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弹指顷浮生过

　　万里长征不过走了第一步，霍伟彦就觉得自己已经扛起胜利的大旗了。
　　陈衎然签了B城的一个三甲医院，进入了肝胆外科。那个他高中毕业就再也没去过的城市，又一次因为霍伟彦的关系，和他产生了交集。B城的变化很大，他之前去过的地方，都新增了很多建筑，记忆中那些摆摊儿的小贩，再也没有了。时间是个看不见的匠人，雕刻着这里的一切。
　　霍伟彦处理了S城的一些事务，安顿好那里的一切，迫不及待地回到了B城。本以为夜夜笙歌的日子就要开始了，可陈衎然居然忙得脚不着地，拿着几千块钱的工资，居然比他还辛苦。每次过来接陈衎然的时候，那人上车的第一件事就是闭上眼瘫着，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样。霍伟彦心疼得不行，每次想开口说话，看着他那副样子，都默默闭了嘴。
　　“你要不别干了，每月挣那几千块钱有什么用啊？都不够我几顿饭的！我养你行不行啊？你要不好意思，就算你是我的私人医生，我每月给你开工资行么？”
　　“你闭嘴吧，尽说些不着调的。”
　　“我怎么不着调了？就那点钱你拼什么命啊？”
　　“不是拼命，是没办法啊，病人那么多，忙是肯定的，又不是就我忙，大家都一样。再说你怎么老说钱的事儿啊？你嫌我穷啊？”
　　“你能不能听懂好赖话啊？这是钱的事儿么？你就是挣几百万我也不稀罕，身体累坏了我怎么办啊？”
　　“你再找一个呗！”陈衎然嘻嘻地笑着。
　　“陈衎然！你他妈是不是故意的？！”
　　霍伟彦扯着嗓子喊了一句，陈衎然被他吓了一跳。他看着霍伟彦因为生气而青筋暴起的脸，有点慌，“开个玩笑，怎么了你，一惊一乍的？”
　　“开个玩笑，你觉得这是玩笑？”
　　霍伟彦的语气一点都没有缓和，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喷火。陈衎然此事也不知道该怎么能让他平静下来。他好像本能一样的，从沙发上站起来，伸手抱住霍伟彦吻他，那是他第一次主动。动作也生疏，更没什么技巧，可是他却明显感觉霍伟彦放松下来了，身体不再紧绷着硬邦邦的了。
　　陈衎然慢慢松开了他，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得工作，哪怕挣那几个钱，我也得工作啊，我是男人，怎么可能让你养着呢？那不成吃软饭的了么？以后如果我努力的话，我可以继续深造，读博、带学生，成为主任、院长，你说出去也好听啊，不然你怎么跟别人介绍我？一个吃软饭的？”
　　霍伟彦的语气终于缓和了下来，“我不是不让你工作，是觉得你的工作太熬人了，我心疼。那天我去找你，你们科室门口一个中年男人对一个穿白大褂的破口大骂，要是那个穿白大褂的是你，那男人估计早被我打到尿出血了。一想到你这么累还受委屈，我就觉得特别不值。”
　　“医院这种事儿太正常了，有保安呢！一般不会有事儿，况且我也不是那种能和人打架的脾气。大部分人都很好，对我挺好的。”
　　霍伟彦其实明白，自己的话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说出来。陈衎然看着温和，其实心里很有主意，别人很难去影响他的决定。除了在爱情这方面有点慢热、被动，其余的，他从来不肯退步。那个文文弱弱的男人始终骄傲着，哪怕这种骄傲带着血和泪，也无法促使他抛弃。
　　“那我怎么办啊？你这工作累个半死，进门就睡。我每天吃不够吃不饱，我这几天明显很烦躁你看不出来么？”霍伟彦一本正经说着自己的痛苦。
　　陈衎然愣怔了一下，“吃不够吃不饱？外面的饭不好吃么？这个我尽量吧，以后多给你做几顿。”
　　“我说的不是胃，是我的小弟弟啊！”
　　陈衎然这下明白了！“你他妈就不能正经一点啊！”
　　“我怎么不正经了？人生快乐的瞬间本来也没多少，你还剥夺了我最重要的一项。”霍伟彦一脸恹恹。
　　“你腆着脸也真好意思说。”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们又不是偷情。”
　　他们住的地方离陈衎然医院有点远，陈衎然本来打算自己租个房子，霍伟彦再次吵闹着打翻了他的计划。连哄带骗让他住进了他高中时候就去过的那个房子。房子里的摆设基本没怎么变动，还是从前的样子，很多时候，陈衎然会趴在卧室的窗台发呆，远处青黛色的山峦清晰可见，夕阳艳红的时候，目之所及，都是如画的景致，他真的是很喜欢这里。
　　霍伟彦在B城的朋友、熟人都不少，毕竟他是在这里长大的，有时难免要应酬一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啊？”霍伟彦电话里跟陈衎然说，“多出来玩玩儿，散散心，省得你老是家里、医院两点一线。”
　　“散什么心啊，我也没什么心烦的事儿。以后有的是机会，我这几天挺累的，以后再说吧，你好好玩儿就行！”陈衎然并不愿意过多地介入霍伟彦的圈子，如果有缘，以后自然会慢慢熟悉，不急于这一时。霍伟彦也没说什么，陈衎然不热衷的事，他不会强迫他去做。
　　郁紫宸约他去酒吧喝酒，霍伟彦直接拒绝了，“你就不能找个好地方啊？我现在已经金盆洗手、退出酒界了。”
　　“你装什么蒜啊，我还不知道你？你赶紧过来，大家都在等你呢！”
　　霍伟彦想了想还是去了，那帮人喜欢热闹他知道，让他们去茶馆那也不现实。包厢里的灯光发出紫蓝的色调，他有一阵子晃神儿，好像很久没来过这种地方了。
　　来的人都是霍伟彦高中时玩的比较好的那几个，以前本来就熟，大家也没什么拘束感，几杯酒下肚话也多了，有的人结婚了，有的人在体制内，还有的孩子都能走了，单身的也不缺女人，毕竟家底儿摆在那儿，基本没几个混的差的。
　　这通酒喝到大半夜，其他人都走了，郁紫宸目光呆滞地歪在沙发上，像是被人下了药一样，眼神放空。
　　“走吧，我叫个车，把送你回去。”霍伟彦站起来，他喝得也有点多，脑袋昏沉沉的，不过好在意识还算清醒。
　　“我去你家吧。”
　　“滚，你不知道我现在拉家带口了么？”
　　郁紫宸笑了，虽是笑着，可满脸的苦相。霍伟彦不明白他唱的这是哪一出，他事业、家庭都没什么可烦心的，哪像自己，舒坦顺心的日子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出来。“怎么了你，这副德行，被人绿了？”
　　“伟彦，问你个事儿行么？”
　　“说！”
　　“如果没有陈衎然，你觉得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霍伟彦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他出现了，就只能是他了。这种事情哪有假设这回事儿啊。”
　　“咱俩也算是前面竹马，混的时间比陈衎然多多了，你为什么没看上我呢？”
　　霍伟彦脑子都疼了，他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被郁紫宸惊的，“你他妈是不真喝醉了？！都是男人，我一直那你当兄弟的。”
　　“陈衎然不是男人么？你怎么就能跟他呢？”
　　“他不一样。”
　　“他哪儿不一样，他□□里没零件儿是么？”
　　“你他妈嘴上再没个把门儿的我真翻脸了啊！”霍伟彦拎着他衣领，把他从沙发上上拽起来，扶着他肩膀走出了酒吧，凌晨的空气带着让人打颤的寒意，两个人都清醒了一点儿，郁紫宸看着抱着他的男人，贴着霍伟彦的脸说了句：“其实我也喜欢你好些年了。”
　　霍伟彦没说话，他能说些什么呢？叫的代驾很快就到了，司机师傅很热心地帮霍伟彦把人扶到后座，然后开车离开了。霍伟彦掏出来一支烟，深深地嘬了一口，真解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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