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之风过无痕花有信

　　北竞王保下狼主，溟失昼夜发现北竞王身边有高手，便自行退回了教坊司。
　　“你是说，被察觉了？”祝遥捏着封信，听着溟失昼夜的回报，颇有些难以置信。
　　暗尘弥散，明教隐身技。祝遥切了号也能用，但效果最多维持两分钟，溟失昼夜的最高纪录却是持续藏了一刻。能轻易察觉他的存在，北竞王身边的护卫……
　　祝遥想了想，了然道：“夙。”
　　“谁？”
　　“北竞王的暗卫，跟在他身边很久了。他武功不凡，能察觉也不奇怪。”想想当初看见的人物面板，祝遥觉得“不凡”都不足以形容夙的强大。“既然狼主暂时没有危险，回来了也好。这积压的许多消息，总还是得你来整理。”
　　教坊司的情报是溟失昼夜负责的，他出去那么多天，虽然不至于混乱，总是不如他在时方便。
　　祝遥又看向坐在一旁的祝云柔，有些好笑地问：“后悔了？”
　　苗王布计围杀神蛊温皇，教坊司因与北竞王有约在先，无法插手。从收到消息开始，祝云柔就一直阴沉着脸。
　　灵界、忆无心、藏镜人，现在又是神蛊温皇，连祝遥都不得不怀疑，苗王是故意针对教坊司，想诱祝云柔出手。
　　教坊司立足江湖全凭一“诺”，救忆无心，可以说她是灵界之人，藏镜人也可以让前还珠楼楼主百里潇湘去接应，但神蛊温皇一事，毕竟是在苗疆境内，总是不好插手的。
　　“没有。”教坊司一诺千金，她既是以教坊司琴主的身份立契，自不会反悔只是觉得自己中了北竞王的算计，以致教坊如今处处被动，有些不悦。
　　若说全然不担心温皇，也是不可能的。她虽相信温皇的武功与智计，但苗王非是易与，而温皇又惯于作死……
　　见祝云柔仍是不开心，祝遥笑笑，道：“我让景行去了，不过也只是以防万一。倒是此人……”祝遥推过去一份消息，上面写的是那日来访的海境之人近日的行踪，“九算？”
　　祝遥去海境，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他还不知道自己身处哪个世界，去海境也是冲着珊瑚、珍珠、水晶一类东西去的，还真没在意过谁是谁。而祝云柔虽没去过海境，但当年九算联手陷害好友，事后祝云柔也有着手追查，若那人是九算之一，祝云柔会关注就不奇怪了。
　　祝云柔从未与旁人提过九算，当年追查也没调用教坊司的情报网。但祝遥知道九算的存在，祝云柔却不觉得奇怪，“像。”
　　祝遥点头，“既然像，就查仔细些。”虽然教坊司的探子人数不多，也不敢跟得太近，所以消息有些不太连贯，但近日都没什么事，让其他人也去盯梢，总能查出这人身份。
　　知道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溟失昼夜领命。
　　祝遥翻到靡颜毓秀送来的信——厚厚一沓，已经不能算是“消息”。
　　看了几行，祝遥笑起来，招呼祝云柔一起看，“小云柔，来看阿颜讲故事。梅香坞最近很热闹嘛！”拉着祝云柔在自己身边坐下，又夸张地叫起来，“咦！万朔夜与聆秋露是同一个人，她是女孩子啊！”
　　这消息有意思！溟失昼夜也凑了过去。

　　九龙天书之争牵涉中苗众多势力，俏如来为避免与苗王正面冲突，提出以书易书，与苗王同样知晓了三本天书的内容。
　　时间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已经来到第一本天书记载的日期。
　　祝遥一直关注着中苗双方的情况。中原毕竟是教坊司根基所在，他虽然大略记得结果，却不愿拿教坊司冒险。况且羽国的事给祝遥的心理阴影太大，这一次，祝遥有意识地远离了默苍离与俏如来。
　　在他细碎的记忆中，九龙天书之局是几个智商爆表的神仙打架，而他一介普通凡人，系统在手都玩不过默苍离，还是躲远点好了。
　　祝云柔答应北竞王，教坊司不插手苗疆行事，所以苗疆夺幽灵魔刀，教坊司并未出手，只是将消息透给了俏如来与默苍离。
　　祝遥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幽灵魔刀、始帝鳞、狼王爪，开启伏羲深渊的三王骨已齐备，但……总觉得好似忘了什么。
　　没等祝遥想明白，探子传信，北竞王，神蛊温皇，俏如来同时到了天允山。
　　祝遥愣了愣，“天允山读书会？”
　　“什么？”惜海棠没听懂。
　　祝遥笑着摆摆手，“不必跟了，让探子回来吧。”他像是突然找到了乐趣，顾自笑得开心。
　　惜海棠知道祝遥这是又间歇性发神经了，想了想，决定去重新给他沏壶茶，往里面加点安神的药。
　　唉——
　　祝遥无声地叹息，没人懂自己的梗，好寂寞……
　　天允山上谈了什么来着？祝遥努力回想，只大约记得是两只老狐狸和一只小狐狸相互试探彼此演戏。嗯，可惜去的是俏如来，若是好友亲自出马，那才真正是神仙打架，不过……
　　想到好友幸运E的设定，祝遥又笑了。
　　“到目前为止，天，还不是我的对手！”
　　学着记忆中的语气，祝遥摆出个自认霸气的POSS，道。
　　“你自认为完美的布局，破绽却多得简直要我做笔记才记得住！”
　　“一次又一次，我不在乎，再多败你一次！”
　　“……当你在盘算的时候，简直让整个中原弥漫着愚蠢的气息！”
　　君逍遥、溟失昼夜、惜海棠：“……”
　　他们来的不是时候，祝遥玩得兴起，没空搭理他们。
　　“别再思考，你会害我不能呼吸！”祝遥神色一肃，瞪视三人，然后自己先绷不住，喷笑出声，“噗哈哈哈哈哈……”
　　惜海棠扶额，溟失昼夜一脸不忍直视，君逍遥想抽剑砍人。
　　这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显然不是对他们说的，但仍是让他们觉得祝遥很欠揍。
　　溟失昼夜看祝遥笑得差不多了，就想说正事，结果祝遥眼一瞪，一脸生人勿近，“安静！吾在布局！哈哈哈哈！！！！”
　　“……”
　　惜海棠心好累，觉得祝遥可能需要找冥医看看脑子。
　　祝遥笑着笑着，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吾在布局……”
　　君逍遥听他又重复一遍，握上剑柄，还玩上瘾了是吧？！
　　“……兵不足，以实掩虚……”
　　为什么会记得这些话？为什么只记得这些话？他是不是遗漏了什么更重要的信息？
　　“……一日……”祝遥愣住，他想起来了，默苍离毒舌的背后，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中，无数的牺牲。就比如这一句，霸气侧漏的宣言之前，那句被他忽略了的话语：一日净空三百里！
　　君逍遥连剑都抽出来了，却见祝遥忽然顿住，脸色越来越难看。
　　“祝遥？”
　　他终于知道自己遗漏了什么。
　　魔世通道开启后，魔兵急袭三百里，默苍离放弃营救那三百里居民。帝鬼刚进入人世，就踏入默苍离局中，而棋局开端，正是那被牺牲的三百里居民！
　　三百里，一百五十公里，以灵界为中心向外延伸。这其中有多少无辜百姓？一句话，舍弃了多少人命？
　　祝遥此前从未细想，如今更是不敢去想。
　　怎么办？要派人疏散吗？还有多少时间？教坊司能出动多少人？撤出的居民要如何安置？撤出多远才算安全……
　　一连串的问题涌入脑海，祝遥身体一晃，撑住桌子稳住身形，剧烈的摇晃却使桌上的茶水洒了遍地。
　　七月燥热的天气里，祝遥只觉一股寒气自心头流遍全身。
　　要不要救？怎么救？他能有多少人命往里填？
　　羽国那几场战役之后，他还有什么想不明白呢？雁王为救百姓身陷险境，策天凤插手的后果，选择与牺牲，他还有什么看不明白呢？
　　他该怎么办？
　　[你阻止不了的，不必白费精神了。]在这个世界里，系统是最被动的。它无法知晓世界线的全貌，甚至连干涉祝遥行事都无法直接做到。只有事件发生，它才能计算出各个事件间的联系，从而进行强制修复。
　　从前祝遥所为若会干扰世界线，系统会自动识别并发出警告，可这一次，转瞬之间祝遥的念头已有数十个，[世界]界面却仍是一片空白，说明这一次，祝遥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对世界线构成干扰。
　　祝遥最大的悲哀，就是明知事情的发生，却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
　　祝遥没理会系统，“把所有探子撒出去，以灵界为中心，方圆三百里内有多少村庄，尽快查探清楚。”
　　祝遥当然知道，无论怎样都阻止不了魔世现世，他也很清楚，默苍离说“舍弃”二字会有多果决，可他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这叫他如何甘心？！
　　“让所有弟子做好准备，探子查明村庄的情况后，出动所有人手说服村民撤离，撤出的人暂时安置在松隐山庄。”
　　“海棠，让松隐山庄的弟子也动起来，寻找合适的地方重建村庄。灵界周围三百里都不能留人。”
　　“祝遥！”君逍遥喝止住他，“你先冷静点。”祝遥有时能预知未来，他们惊奇过，但也不会放在心上。可祝遥如此慌乱的模样，他们还是头一回见。
　　“且不提那么多人，松隐山庄安置不了。”君逍遥对祝遥因何知晓得如此准确不感兴趣，他只觉得这件事可行性太差。“要用什么理由说服村民后撤？”这才是最根本的问题。
　　祝遥愣住。
　　惜海棠叹息：“阿遥……你看到了什么？三百里不是个小数字，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魔世……”他无法将话说完。与系统干涉无关，是天道不允。
　　“战事将启。”祝遥平复心绪，“不管用什么理由，尽可能撤离。让小云柔去琉璃树，把顾北亭叫回来。能救多少救多少。”
　　不甘吗？自然是不甘的，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坐以待毙。即使这是所谓天意，他也要与天争一线生机。

　　俏如来来到琉璃树，要向默苍离回报无极山一战战况。却见冥医站在结界外，仰着头寻索着什么。
　　“冥医前辈？”
　　“嗯？哦！俏如来啊！”冥医低头，“你回来啦！”
　　“是。”俏如来心中一暖，好奇地问：“前辈在找什么？”
　　冥医领着他进结界，道：“没什么。只是那小子今日竟然不在，我感觉有点不习惯。”
　　“是护卫吗？”
　　“算是吧！”
　　老远就听见冥医的声音。琉璃树下，默苍离仍在擦镜，因知道冥医已放下心事，显出几分从容。
　　俏如来谦恭地施礼，“师尊。”
　　冥医倒是颇有些难为情，毕竟自己先前的模样实在是逊，“苍离啊……”
　　“事情处理好了？”
　　“嗯。”
　　“现在，你还是冥医吗？”
　　“我……”
　　他抬眼望过去，“是，或不是。”
　　一个眼神，看破他的犹豫，冥医微顿，坚定道：“是，我还是冥医。”
　　“嗯。”他垂下眸，继续擦镜。
　　“只有这样哦？”
　　“你心病已解，我何必再多言。”
　　“你都没有想要关心一下我经历了什么，是如何克服心病，找到医治失血症的方法？”
　　“现在不是时候。俏如来，报告你的进展吧。”
　　俏如来明智的缓了缓。果然，冥医一秒炸毛。
　　“你你你！你的意思是，我碍到你的正事就对了！好啊！早就知道你没将我放在你的心上，你究竟将我当做什么啊？！”
　　默苍离面对冥医，总是格外耐心，“朋友。”
　　“有这样的朋友？”
　　“有这样的朋友。”
　　“好！”冥医妥协，知道他与俏如来确实有正事要谈，道：“我就等你将事情处理好了以后，再来慢慢的和你算！”
　　默苍离点了点头，“俏如来，说吧。”
　　俏如来垂眸，掩去眼中点点笑意，“是。徒儿在天允山上，除了遇见温皇，还遇见苗疆的北竞王……”

　　祝云柔比俏如来他们回来得要早一些。她是回来换顾北亭护卫琉璃树的，所以她要取九徽弦歌，毕竟，打群架还是琴与剑好用。
　　祝遥紧急召回了顾北亭，却让她返回琉璃树，她倒也不是不乐意，只是心中不安。祝遥换顾北亭回去，用的理由竟然是顾北亭轻功比她好？！祝云柔无语了一会，就开始琢磨祝遥的真正用意。要轻功好的人，是要送信？还是说，祝遥只是担心她会暴露？
　　把玩着九徽弦歌上的凤翎环，祝云柔有些恍神。
　　她知道自己的血特殊。祝遥曾取过她的血炼丹，但几次之后就放弃了，说是血中的灵力在减弱。受伤就会流血，血虽能补回来，其中的灵力却补不回来，所以她一直很小心地避免受外伤。她的血得留着帮祝遥救人，除非必要，她不会放血。当年藏镜人受伤，她划了手腕放血救他，事后腕上的伤口养了一年才好全，期间她还让琅轩帮忙制了三颗聚魂丹——给三杰的，她总不好一有事就放血。
　　祝遥不让她参与，是担心她暴露，还是担心她会放血救人？她轻轻蹙眉，祝遥究竟召集人手做什么？

　　琉璃树下，俏如来还在总结无极山一战。
　　“还有哪里失算？”
　　“情报。尤其是北竞王的存在。徒儿情报掌握的太少，万幸在布局之中，已经预料到变数的可能，才不致有失。师尊一直提醒我，千万别让自己与温皇拥有相等的情报，但俏如来最后，还是被迫讲出了所有天书的内容，让局面更加不利。”
　　温皇一事，默苍离并未苛责，但俏如来确实情报掌握不足。“智者过招，一个关键的情报，便可能决定了一个以小博大的胜败。”
　　“是。”
　　“还有一点你要牢记，所有智者，都无法掌控的东西。”
　　“所有智者都无法掌控的东西……”
　　祝云柔听见俏如来的低语，心中有了猜测。
　　运气。
　　“天运。”默苍离微顿，“这几场战役，你总有未知的天运相助，让你多次化险为夷，但你须知，天运并不是每一次都站在你这边。一个意外的发生，有时会逆转整个布局，你要思考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将运气对你的影响，降到最低。如果到了这一步，你仍失败，那便算尽了人事了。”
　　祝云柔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出门。极好的耳力使她能毫无压力地听清二人对话。
　　“天意……听师尊的语气，难道过去曾经受到天意的影响吗？”
　　默苍离极轻的一声冷哼，“到目前为止，天，还不是我的对手！”
　　脚步一顿，祝云柔心头一动，某种情绪一闪而逝。天不是先生的对手，却总与先生为敌，先生的布局，不论怎样机关算尽，总是会出现变数，可纵使如此，先生仍能达到目的。师傅与她都试图干扰，上一次，她拦住了，代价是霓裳。这一次，她还拦得住吗？又要付出什么代价？
　　她走到他面前，四目相对，她依旧看不出他的心思。
　　俏如来一开始看见千弦羽从院中走出来，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结果就见冥医十分自然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又探了脉，确定她好好的，点头道：“嗯嗯嗯，没受伤，总算祝遥还知道要护着你！”
　　千弦羽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无奈，“前辈，我有分寸。”
　　祝遥？马鞍山上的紫衣文士？
　　瞬息之间，俏如来想到祝遥向藏镜人提过的“小徒弟”，以及千弦羽与冥医的熟悉，忽然有丝明悟。默苍离前辈与教坊司，渊源颇深。
　　默苍离算了算时间，开始下逐客令，“今夜我有访客，冥医，你应该也有想去处理的事情吧？”
　　“你会有访客？！我是有听错没啊？！”
　　“我不想被打扰，你们离开吧。”默苍离却没有解释的意思。
　　俏如来率先躬身道：“是。”
　　“先生。”一如既往的清淡嗓音，俏如来看见默苍离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随后冥医冲自己道：“走吧！”
　　俏如来有些讶异。他本以为，默苍离的淡漠只会在冥医面前有所消减，今日便见到了第二个能让他和颜以对的人。
　　离开琉璃树，冥医忍不住开始吐槽，“你的师尊竟然也会有访客，真是奇了！”
　　俏如来有些好笑，“看起来，先生也是有朋友的。”
　　冥医不觉得俏如来会知晓祝遥与默苍离的关系，所以俏如来指的，应是千弦羽，“你说小丫头哦？严格来说，她与苍离不是朋友，只是长辈与晚辈而已。”
　　长辈与晚辈？俏如来不解，这个说法太模糊了，“像是温皇前辈与凤姑娘的关系吗？”
　　“没那么亲密啦！”冥医也有些苦恼，“就是普通的，彼此照顾而已啦！小丫头性子淡漠，他俩在一起，可以一整天都不说话。总之，就只是比较熟而已。”
　　俏如来笑起来，“安静，只是师尊习惯的氛围，我并不认为师尊有那么难相处。”
　　冥医默了，怜悯地看着俏如来，灵界战后，他可是把你骂哭了唉……
　　俏如来看懂冥医的眼神，目光飘忽。
　　又走出几步，俏如来忽然问：“冥医前辈，你听过《羽国志异》这本书吗？”
　　冥医一惊，语气有些迟疑，“你看过了？”
　　冥医的态度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俏如来面上不动声色，“没有，但是听北竞王与温皇的语气，这本书，好似与师尊有关。”
　　“奇奇怪怪的小说，是会有什么关联啊！不好看别看啦！我还有事，先走了。”
　　冥医的反应有些过激，更加深了他的疑惑。俏如来微微皱眉，就见冥医犹豫了一会，又转了回来。
　　“那个《羽国志异》……我手上有一本，你若有兴趣，我就找给你。就这样了。”
　　看着冥医走远，俏如来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琉璃树下，祝云柔轻缓地说着话，默苍离倚着琉璃树擦镜，一言不发。看上去像是祝云柔一个人自言自语。
　　双腿已经被冥医治好的史艳文在客房内换衣服——祝云柔顺道带过来的新衣。在史艳文看来，琉璃树下的两人其实在很认真地交流。
　　“师傅要我问先生，伏羲深渊开启的正确时间。”
　　默苍离没说话，祝云柔也不急。她从不向他要建议，但平时有问题请教，他一向有问必答。现在不答话，自然有他的理由。
　　“七日前，有人替海境来索要始帝鳞，用的是老三的容貌。”
　　容貌，也就是教坊司已经确定那人不是本人。
　　听到他的消息，就迫不及待派人试探吗？可惜，他没有理会的闲情。默苍离安静地听着，眼皮都没抬一下。
　　“昨夜探子回报，此人已进入苗疆。”她虽没去过海境，却听祝遥提起过。海境臣民无王令不得离，便是离开海境，也该完成任务后迅速返回，而不是流连中原，更甚跑去苗疆。所以她才说，那人“代”海境而来。
　　她既答应北竞王不插手苗疆之事，撤手就十分彻底。人进了苗疆，她必然不会再追查。默苍离想着，果然就听她换了话题。
　　“西剑流离开前，曾坦言魔之甲是赝品。但他们也不知将魔之甲相赠的人是谁。教坊司追查过，只知真正的魔之甲已被取走，赝品确由石敢当所铸。石敢当身亡之事并未查到疑点。”
　　又说完一件事，她顿了顿，接着道：“师傅召回顾北亭……”
　　“任何事情，都有它发生的原因。”默苍离突然打断她。
　　她看过去，对视一眼，静下来开始思考。
　　默苍离打断她，是不想知道的祝遥布置，更多的是提醒。
　　他们的相处多是如此。他会为她解惑，却很少给建议，最多只是提醒。
　　任何事情都有原因，是说魔之甲一事。他要她思考的，是什么事情的原因？
　　琉璃树下又静了下来。
　　默苍离并不催促，因为她不是他的弟子。尽管她看过他书房里所有的书，包括被他丢在角落里的《墨武战韬》。他知道她看他的书只是感兴趣而已，《墨武战韬》更是被她当故事书看，所以他不在意。她有自己的思考，只是偶尔需要提点。
　　史艳文远远看着琉璃树下的两人，有些感叹。看起来，千弦羽似乎更适合做默苍离的徒弟，可他们两人却都不那么认为。相处起来都有意疏离，却又有难言的默契。
　　他们，究竟算什么关系呢？

　　一夜过去，无人来访。
　　谜题已解。默苍离看着铜镜中模糊的容颜，有了答案。
　　“半月后的七月十七。”
　　时间，回答的是她第一个问题。
　　“先生，你要接手吗？”她看了他一夜，这一夜无事发生。就像羽国的那一夜，他用一千七百四十三人救下上官鸿信的那一天，他在月色下站了一夜。她看着他编好一串琉璃，天明时，他回身看她。
　　那天，他也是今日这般神情。
　　默苍离没有回答。“七月十七，去见千雪孤鸣，之后，去一个地方。”
　　他很少让她做什么，羽国奉上亡命水之后，这是头一次。
　　祝云柔没问理由，一如当日，“好。”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