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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过窗
冷肃的月光吊着影子,隐约晃着,有些不省人事。
小舟在易主之后,分外有脾气,破水而行的舟驶得格外急!
“别走了。前面没有小灵。”孟俅突然开口道。
怪的是,闻祈没有似乎犹豫,立马握掌停舟,急行的小舟与平静的湖水相撞,水花被撞地飞溅而起。
孟俅任由水花浸湿半身,白净的脸上是水珠缀上的珠玉,他仰着头,带着一丝执拗,对闻祈说道:“阿祈,回到你来福地找我的那时候,我想再确定一件事。”
‘什么事?’这是闻祈脱口想问的,可他没有问出来,他能预感到这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他感知不到孟俅的恐惧,可孟俅的无畏却更令他感到无比心慌。
“好。”闻祈回答的很轻,甚至有些不可觉察的情绪。闻祈再次催动符咒,灵力灌注下,万物开始动荡,在扭转的时空里,孟俅握住了闻祈颤动的手。
槐花落肩,亦如往昔。
“这次不避开了,我想再看看‘我们’……”孟俅避开闻祈推他离开的力度,扶着岸边的石头撑着自己。
“好,我陪你。”闻祈拗不过孟俅,虚扶在孟俅身侧的手还呆愣地不肯放下。
过往便是过往,与记忆一模一样,不曾改变。
闻祈的符咒仍然在威胁着困笼中的时空,以至于时间流逝的快慢也由他一并作了主,孟俅的指尖搭在闻祈施咒的手上,一敲一起的,传达心想。
“真的都没有变。”闻祈心下有些恐惧,即使那不是属于他的恐惧。
“好事。走吧,先进屋,等会找到‘我们’,他们就该回来了。”说罢,孟俅自然地把搭在闻祈手上的指尖穿过闻祈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握,孟俅为引子,带着闻祈走进去。
“还记得吗,那天晚上回来,我们就在这聊了一整夜的话。”孟俅抢在闻祈前头,争抢着打开了窗户,拼命仰起头,最先沾染了月光。
“什么我们聊了一整夜的话,明明那天你最先睡着,留我一个人在自言自语。”闻祈下意识地想把孟俅拽回来,可伸手的那一刻却被自己的意识推开了。
“乱说,我怎么会这么快睡着,我也认真听了很多你的糗事。”孟俅还在月光下,白净的脸上越发清白,似是白玉洒清光。
“想回去吗?”闻祈问的认真。
“不能。”不是不想,是不能。孟俅答的悲凉。孟俅又停了很久,又说道:“其实在这之前,我就明白怎么破笼了,闻祈,你是不是又要怪我骗了你。”
外面的火把越来越多,惨淡的月光被抢走了不少。
“但是你能感受到的,对吧。”孟俅没有回头,他伸出窗外,想抓住抓不住的光。
“把刀还给我吧。阿肆。”闻祈唤了称谓,他就站在月光倾不到的暗处,唯唯外袍下透出点微光。
孟俅从怀中拿出了刻着闻祈的印记的尖刀,温热的,一如他亲近闻祈的时候,闻祈身上的温热。孟俅没有理会闻祈的请求,依旧仔细估摸着外头的动静,他开始挪动双膝回到床榻边,说道:“他们快回来了。”
孟俅的一身长袍盈地,他跪坐在白袍皱褶的白花之中,偷露的月光是窃情的贼,眼前的白花是欲滴的水,孟俅攀上闻祈的衣襟,手下是繁皱花纹的粗砾,唇上是搅人心绪的情柔。
木门吱呀的难听,外头的寒意倒也惊醒了里头的温情。
“孟俅”和“闻祈”再进来时,孟俅那朵白花早已艳上了红意,染污了袍子。
孟俅仍然跪坐在床榻上,手中尖刀寒意初现,只是刀上原本的痕迹已经彻底消失,“肆”意如藤蔓般疯长,盘踞了尖刀,改主换代。孟俅举起尖刀,在月光的倾洒下,寒意淬刃,他没有丝毫犹豫,转刀对准自己,一刀入眼,浸润血意的尖刀正式开刃。
孟俅淌过遍地的血迹,跨过闻祈的肢体,在近身另二人的同时,尖刃一刃封喉,杀开了第一扇门。
一个瞎了只眼,拖着一身血的人,以他独特的杀戮方式唤醒了这沉睡不久的福地。
福地百姓手中仍有未灭的火把,那是方才去寻‘孟俅’和‘闻祈’的希望之种。现下,他们各执火种,恐惧地提防着眼前的怪物。
明明是瞎了一只眼,可那血肉模糊的后面总让人感觉好似长出了什么,黑洞洞的,比原先那只眼更加恐怖。
如今的孟俅再也不是从前乖巧沉静的书生,也不是稚嫩无知的顽童,而是彻彻底底的尘埋满身的罪人,他血腥的杀戮让他周身的浊气似疯了一般的侵蚀着内里的命格。
从小看他长大的长辈在他脚下设下禁咒,在他身后立下困顿,他是被牢笼铁链困住的巨兽。
着火了。
没有征兆的,在所有人的背后。
迅猛的火势似咒圈般困住了福地的百姓,就如同福地的百姓困住了孟俅这个困兽。
孟俅明明在中间,但却被烫得炙热,可惜他听不见周遭的哭喊,看不见四处的恐慌,他被锁链连累的跪在了地上,他疲惫地抬起头却不见一丝月光。
“你凭什么会认为我会因为你这个怪物,去背叛他。”嘶哑的难听,这一声轻可未闻的声音。
孟俅在嘲弄那个可笑的怪物,命格的破碎让他虚弱不堪,他开始费力的爬向不远处的火堆,他把火光错当成了月光,飞蛾扑火般要献祭自己的周身悲凉。
白袍上落满脚印了,但不要紧,孟俅赶到了,他如愿的坐在火堆中,用那把尖刃轻轻一划,幸好它也足够锋利。
“我不可能活下去的,我得死,我必须得死,你休想骗我。”
嘣!
黑云压城,数百成千的黑雾似乌鸦一般倾巢而出,该死的怪物被不知觉的引进这灼灼燃烧的大火之中,在不尽的大火中彻底被消灭殆尽。
积劳成疾的困笼终于良医得救。
……
嘣!又一声重响!
闻祈跌落在荒凉的沙地上,恐怖的重击让他彻底昏睡了过去。
待闻祈再醒来,他已经安然地身回到香山道了。
“孟俅?孟俅?”闻祈梦中的恶意惊醒了他,口中的呓语在替他慌乱,他抓住醒来眼前能够依赖的人,胡乱问道:“师父?师父!他,他怎么样了?”
“阿祈,我在。”孟俅按下闻祈着急的心绪,在一旁轻声安慰道。
出了困笼的孟俅竟然也能够同在笼里边一样,可以不用再仅以命格相存。这也就意味着,经此一劫,闻祈和孟俅正式完成了“联结”,属于和沐与稚奴的使命也终将交付在二人手中。
……
“为什么要……”明明手握着人不放,嘴上还求着要一句公道。
“笼因我而生,随我而动,你也有所察觉吧。在杀死傩夫之后我就意识到,单单仅凭借一步步消除浊气的法子是不能够破笼的,黑雾根本就不惧怕这小小的皮外伤,只有我的自毁,黑雾才能近数消散……”孟俅把下巴放在了某人的肩膀上,瞧着像撒娇地继续说道:“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虽然黑雾一直在蛊惑我,让我不要自毁,让我不要伤害它们,我也有一直在避免受他们所扰,可为什么,我心里却一直有股声音,让我连同福地的百姓一起……”
闻祈明显的感受到了孟俅的悲伤,他顾不得自己还在生气,虚虚放在孟俅腰上的手骤然加力,把孟俅盈盈仅可一握的腰死死抱住,过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有点别扭地说道:“那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唉!”
“啊?”孟俅被闻祈突然的孩子气愣住了,怎么能和小时候的自己这么像呢,孟俅轻笑出声,再接着又有耐性地安慰道:“只有你能杀我,只有你,可你舍得吗?你肯定下不去手,那么只能是我用你的手杀了我。”
孟俅还特地仰起了头,凑近了闻祈的耳朵,半轻不重的闹着说。
只有“联结”之人才能亲手解开“联结”,孟俅上课比自己认真。
‘这虚假的臭书生’,闻祈有点被气着了,像小孩一样,他骤然推开孟俅,又狠狠地把他抱住,下了重力地与他亲吻。唇齿相磨,那烫人的情爱,足够酥麻了人半身。
就连晚风过窗,也羞得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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