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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寒不冻殿中火
见月浮柔已经埋首奏章中提笔落墨,泠若槿纵使再想说些什么,也不好开口打扰。
眸光闪了闪,最后只能就着手里的这几本折子翻看起来。
她擅于领兵打仗,各种兵书阅尽,驰骋疆场不在话下,但对于朝堂政事
,其中门道她却不得要领。
北泠素以蛮横勇猛闻名,喜欢强取豪夺,北泠一族性子多豪蛮,论心计,绝不敌其他国族。
而她自幼不受北泠皇族待见,莫说是被遗弃在打奴肆的那几年,就算是后来天资显露,族皇将她召回任用,也只是被派了到战场上杀敌,空给她一个皇女的名头,实则毫无权势。
她一直隐忍不发,只为捕得时机夺权上位。
奈何终究还是敌不过天命,北泠积弊已久,与大鹏一战,落败已是必然,即便不是大鹏,亦有别国他族侵入蚕食,只不过……她到底是负了阿娘的遗愿。
她太愚钝,守不住北泠,遑论复兴水族。
“时雨将至,绥丹河恐是要生事端了。”月浮柔兀然喃语,感觉身侧之人似乎陷入了囫囵之中,便停下了手中的笔墨,温声道,“阿槿?”
“公主,何事?”泠若槿回过神来,掩去了心中乱绪。
“阿槿对兵事城防应该甚是擅长。”月浮柔说着将自己面前正批阅着的那本折子推移到了泠若槿面前,“正好帮我瞧瞧,这凉国打的什么主意?”
泠若槿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满满一折子的黑字,内容让她不由皱起了清冷的眉头。
凉国挑衅不成,被花茗领军击败,退兵百里,失陷绥丹河后明面上大军按兵不动,却暗中派了数支精锐小队分批往南北推开,潜伏游走。
她研究过南月地势,绥丹河沿岸丹州地势西高东低,若是平常风调雨顺,水线低于河口,则丹州子民耕作无忧,反之,一旦暴雨肆虐,河口决堤……
凉国此举,其意不善。
“如何?”月浮柔温然一笑,“阿槿可是看出什么来了?”
“公主,凉国还需尽早设防。”泠若槿淡漠的语气中多了几分隐忧。
“阿槿当真是冰雪聪明。”月浮柔毫不保留地夸赞,目光满是欣赏,惹得后者一脸不自在。
“公主。”泠若槿加重了语气,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好啦好啦。”月浮柔眼中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我会让陵弟处理的,以凉国目前的本事,还拿捏不了南月,阿槿无须担忧。”
无论凉国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南月自有应对之策,不会让它的野心顺遂的。
泠若槿偏头,语气淡漠:“公主有定夺便好。”
“嗯。”月浮柔对她的冷淡不以为意,仍是笑脸相迎,“阿槿可是乏了?要不先去屏风后的床榻歇会儿吧,我让宫人侍候着,阿槿有事唤我便可。”
阿槿甚少揽政,这些国族之间的政治利益纠纷对阿槿来说自然也是阅之乏味,她也不过是想找个由头让阿槿多陪自己说说话罢了,不过既然阿槿不喜欢,她自是不会强求。
御书房和其他宫殿比起来不算大,但却修的富丽彷徨,金玉琉璃屏风隔开了前堂与后室,特意设了一方软榻,就是为了方便帝王处理政务疲乏时小憩用的。
“嗯。”泠若槿也不推辞,把手中奏折一放,起身就走,径直绕到屏风后就脱了鞋袜上榻,却是打坐运功,并未入眠。
她不困倦,只是呆在外边,公主余光总喜欢瞥向她,很影响公主阅政,也让她颇不自在,倒不如顺了公主给的由头离开。
月浮柔见她走得干脆,无奈一笑,阿槿倒是不推辞,也不说和自己多言语两句,一如既往的冷淡。
不过又能如何呢,谁让她是阿槿呐。
月浮柔也没有再唤宫人进来侍候,她并不想让旁人扰了自己和阿槿的清净。
御书房里十分寂静,灯火明亮,纤柔的身影被拉长投映在了窗纸上,外边的守卫和宫人见怪不怪了,皇上天性好玩,时常玩忽政事,外人不知,但他们这些常年守卫御书房的人可是都知道长公主的操劳。
寻常人最多只会认为长公主殿下学富五车,在文学上颇有造诣,却不知长公主殿下深谙政事,南月里外上下的利害关系之所以能维持平衡,大半得益于长公主殿下把控有度,让人不得不折服。
而此刻殿内,那位让他们自主臣服的纤弱女子原本柔和的目光却漩起了让人畏惧的漩涡。
当真是南月的米粮把他们喂得太饱了,才让他们有精力来编排阿槿呐。
月浮柔看着折子里密密麻麻的黑字,笑颜温美,但叫人看着不禁背后发凉。
这折子是她刚刚推给阿槿看的那些折子中的一本,而上边的谏言,全是中伤阿槿的,里面一字一句,字字句句不离阿槿在北泠时的“暴行”,说阿槿残忍嗜血,毫无怜悯之心,穷凶极恶,甚至妄言阿槿是孤狼煞星,冲撞了南月国运,还会危及她长公主的性命,不宜常伴她左右,应当及时处死,以绝后患。
月浮柔定了定神,若刚才不曾叫阿槿去歇息,那么这些谏言便会尽数落入阿槿眼中,阿槿会作何感想,她费心费力好不容易安抚好的人儿,岂不是马上又会敬她三尺之远?
换而言之,如若这些谏言被陵弟看见了,先不论是否会冲撞国运,单是后边会危及她性命这一条,阿槿便也留不得了,陵弟绝不允许任何哪怕是莫须有的东西威胁到她,便是想尽办法也会把阿槿解决了。
如今国族纷争,绥丹河一役后患未绝,他们对大是大非不问,却在不该触犯的人身上找事情,属实活得不耐烦了。
又批阅了几本折子,除了一些地方上的民生琐事和国族异动外,尽是对阿槿的苛责,让她越看越越沉寂。
屏风后边的泠若槿,感受到了外边的低压,公主似乎情绪不大好。
气沉丹田,运转周天,收束功力,泠若槿忍不住出声:“公主……”
“嗯?怎么了阿槿?”月浮柔一听到泠若槿的声音,随即停笔,起身便去看她。
“……无事,我……只是有些渴了。”话到嘴边,泠若槿又咽了回去,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询问。
“渴了是么?”月浮柔闻言立马传唤宫人斟上了沁人心脾的热茶,光是嗅着味儿便知茶是上等品。
月浮柔怕泠若槿饿了,还叫宫人上了几碟精致易消食的糕点,看着泠若槿吃的差不多了,才让人撤下。
泠若槿咽着公主喂她的糕点,有些难为情。
她本意不是要吃东西来着,何况公主处理政务本就疲乏了,还要应付她。
“阿槿,糕点绵黏,喝杯清茶解解腻。”月浮柔用白瓷杯斟了一杯茶到泠若槿面前,眉眼弯弯,满目温柔。
泠若槿接过杯盏,将清茶一饮而尽:“公主,你去办你的事吧,我先睡了。”
“好的,那阿槿歇息吧,我就在外边,阿槿有事记得唤我一声。”月浮柔浅笑着侍候她睡下,帮她盖上被子,捏好被角,见她闭了眼,便把帘幕放下,灭了床头的烛火,轻手轻脚回到屏风前的御案边上坐下,继续把案桌上的折子挨本批了起来。
涉及南月与其他国族利害的折子,她一一权衡利弊,妥善裁决;那些南月国内自身的弊端,她也上度下量,尽量平衡各方利益;至于凡是编排诋毁阿槿的那些奏本。她自是全都驳回,不容再议。
南月虽是新起之秀,但实力在各国族当中不容小觑,面上是平淡无争,不过群雄逐鹿,利益牵扯,我不伤人不代表人不害我。
南月朝堂亦不像外人所闻那般和谐,早已暗下分为三派:
一是以太师为首的主战派,认为南月物阜国丰,要求主动加入国族争夺,兼并周边小国小族以壮大南月,在战争中分一杯利益之羹,以战养国,补足国力,以便在与其他大国强族争夺中能抢占先机,最后一统天下。
二是以丞相为首的求和派,希望南月一如既往安分守己,不去挑起事端,祸事也就很难找上南月,在其他国族相战征伐的时候养精蓄锐,暗暗壮士南月国力,把目光放长远,厚积薄发,最后制之。
三则是少数人组成的中立派,态度模棱两可,不站前两派任何一方的阵营,但他们多数又有职有权,也不好处理。
治理一个国家,可不简单,上下内外,牵一发而动全身,她虽不是明面上的掌权人,可实则早已大权在握,陵弟贪玩任性,处理政务全看心情,南月大小事务皆由她在背后打理,只是鲜有人知罢了。
烛光摇晃,月浮柔面色略显疲惫,夜已到了后更天,但如山的折子还未盘底,她喝了一盏茶醒醒神,又接着与折子鏖战到天微明。
屏风后的人,早已苏醒,或者说,她也是一夜未眠。
在公主灭了灯后,她便又睁开了眼睛。
公主……很是操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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鸽文很久,一是懒,二是杂事太多,心情受影响,不想更,看官们多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