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天花的分歧

　　“二姐姐……二姐姐，瑶儿听说你要去西府，西府现在危险着呢，太医们都在救治奕轩弟弟，二姐姐还是留在府里吧！太医院也说要少走动才是。”顾青瑶听说顾青瑾要去西府，本能的想劝退二姐姐，跑到二门前见青瑾还在，脸上有放松的喜悦，一个箭步上去抓着青瑾的袖子，死死不松手，生怕自己一放手，青瑾就会去了西府送死一样。

　　“瑶儿说到对，眼下西府乱成一锅粥，到处都是瘟疫，青瑾你还是赶紧回毓秀院去，在自己院子里少走动，别给大夫添麻烦了。”沈氏看着懂事的青瑶，想起青瑾的莽撞，一开口不由自主地训斥起了。

　　青瑾对沈氏施了一礼，把怀里的盒子双手奉上，一脸正色：“祖母明鉴，孙女要进西府，不是孙女任性，而是孙女的万宝楼偶然间得了一本古籍，书里记载了治疗天花的一个方子，青瑾想拿去西府，若是大夫说可以用，奕轩用了又能痊愈，也是两全其美的大功德。”

　　“古籍在哪？”沈氏听说能治疗天花，脸上严肃起来。

　　青瑾双手奉锦盒动作不变：“回祖母的话，就在这锦盒里。”

　　青瑾昨天晚上忙活了一晚上才造出来的高仿，为了逼真，其中还有一些青瑾学西医时了解到的古老的奇形怪状的符号和图画。

　　沈氏一把抢来锦盒破开，顾青瑶也凑上去，只见，泛黄的书籍偶尔有几页已经残破不全。上面的文字图画，看样子已经有些些许年份了，其中有一些字迹模糊的地方沈氏和顾青瑶连意会都意会不出来。

　　不过青瑾事先都抄录在一旁了。

　　“这就是你说的方子？”除了偶尔能看懂青瑾写的几个字，其他的符号分明就是鬼画符嘛。沈氏怀疑地直视青瑾。

　　“是！”青瑾一脸坦荡的直直迎上了沈氏的目光。

　　“你一个闺阁女儿何处得来？又是哪学来的这些？”沈氏顿时疾言厉色。

　　顾青瑶似乎被吓得不轻，眼中泫然欲滴：“二姐姐，这个方子到底管不管用啊，奕轩弟弟可是我们的堂弟呀。”

　　这什么牛痘听着就不大靠谱，又关乎家族堂弟，沈氏自然不能轻易答应：“是啊！天花上千年都是不治之症，这一个不知从何处来的方子。若是有用还好，反之……”

　　沈氏话没说完，语气已经不善。

　　青瑾耐着性对沈氏解释道：“祖母是经历了三朝的人，见惯了大风大浪，天花来势汹汹且无药可医，夺人性命也在弹指之间，我听鸳鸯说。凡是得了天花出了痘的，三天之内就能一命呜呼了。现在奕轩已经出一天痘了，太医院没有拿出能救治的法子，这个方子虽然来路尚未查清，但是也可以一试。孙女研究了一下，这次天花是寒热病发，这方子里有益气补血，清热补身之效。”

　　换句话说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比起青瑾有些惊慌失措，顾青瑶言行举止显得沉稳许多：“原来二姐姐也不知道这个方子究竟有没有用啊，瑶儿常听人道，同样的病症应用在不同人的身上都要开出不同的方子，因时因地因人而异。太医们开方子失之毫厘，也会谬之千里，既然二姐姐没有确定有没有用，不如先确定了再给弟弟用。要是治好了弟弟，皆大欢喜。只怕有万一，反而耽误了大夫救治的可能性。二姐姐不如现在尽快先找人验证一下，若是有用了，连忙派人去给弟弟送去便是了。”

　　顾青瑶的一番话，说到沈氏的心坎里，不得不说自己的这两个嫡孙女，比起好大喜功，善于邀功请赏的青瑾，端庄典雅，恬淡不争的青瑶说的话更让沈氏舒心：“青瑾别莽撞，瑶儿说得对，还是先验证了方子有没有用最要紧。”

　　沈氏看着越来越沉不住气的青瑾，失望像潮水一样涌遍全身。

　　青瑾她怎么就不明白家族名声的重要性。比起她个人出的小风头，万一有什么差错......不是白白连累了其他姊妹。

　　顾青瑶也连忙附和沈氏，试着说服青瑾：“是呀！二姐姐，你要相信祖母，祖母不会害你的，要是平日里庄子铺子的小事也就罢了，有什么祖母也会给二姐姐兜着，可现在天花的药方，人命关天，太医院的各位太医又都在这儿，要是真有个什么万一，再传扬开来，那可就不是安吉侯府关起门来的事了。”

　　“验证？”不救人怎么验证？青瑾在心里冷笑道。

　　药方有没有用，就像小马过河，试了就知道了。不让救人要给验证，这跟要证明你妈是你妈有什么区别？

　　青瑾目光仿佛一根利箭直直地射入了顾青瑶的心。

　　沈氏把顾青瑶往怀里揽了揽，对着青瑾再开口也没多少好气：“瑶儿说的对，事关整个安吉侯府不能够太随便。青瑾你还太小，不懂得这里面的利害关系，还是先回去吧。”

　　沈氏是安吉侯府的最高领导人，她的态度坚定，让青瑾不得不先放弃进入西府的想法：“那青瑾先回去，烦请祖母多打发人了解奕轩的确切消息告诉我。”

　　沈氏点了点头，顾青瑶对着青瑾语重心长：“二姐姐，你要听话，奕轩是顾家长房长孙，祖母肯定着急，你是祖母的嫡孙女，祖母更是不会害你的。”

　　“我也不会害奕轩的。”青瑾看着面前的顾青瑶，空气中压抑的人几乎都喘不过气来。

　　顾青瑶今天一行，有心也好，无意也罢，从今往后她是能躲就躲吧，跟这种人打交道是真够累的。

　　许是青瑾的眼光太过犀利，顾青瑶有些害怕，颤抖着语气对青瑾解释：“二姐姐……瑶儿没说二姐姐要害奕轩。”

　　顾青瑶恐惧的发着抖直往沈氏怀里钻，沈氏抱住青瑶，呵斥青瑾道“青瑾！瑶儿是一片好心为你着想。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怎么还这样吓她？”

　　青瑾神色无异的抬起头来道：“那祖母觉得我今天是怎么吓四妹妹了？青瑾以后一定谨慎，不再吓着四妹妹了。”

　　“你……”沈氏刚开口就发现自己好像说不出来话一样。细想想，刚刚青瑾说的字屈指可数，若说有什么小辫子也抓不着。

　　可是瑶儿吓成这样，沈氏又心疼不已，语气严厉了起来：“你记住，现在人命关天不是你出风头的时候。你出风头出了岔子，事关重大让人如何看安吉侯府？怎么看顾家？不求有功，但愿无过。”

　　“是！青瑾谨遵祖母教诲，先回毓秀院了。”看着沈氏揽着顾青瑶，青瑾福身就要离去。

　　青瑾跪安，沈氏没有多说就是默认了，见青瑾离开，顾青瑶不忘嘱托道：“二姐姐回去验证了方子，记得打发人来告诉祖母一声，要是有用带赶紧派人送去西府呢，这可是关乎奕轩命脉的大事啊。”

　　得！这一句话是把顾奕轩的命都托付给青瑾的方子了。

　　青瑾转过身来，冷冷的盯着一脸天真烂漫，眉目倩兮的顾青瑶：“毓秀院没人得天花。”

　　不然以为她去西府做什么？

　　没有病人去验证特效药，这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

　　没有病人得病，那么特效药有没有效根本无从查找。特效药不是预防疫苗，没有未病先绝的本事，就是特效疫苗，也得是注射完之后，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确定是否会有抗体。

　　没有足够的病例验证不出特效药，有用的药在验证耽误了病人，错过的最佳治疗时间，也是无用功。

　　青瑾目光尖锐，顾青瑶煞白的脸又往沈氏怀里缩了缩。

　　“让你回去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是为了安吉侯府的名声着想，没人想让毓秀院人得天花给你试药。”沈氏拿着青瑾奉上的锦盒，看了看青瑾，又看了看瑶儿，见青瑾被荣华富贵昏了头，执迷不悟的刻薄姐妹，想着给青瑾一个教训，对王嬷嬷吩咐：“既然你主意已定，我也就不劝什么了。初柳我记得你是得过天花的，你送二姑娘去西府，只一点，告诉西府大太太，现在天花疫情严重许进不许出，你送二姑娘进了西府就回来，二姑娘进了西府，就验证药方的好。”

　　“奴婢遵命。”初柳对着沈氏叩拜。

　　“谢祖母。”青瑾也对沈氏行礼，然而沈氏径直甩袖而去。

　　“二姐姐听祖母的话安心在弟弟院子里就好，祖母一定是为我们好的，西府那边大太太已经托人请过太医了。”顾青瑶见沈氏生气，对青瑾投了一个安慰的眼神。

　　青瑾的反应在顾青瑶意料之中，顾青瑶没打算不让青瑾去西府，顾奕轩是和她有血缘关系的堂弟，她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她已经求了苏氏、沈氏想法子请来太医。

　　“眼下天花蔓延，太医院说不宜走动，否则容易感染天花，今天四姑娘一听说二姑娘要去西府，着急地求了老太太就来见姑娘，二姑娘能不能像四姑娘一样多为老太太想想，老太太，太太，我们姑娘都没有得过天花，经不得这翻来覆去的折腾。”锦绣最后说着，说完急忙跟上沈氏和顾青瑶的步伐。

　　锦绣一边伺候顾青瑶宽心，一边又在心里暗骂青瑾不省事，眼下天花沸沸扬扬，二姑娘还这么能作妖，这下好了，把自己作到了西府里面不说，还让老太太和四姑娘以身试险，出来走动。

　　万一四姑娘染了天花，二姑娘这辈子还能活的安心吗？

　　锦绣的心理活动青瑾没兴趣，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回毓秀院。话不投机半句多，她现在连辩驳的心思都没了。

　　当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一直到听不到的时候，顾青瑶转头最后一眼看到的画面便是青瑾背对着她的方向，朝着西府走去。

　　顾青瑶重重叹了一口气：“二姐姐怎么就不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对于家族名声的重要性呢？只有家里好了，她才能好啊。”

　　顾青瑶的话，沈氏极为赞同道：“家族姊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有家里好，你们才能好，瑶儿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很好。”

　　顾青瑶看着面色晦暗不明的沈氏，试探地开口劝道，祖母，你别生二姐姐的气了，二姐姐，她是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回头祖母您多说两次，她就什么都明白了，以后也一定会按照祖母的心意以家族利益为重的。

　　听到沈氏的话，顾青瑶的心里就是一阵的郁闷，二姐姐什么都好，就是眼光浅薄，不会从大局着想，不为家族着想。但是与此同时心里又有三分窃喜，她比二姐姐更能识大体，顾大局。

　　直到看不见青瑾身影，沈氏才打开锦盒细细翻看起了药方，顾青瑶也凑了上去，在沈氏旁边看着药方，看着看着，手指轻轻点着自己的红唇苦恼：“祖母，我看药方里有几味药材挺难寻的，若是这方子真的有用，是不是现在就要开始找呀，免得事到临头再手忙脚乱。”

　　“只是……”沈氏不否认顾青瑶的说法，这之中有几位药材确实有些难寻，但是现在并没有确定药方有没有用，万一是做了无用功，岂不是鸡飞蛋打？

　　看出了沈氏为难，顾青瑶一双美目流转，温柔的声音如昆山玉碎缓缓开口：“祖母，我母亲名下的铺子里就有一家是经营药铺的。如果祖母因为药方尚未确定下来而为难，不如让母亲铺子的管事这两天格外留意一下方子上这几样药材，在药铺库里多存放些，若是有用了，到时候自然不会手忙脚乱，要是无用啦，也能在铺子里面再买给他人，左右都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祖母觉得可好。”

　　“好！好！好！瑶儿才是安吉侯府的好孩子。”沈氏连说了三个好字，看着懂事妥帖的青瑶，忍不住把顾青瑶揽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孙女：“你二姐姐青瑾从小天资聪颖，是你们这一辈子女之中很少有人能及的，就是这样，这些年把她的心都养大了。家族名声有多重要，她哪里不明白，我看她就是太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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