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及

　　没几天后，学校开学了。二月份的尾巴还是有些冷，学生们一个个的都裹着棉校服踏进校门。

　　江离刚走到教室门口就听见盘旋在空中的宋别的大嗓门儿。不知他在侃侃而谈些什么，一惊一乍的，还配合着拟声词，嘭、咣、bang......

　　高一二班的坊间有个传言：男有宋别，女有王昕梦。只要有这俩人在，不是变成聋子，就是聋子恢复听力。
　　讷！

　　“同学。”
　　江离闻声转过身看，这个人和周征好像啊。哎，这不是林斯迈嘛！
　　显然林斯迈也认出了她，他点头微微示意，“斯征的同桌吧，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啊。”

　　林斯迈淡淡一笑，温和的笑容如沐浴的春风，暖而不烈。
　　他说：“能帮我叫一下斯征吗？”
　　“噢，好。”
　　江离走进去，抬眼一看，周征还是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呢。
　　天天这么睡，你觉神转世啊？

　　江离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没反应。她加重力道，还是没反应。她干脆伸出手摇晃他，“周征，周征，醒醒。”

　　周征终于在江离的连环摇摆之下苏醒了过来。他一双眼睛半睁不睁的，带着刚醒的迷离和迷茫发问：“有事？”
　　江离吓了一跳：“你嗓子怎么这么哑？”
　　周征从桌子上爬起来，顺手胡撸一把黑发。

　　“林斯迈找你，在外边呢。”
　　然后江离就看见他灌了一大口水之后，挪动着歪歪扭扭的步伐走了出去。
　　这是昨晚上山和黑瞎子共舞去了？

　　等他回来，已是十分钟之后。那时候江离和张泽等科代表正在收各科的寒假作业。

　　江离渐渐从前面往后边走，手里捧着一堆假期留的练习册。等她走到周征身边时，手里的练习册摞的已经快挨到她的下巴了。
　　她喘着粗气对周征说：“作业。”
　　周征看她一眼，问：“什么作业？”
　　“我管你要的，当然是语文作业啊！”

　　还没等周征说话，张泽也走了过来。他把自己手里的练习册放到他自己的课桌上，然后伸手拿走了江离手里的，一并摞在课桌的练习册上，“你怎么拿这么多啊？多沉呢！”
　　得以喘息的江离用力地甩了甩已经麻掉的双手，她感叹道：“语文资料真的太厚了，我手好酸。”
　　“语文比其他科都沉，你自己肯定拿不动，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去送吧。”
　　“好，谢谢。”

　　江离又用力摇了摇胳膊，想要催周征赶紧交作业。结果抬眼看他，发现他也正在看着他们。他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看不出神色。
　　江离被他看的心跳如雷，还有点儿莫名其妙地发虚。她结结巴巴地催促他：“赶、赶紧、交作业。”

　　周征又直直地看了她几秒才转头从书包里掏书。他把桌肚翻得劈里啪啦响，过了好半天，才从里面掏出几本练习册。他依旧没什么表情，也不说话，直接把练习册摔到课桌上。
　　江离被因重力而发出的闷响声吓了一跳。
　　大早上抽什么疯？

　　她伸手拿走那几本练习册，又把生物的递给张泽，轻声对张泽说：“走吧。”然后捧着练习册和张泽并肩离开了教室。
　　江离不知道周征怎么了，他不说话她也不敢贸然开口。于是，两个人一上午都没再说一句话。

　　中午，江离和李真面对面坐在食堂吃饭。
　　李真看着江离，眼神向后瞥瞥，小声询问：“周征咋了？”
　　江离无辜摊手：“我也不知道，一大早上就这样。”
　　“连我都感觉到他不对劲儿了，他这可不是一般的吓人啊。”
　　江离往嘴里送一口饭，边咀嚼边问：“很明显吗？他平时不是也话不多。”
　　“这不是话多少的问题，他整个人的气场都不对”，李真转过头去看一眼，又小声说，“他平时是生人勿近，现在是熟人也避退三舍吧。”

　　江离直起身板看他一眼，任凭宋别如何絮叨，后者只是闷头吃饭，一句话也不回应。
　　是有点儿吓人。

　　午饭后，大部分人都在午休，江离也趴在课桌上打算睡觉。然而，过了十多分钟左右，她还是头脑清醒，毫无睡意。她调转了个方向，睁眼正打算调整到一个舒适的睡姿，结果却看见周征背靠在椅背上，手随意地搭在身侧，漆黑的眼珠转来转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一大早上睡得跟猪似的，该睡觉的时候又装清醒！
　　玩呢！
　　江离彻底睡不着了。

　　她坐起来，随手抽了张纸，在上面写写画画，然后丢到周征面前。她拿笔头轻轻点点他的课桌，周征闻声抬眼看过来，她下巴朝纸团方向一努。

　　周征捡起纸团，拆开一看，上边写着不大不小的一行字：你和你哥吵架了？
　　周征看江离一眼，她眉头紧皱，睫毛一直轻颤，嘴巴抿成一字型，正一脸紧张地看着他。周征在心里轻笑了一下，他拿起笔随手挥洒了两个大字：没有。
　　江离接过纸，又写：那你怎么了？
　　周征：没事。
　　江离又拿过纸：真的吗？看起来不像。
　　周征：真的。
　　江离：你敢不敢多写几个字啊？
　　周征：睡觉。
　　妈的！

　　江离两只眼睛死瞪着他半天，而后气哄哄地面对墙趴下，蒙头，闭眼。
　　自生自灭吧你！

　　周征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几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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