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憾时抱余生

　　韩憾一向不喜欢冬天，再加上南方的冬天阴冷潮湿，总让韩憾觉得自己快要发霉了。可康元和安心总说她乐不思蜀，远离老城显然让韩憾开朗了很多，每次给她打电话，都能感受得到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这话韩憾倒是认同，离开老城的生活让她前所未有的快乐。
　　周五晚上章白打来电话问她周末有没有时间一起出来吃个饭，韩憾说自己要打工，章白倒是干脆，说那就约在打工的地方见后便挂断了电话，韩憾直觉章白似乎是有话想和她说。周六一大早，韩憾便收拾好早早去打工。周末的人流量要大许多，韩憾忙的不亦乐乎，一天匆匆而过。抽空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临近下班，韩憾不由松了口气，又很快给新来的顾客点单。
　　“我要一杯大杯的冰拿铁。”
　　声音有些耳熟，韩憾抬起头来，看见倚时的笑脸。因为借笔记的缘故，再加上倚时后来调到了韩憾在的二组上课，两人熟稔了很多，经常会聊聊微信，发现共同爱好还不少，关系亲近了许多，还会时不时斗斗嘴。还没等她开口，倚时便又说道，“原来你在这儿打工吖。”
　　“嗯。”韩憾笑着点了点头，又低头在杯子上写下要求。
　　“什么时候下班吖？”
　　“马上就到点了。”
　　“等一下，那就两杯吧。”
　　“给我的？”
　　“嗯。”
　　韩憾浅笑，“我喜欢脱脂奶拿铁，你别喝错了。”
　　倚时看着她失声轻笑，语气带着些许宠溺，“好。”说着接过小票后走到吧台另一面等着取杯，时不时的偷偷看向韩憾，嘴角隐隐有着笑意。拿到咖啡后，倚时找了靠窗边的位置坐下，看到韩憾给最后一个人点完单，和身边的同事们说些什么后便转身离开了吧台。不多时便换好自己的衣服走了出来。
　　“下班了？正好这么巧碰到了，一起吃个饭吧。”
　　“今天不行，我和别人约好了，他一会儿就过来了。”
　　“男生？”
　　“嗯。”
　　“男朋友？”倚时的语气沉了许多。
　　“你们是不是都不相信男女之间是存在纯友谊的？”韩憾目不转睛的盯着倚时，询问他。
　　倚时沉默着不置可否。
　　“真俗气。”韩憾低头喝了一口咖啡，摇了摇头开口，“不是，是好哥们儿，不分性别的那种。”说完又觉得似乎不够，“我们六个人高中的时候关系特别好，四个男生两个女生。”
　　倚时因为韩憾的补充解释显然心情好了许多，连带着觉得手里的拿铁都像焦糖玛奇朵一样甜，不停找着各种话头。二人正闲聊时，韩憾手机响起，接起后冲着窗外望，然后笑容灿烂的挥了挥手，又起身去吧台点了一杯冰的卡布奇诺。
　　没多久章白便走到了韩憾身边，没有任何寒暄，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闲篇儿朝着倚时走去。倚时坐在桌前打量着韩憾身边的章白，想起韩憾的话，扭头冲着窗外无声的笑了。韩憾带着章白走到倚时桌前坐下，章白显然没想到还有一个人，一下子拘束了许多。韩憾倒是很自在，大方地给两人介绍起来。
　　“章白，我高中关系很好的朋友。”说着又指向倚时，“这是我半个师兄，倚时。”
　　韩憾的话让倚时不禁失笑，小声念叨着半个师兄，随后便和章白礼貌的问好，又转过头去和韩憾说道，“你们聊，小票给我，我去取咖啡。”韩憾倒也没客气，把小票递到倚时手里，接着和章白闲聊着。
　　很快倚时端着咖啡递给章白，旋即笑着和韩憾告别，“韩韩，你们聊着，我走啦。”倒是章白客气起来，“一起吃个饭吧。”
　　“不用啦，我得赶紧走，有点事情。下次见面的话，我请客。”说完笑着和韩憾挥手，“走啦！”
　　“好，路上慢点。”
　　倚时离开之后，累了一天的韩憾张罗着去吃东西，又在餐厅选了靠窗的位置，三下五除二点好了单，韩憾看着来来回回的服务员，简直是望眼欲穿，恨不得立刻把食物塞进肚子里。
　　“你最近怎么这么忙，给你发微信好半天才回。”章白问道。
　　“别提了，我们专业真的好忙，课也挺多的。”
　　“那你还打工？”
　　“钱不够花吖大哥，我当然得挣钱了。”
　　“最近又去泡剧场了？”
　　“嗯。”
　　“你说就你这个德行，还能谈个恋爱吗？”章白故作嫌弃。
　　“你上大学就为谈恋爱吖？等一下，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我这说你呢，怎么说我头上来了。我和你说，你挺适合谈异地恋的，一天天忙的和个失踪人口似的。”
　　韩憾看向章白，手中的筷子轻轻一顿，飞快地调整了神态，轻轻笑了起来，“我才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谈恋爱还是不要谈异地恋。”章白打趣。
　　“不谈异地恋吖。本来在身边的还经常吵架闹矛盾呢，不在身边的话，时间和距离会平白生出许多隔阂和猜忌，感情的不稳定性会大大增加，保不齐什么时候恋爱就变成了三个人了，太累了。”
　　许是没想到韩憾的回答如此正经，倒是让章白收敛了玩笑的神情，“你说的对。”又调转了话头，“对了，邢卓和你有联系吗？”
　　“有吖，昨天还给我打电话呢。他换电话号码和□□号了。”
　　章白突然皱了眉头，“他和我们几个都断了联系了。韩憾，你说实话，他是不是喜欢你？”
　　韩憾耸了耸肩，“我不知道。”
　　“我和你说正经的呢！”
　　“我也没和你逗闷子吖。”
　　“亏得总说你聪明呢，连别人喜不喜欢你都弄不明白。”
　　“章白你说的是人话吗？你扫听扫听去，哪有人扯着嗓子上赶着问别人是不是喜欢自跟儿的？人又没说，我干嘛自作多情啊？”韩憾佯做炸了毛的样子，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得得得，我错了还不行。对了，前几天陆彧还和我说起你来着。”
　　韩憾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嘴里，波澜不惊的开口，“说什么？”不知道为什么，韩憾的直觉告诉他，这才是章白今天来找她吃饭的原因。
　　“倒也没什么，就是问问你怎么样呗。”韩憾敏感的察觉到章白话里有话。
　　“他是没我电话还是没我微信和□□吖？”韩憾看向章白，轻声嗤笑。
　　章白有些尴尬，旋即很快调整过来，恢复了之前的笑脸，“嗨，这不是那天赶上了么，就关心关心你。”
　　“行，还知道关心我，朋友没白做。”韩憾脸上的笑意始终没有淡去，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貌似无意的开口，“对了，听说他和田今和好啦？他和林茶谈得怎么样吖？”
　　韩憾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却让章白手足无措，盯着她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韩憾拿起咖啡，明知故问。
　　“他…他没有和林茶在一起啊？”章白蹙着眉神色有些尴尬，却只回答了后面一句。韩憾知道，这代表着默认了前面那句。
　　窗外陡然下起了雨，韩憾转过头去，“呦，下雨了。”两人之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这更像是一场博弈，看谁先沉不住气，谁先败下阵来。
　　终究是章白先开了口，他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想要替陆彧解释什么，“韩憾，陆彧和田今这事儿…”
　　韩憾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出声打断他，语调里写满了事不关己的淡漠，“挺好的。大家都长大了，也该学会更成熟的为人处世了。”
　　“你是不是…生气了？”章白一时摸不清韩憾的意思，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和我又没什么关系，我生什么气吖？撑死不过别人骂我一句‘你看，就是她挑三豁四，人俩现在都和好了。’这算什么吖，章白，人不必为了曾经的真情实感而愧疚。”
　　“怎么会呢。”章白笑着否认，却在韩憾的笑容里，看到了说不出的冷漠甚至是些许厌恶。
　　话音刚落，韩憾的手机响起，章白松了口气，心底默默感谢了来电话的人。
　　“怎么了？”韩憾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似乎是在问韩憾现在在哪里。“快吃完了，等一会儿雨小了就回去。”
　　大概是室友吧，章白想。
　　韩憾看了眼自己的包，“我没带雨伞。”又看了眼章白，“他也没带。”不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韩憾莞尔一笑，轻轻说了一句好，便挂断了电话。
　　章白不再继续之前的话题，两个人聊起来高中时的趣事，气氛好了不少。“一会儿我把你送回去吧。”
　　“不用了，就几步路，再说下着雨呢。”说着又望了眼窗外，“倒是小了不少，你一会儿早点回学校吧。”韩憾看了眼手机，回复着沐妮发来问她在哪里的微信。肩上突然被披上了一件外衣，韩憾抬头看见了倚时的脸。
　　“外面挺冷的。”倚时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把一把还带着标签的新雨伞递给章白，“雨小了点，不过还下着呢，这把伞你拿着用。”
　　章白连忙推辞起来，“你俩拿着用吧，我没事儿。”
　　“让你拿着就拿着。”虽然韩憾身材高挑，可倚时要高她大半头，衣服有些大。韩憾起身套好倚时披在她身上的外套，嘱咐起章白，“回去多喝点热水，别感冒了。”
　　章白不再推辞，转身和倚时道谢，“真是谢谢你吖，这还麻烦你特意跑一趟。”
　　“没事儿，我刚刚就在这附近，几个朋友窜的局，正好散了遇上下雨，就问问韩韩，赶巧了也是。”
　　听见两人对话的韩憾轻轻挑了下眉，收拾好东西就要去结账。章白见此连忙要去拿韩憾手里的账单，被韩憾一把拍了回去。“别事儿吖，来我们学校附近我掏钱，下次去你们学校门口见，吃垮你。”
　　章白也不再客气，“得，下次我们学校附近吃去！”
　　三人走到门边，韩憾开口和章白道别，“章白，那我们先走了吖，你到了宿舍给我发个微信。”
　　“行，我知道了。”说着又和倚时道谢，“谢谢你的雨伞。”
　　倚时点了点头，算是应下。旋即撑开雨伞，和韩憾一起走进雨中。
　　章白在饭店门口站着，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倚时的那把伞很大，足够两个人打，可倚时还是把伞朝着韩憾的方向倾斜得很厉害。章白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伞，轻轻叹了一口气，陆彧的心想，到底不会事成了。撑开伞走至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后离开。
　　回到宿舍后，章白给韩憾微信报了平安，得到了韩憾的回复，又嘱咐他记得喝热水。章白躺在床上，几次三番的拿起手机，想干脆清清楚楚的去和韩憾说说陆彧的事，又突然想到今晚韩憾提起田今和林茶时那种不达眼底的笑容，终究是把自己打好的长篇大论一一删掉，简单的回复了一个好字，却到底还是不甘心，再编辑一条微信过去询问韩憾，“韩憾，虽然这样我很抱歉，但你说实话，你有没有喜欢过陆彧？”发完有些烦躁的把手机扔到一边，有些忐忑的等待着韩憾的回复。他望向天花板，第一次开始认认真真的审视着这段友情。
　　手机很快得到了回复的震动，韩憾章白连忙拿过手机，看到韩憾的回复。
　　“有。”坦诚又简单，是韩憾一贯的风格。倒是让章白心底觉得越发抱歉，“希望没有让你觉得不舒服，我真的很抱歉。”
　　“章白，我说了，人不必为了曾经的真情实感而愧疚。无论是昨天还是几年前的事，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都是过去的事。下次再见面，希望我们都能有更多新故事可以说。”
　　章白盯着手机陷入沉默，没有再回复。
　　而韩憾回复了章白后，把倚时的外套挂在阳台上，回到自己的床铺收拾起东西来。从包中把给沐妮带的东西递给沐妮，又把雨伞放回到柜子里面。
　　“啧啧啧…”沐妮看到韩憾的雨伞，一脸坏笑。
　　深知沐妮要说什么的韩憾扭过头去，白了她一眼。
　　“老实交代！今天不是打完工和章白一起吃饭去吗，怎么是倚时把你送回来的？”沐妮这话一出，苏敏火速从床上下来，二人把韩憾围住，一副坦白从宽的架势。
　　“干吗？”
　　“说！和倚时到哪一步了？”
　　“什么哪一步吖？”
　　“还装傻？这么大的雨，把你送回来，你还穿着他的外套…”苏敏看着挂在宿舍阳台上，显得异常突兀的男士外套，笑得别有深意。
　　三人正说着，去水房的唐诗一把推开宿舍的门，“我的妈呀，我看见倚时和韩憾…”
　　“就是凑巧碰到了…”韩憾看着门口风风火火的唐诗，无奈的说道。
　　“哪里有那么凑巧？你是当我们没谈过恋爱吖？”唐诗关上宿舍的门，佯做恼怒一把拍在韩憾肩上。
　　“真的是凑巧，他正好去买咖啡，就碰上了。”
　　“可你不是和章白今天约好了吗？”沐妮发问。
　　“是约好了，章白来找我的时候遇见了，后来我和章白去吃饭，下雨了他正好在附近就问我回学校没。”
　　“啧啧啧，这怕不是一直在附近等你来着吧？”
　　“他和朋友也一起吃饭来着。”韩憾坐在椅子上，看到三个人揶揄的表情举手投降，“好好好好好…我承认，我是有那么一点动心啦！”
　　“我就知道！你看你那伞都没打开过！明显是和倚时打一把伞回来的！”沐妮翻了好大的一个白眼吐槽韩憾。
　　“那倚时呢？”苏敏问道。
　　“我也不知道。”
　　唐诗恨铁不成钢，一手拍向苏敏，“你那恋爱怎么谈得？”又一手拍向韩憾，“她是个傻子，你也是个傻子。你以为人倚时干嘛呢，做公益吖，搞慈善吖！倚时多好一人，你抓点紧！”
　　韩憾看着三个舍友嫌弃的模样，收拾着东西无奈笑笑，“好好好，我知道了！”又转身拿起手机，给倚时发起微信。
　　“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衣服我明天下班回来还给你。”
　　倚时回复的很快，“明天还去打工吗？”
　　“嗯，还是全天。”
　　“那你带去店里吧，我明天去找你。”
　　韩憾看着手机，莞尔一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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