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思长卿

　　是夜，莫希照的书房灯火通明。秦晟站在窗前，看着夜色神色莫测。龙脉异动，此刻最需留意的无非是皇宫和佛舍利的安危。
　　莫希照推门进来，道：“三爷，马车已经备好了，确定现在就走？”
　　“嗯。”秦晟走到书案前，拿起刚写好的名册给莫希照，“这些人都要异常留意。”
　　莫希照拿过名册，大致扫了一眼，“大部分都在我们的监控范围内，只是新增的？”
　　“新增的后续楚归楼会派人下来协助，”秦晟继续说到：“萧卿可准备妥当了？”
　　莫希照回答：“早就好了，在西厢房候着呢。何不等她身子好些，我送她回去？”
　　秦晟摇头道：“此时不妥，你的行迹已经暴露。最近还是留在府中，以免再生枝节。”
　　莫希照明白其中的利害，若是他私自出府的事情被告到皇帝面前，亲族、棋局都会受到影响。
　　莫希照将名册放在怀里，去西厢房唤了萧卿出门。
　　绿萝拽着萧卿的袖子，眼泪汪汪的说：“这才来了几天，就又要走。你身子又不大爽利，这一路折腾可如何是好？”
　　萧卿安抚的拍拍绿萝的手背，道：“三爷此时出发必定是有他的道理。你且好好养着身子，谨记医嘱，不可胡来。”说罢又看向莫希照道：“你多留意她，别让她出去吹风。”
　　莫希照点点头，将绿萝搂在怀里，让她松开萧卿的袖子。
　　秦晟扶着萧卿登上马车，随后也登上马车。萧卿掀开窗帘，冲着绿萝摆手。车夫吆喝一声，马车徐徐走远。绿萝靠在莫希照怀里泪水涟涟：“我舍不得卿卿。”
　　莫希照疼惜的拍拍她，说：“等你身子好了，我们去找她可好？”
　　绿萝瘪着嘴道：“这可是你说的。”
　　“对对对，我说的，你先进去行不？卿卿说了，你不能吹风。”

　　萧卿歪在榻上，心口还是隐隐作痛，却又不知为何。她抬眼看了看对面的秦晟，他正在闭目养神。英挺立体的五官掩在昏黄的烛光后，隐隐约约，看不清晰。
　　当她移开视线，秦晟缓缓的睁开眼睛，说：“让你连夜赶路，实属无奈。”
　　听见秦晟突然说话，萧卿回答：“无妨。”
　　“我们今夜不回京华，”秦晟看着萧卿恬静的眼，接着说：“我接到上官的飞鸽传书，皇寺有异。我带你去那儿找他。”
　　萧卿闻言点头，“好。”
　　上官府还是很受朝廷重视，至少是受皇帝重视。
　　半夜颠簸后，二人终于赶到了山脚。越是靠近山脚，萧卿的心跳便越快。快的像是要跳出胸腔一样，萧卿捂住心口。
　　马车停下，秦晟掀开车帘，扶萧卿下车。萧卿抬头看一眼天，天上的月亮被厚厚的云层挡住，不见半分月光。一下车，二人均呆立在寺院门口。高耸的佛塔发出幽幽金光，远看如同笼罩在佛光之中，甚是壮观。秦晟终于明白为何惊动了宫里，这动静确实太大了。
　　萧卿看着那金光，心猛的一跳，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走去。秦晟看着走进寺院的萧卿，疑惑的追上去。刚刚进入寺院，便看到了守在殿前的斑竹。
　　斑竹赶紧迎上来，道：“见过三爷，见过二小姐！”
　　“免了，上官呢？”秦晟摆摆手，这时候虚礼就免了。
　　斑竹侧身道：“就在佛塔前，请三爷随小的来。”
　　秦晟与萧卿跟着斑竹穿过层层佛殿，来到佛塔的院门前。靠近了秦晟才更清晰的看见那层佛光，如同丝丝金光，缓缓在塔身四周流动。寺院的僧侣全部围坐在寺塔周围，随着诵经声的响起，塔身周围的金光便黯淡一些。
　　“晟！”见到秦晟与萧卿，李洛赶紧冲了上去。
　　秦晟问：“如何了？”
　　李洛神色严肃道：“已经五六个时辰了，全靠僧侣们的诵经声才压下那金光。可是再继续下去，僧侣们怕是撑不住。”
　　闻言秦晟才仔细看周边的僧侣，大部份僧人已经唇色发白，十分疲惫。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寺塔与僧人们对王朝的重要性。
　　“上官在哪？”秦晟问到。
　　“在那边与主持商量法阵。”
　　秦晟顺着李洛的视线看过去，便看到一旁与主持正在说话的上官。李洛赶紧随着秦晟往上官方向走去。
　　所有人都在为金光着急，没有人注意到异常的萧卿。
　　萧卿看着眼前的丝丝金光，那些金光在流动。像是字，又像是画，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近一些，再靠近一些，去看清楚。脚下不由自主的慢慢向前挪动。
　　秦晟看着上官手中的古籍问到：“如何？”
　　上官摇摇头，“古籍中并没有这样的记载。”
　　秦晟皱眉。
　　“这半颗佛舍利已经沉寂百余年。”主持抚着白须摇头道：“关于它的记载少之又少。”
　　秦晟沉思着，突然说到：“可能还有一本上有。”
　　上官抬眼看着秦晟，“皇陵？”
　　秦晟点头，道：“是。”
　　上官放下手中的古籍，看来他的猜测没有错。关于佛舍利所有记载的古籍，都藏在皇陵中。楚归楼记载，当年太祖的陪葬中有一本佛经，曰舍利经。
　　思及此，上官问到：“可有办法查看？”
　　秦晟摇头，“没有。”那是全套舍利古籍的尾册，上面记载了整个皇族与舍利的秘密。当年便随太祖入陵。陵墓一旦关闭是无法再次开启的，这也算是保住秘密的一种方式。
　　正当众人都在思索时，僧侣间突然响起了呼唤声。
　　“施主，施主！不可过去啊！”
　　众人看过去，只见一个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小沙弥挡在已经十分靠近佛塔的萧卿面前。
　　上官心头一紧，忙道：“斑竹，快去把小姐拉回来！”上官身上一阵发冷，卿卿身上可是藏着惊天的秘密。绝不能在此地暴露出来！
　　斑竹听了忙飞奔过去，可刚刚靠近那金光便被弹开来。一旦斑竹试图靠近，那金光便流动的更快。眼见着小沙弥已经撑不住，萧卿突然醒了一般的将小沙弥拉到身后，又向着佛塔迈进了一步。
　　“卿卿！”上官慌忙转动木椅向着她的方向赶去。
　　快了，再靠近一些就可以看清了。萧卿伸出手去，丝丝金光尽然缠绕在她细白的指尖上，宛如雾气般朦胧。萧卿的心终于没有再激烈跳动，她的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像是找到了归宿。她摊开手掌，一团金光在手心旋转，渐渐出现了画面。那画面是什么，奔腾的骏马，飘摇的军旗，是刀剑！一道箭光闪过，是一只长箭，它扎在了谁身上？萧卿的头开始剧烈的疼痛，到底是谁？她想看清楚，再看清楚一点。那张脸一闪而过，薄凉的唇微微张开，献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萧卿扔开手中的金光，转头惊惧的看向秦晟。眼中泪光闪闪。
　　秦晟疑惑的看着萧卿，为什么她看向他的眼神那么忧虑恐惧？
　　突然云层撕开，半轮明月显出来，一柱月光洒在佛塔上。佛塔周围的金光迅速旋转，周围的人开始看不清萧卿的模样。上官紧张的握住扶手，嘴唇苍白。
　　忽而丝丝金光一收，化作一道的金光撞进萧卿身体里。萧卿猛的向后一个踉跄，仿佛被静止一般站住。可后一瞬一道更为闪亮的金光从萧卿的身体里窜出，进入到佛塔之中。
　　下一刻，她便无意识的向后倒去。
　　随着萧卿倒地，金光终于彻底消失。萧卿身后的小沙弥也倒地不起。
　　目睹了一切的众人终于回过神来。秦晟一个箭步冲过去，将萧卿从地上轻轻的抱起。她面色苍白，气如游丝，似乎下一刻便要停止呼吸。秦晟紧张的看着萧卿，轻声唤到：“萧卿。”
　　似乎是听到了呼唤声，萧卿睫毛微微颤动，眉头紧锁，嘴里喃喃道别去别去。秦晟侧耳仔细听，终究是什么也没有听到。
　　此时斑竹已经推着上官来到秦晟身边，上官看一眼萧卿，道：“斑竹速备马车，我们马上回楚归楼！”
　　待李洛将怀中的萧卿接过去，看着马车越来越远，秦晟才从方才的沉思中醒过来。他看着天上的明月，十分清楚自己的紧张从何而来。
　　可是自己这样的命途，秦晟忽而凄凉一笑。不远处的楚梵看着自家主子孤独的背影，不忍的撇过脸去。皇陵祭祀，无法阻越的悲剧。
　　秦晟深深默叹一口气，隐忍沉重。今夜的事情必定不能外泄出去，秦晟转身进入皇寺。佛塔大放金光，城里大半百姓都看到了，需要整理一番让人信的说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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