸，里面其实还不错。进去后就知道了。”

　　赤水城里面确实还好。

　　位置坐落在东陆的边缘，灵气略微稀薄，但并不寂寥。恰恰相反的是，这里一到夜里，便鱼龙混杂起来，人族修士和妖修精怪同时出没，相互之间交易，灯火通明着还挺热闹。

　　云微他们赶在了好时候，一进城就到了夜晚。三人没有犹豫，先解决了温饱问题，狼狈的模样也不去刻意收拾，休息够了就去了街市里打探消息。

　　云微一开始不太理解。

　　高鸣婴便说她像温室里的花朵。“云微妹子，你是没出过门吗？”

　　“在修真界混，消息自然是最重要的。”高鸣婴说，“特别是像我们这些散修。不知道哪里会举行盛宴，也不清楚何处发生高修斗法，还不知道去哪里寻宝物灵值，那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就比如你的腿伤，单单去找那些厉害的医修是没用的。”

　　“人家医修治病，可不会自掏腰包赞助药材。”

　　“生骨草得你自己去寻到了才行。”

　　资源和灵力都是靠争抢的。没有背景就只能抱团，不论是为了自保，还是多一份力量去寻宝物。所以在还没正式离别前，高鸣婴建议他们三个不要分开行动。

　　“被人知道你有好东西，可能就走不掉了。”
　　“而且妹子你长得好，遇上那些不要脸的邪修，小心捉了你去做炉鼎。”

　　高鸣婴和于轻一唱一和的科普在真界独属于散修的生存之道。

　　云微：“……”

　　修仙界的街市和凡尘里的夜市差不多。正经的店铺有许多，家家张灯结彩。摆摊的小贩也不少，卖弄的东西更是稀奇百怪。云微一路跟着看过去，只觉得大开眼界。

　　高鸣婴打着头阵，在街边拐角处的老头那里看上了一只长得像猫又像狗的兔鼠。
　　“您可别看真小小的一只兔鼠，它可精贵着呢。感官和嗅觉是常人的数倍。无论是遇到危险，还是碰见宝贝，都能提前发出警戒。”　那老头双眼露出精光，半眯着打量他们一行三人。

　　男的还好说，看骨龄已经上百岁。根骨一般，修为也到头了。正是争求机缘甘愿冒险的时候。他艳福还不浅，一左一右两位年轻貌美的女子。修为竟然也还不错。要不是看他们各个衣衫褴褛，神态疲惫。老头就要怀疑，又是哪家世族下山历练的小姐们了。

　　“想要就买了吧。”于轻说。

　　高鸣婴将小东西捧在手心里，抬头问价。
　　老头生出了三根手指。

　　“三十两银？”

　　“不不不，是三十块灵石。”

　　于轻：“你干脆去抢好了。”

　　他两看着对此事早有准备，于轻话刚说出口，高鸣婴手里的宝贝兔鼠就扔回了老头的怀里。两人拉着云微要走，又被老头儿一把拦下。

　　“别急……别急！”

　　他瘦如柴骨的手穿过云微的眼底拉住了高鸣婴的臂膀，“价钱是可以商量的嘛。这里是小街市，又不是大楼。”

　　他口中的大楼说的是真界繁华城市中独有的宝市。是大宗门世家子弟常去的地方，那里法器灵物高阶且精贵，一般明码标价，要不然就是竞拍价高者得。

　　和他们这些大街桥底下的买卖当然不一样。

　　高鸣婴想了想，说，“十块灵石，你卖不卖？”

　　老头脸都绿了，“小辈你将这话就过分了啊。我这兔鼠，可是一百只里面选出来的最机灵最通人性的，方才有位姑娘叫到了二十五块灵石我都没舍得给她。”

　　“那便十八吧，祝您发财。”

　　老头道，“不成，您在加点儿。”

　　高鸣婴：“二十，不能再多了！”
　　“二十八！二十八你看可以吗？我还附送一个消息。”

　　关键的时候来了，于轻轻轻挤了挤旁边的人，示意她仔细听听。
　　云微回过神，视线才从老头消瘦且长了灰色毛发的手臂上脱离出来，转头听见老头压低了声音，显得贼兮兮的说道，“前些日子的忘川大战你们知道吧？”

　　高鸣婴脸色微微一变，“知道。”

　　“那可是魔军啊，从域外出来到人界抢地盘。今日抢到了忘川，他日还会抢哪里？”
　　云微和于轻面面相觑，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啧！”老头发出一身怪叫，像是在吐槽他们蠢笨不通。

　　“你们想啊，魔军这会卷土重来，定然是直指真界大陆。忘川只是第一步，往后肖想的地方只会更多，其他的宗门世族皆不得不防。”

　　“所以呢？”高鸣婴问。

　　老头儿说，“所以这一次，天衡宗和万玄门都广开天路，发布了招仙的告示。邀请全天下的修士，不论出生也不计前尘，皆可以凭借秋英令进入仙门，参与择师大会。”

　　天衡宗和万玄门，往年百年都难得举办一次择师会。他们门内的老祖几乎全是自发挑选的徒儿，无非是那种有着深厚背景，或者资质天赋具佳的孩子。

　　任何时候去想，都不可能轮到他们！而且就算志气高如于轻，当初也不过只是想去万玄门做个外门弟子而已。

　　如果真如老头所说，这一回是广开天路。那么最高兴的，也当是于轻才是。

　　这么想着，云微和高鸣婴两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于轻挑了挑眉，“这么看我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他说的真的假的啊。”

　　“真神在上，老头儿敢保证，绝无虚言。”
　　老头急冲冲的道，“择师的告示早就已经发出了。只不过赤水城离得远，还没传到这里罢了。”

　　“就算如此，”高鸣婴说，“那这消息也不值几个钱。”
　　老头笑着放下手里的兔鼠，任它哼哧哼哧的爬到了高鸣婴的身上。

　　“谁与你说，老头儿卖的是择师的消息了？”

　　“这整个消息里最值钱的地方，分明是秋英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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