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角儿

　　小孩：二刘子又被吊打了。
　　说完，小孩把盆子里的狗肉夹起一块到碗里，埋头，撕咬，咀嚼，吞咽。
　　阳爷爷看着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
　　阳爷爷：哦，是嘛，他又被打了啊。
　　小孩：你为什么不去劝架啊？
　　阳爷爷：那为什么你不去劝架啊？
　　小孩：你是大人嘛，好说话些。
　　阳爷爷：你是小孩，说什么别人也不会怪你的。
　　小孩把碗捧着抬高一点点，用力向下砸了一下。
　　小孩：哼！你们大人就是这么冷血无情，一群人围别人家门口看着，不劝架就算了，还指着被吊在门上的二刘子，警告自己家的小孩，说要是不好好听话，那就是他们的师父。
　　阳爷爷：那小孩们也没好到哪里去嘛，不也有很多人幸灾乐祸哩。
　　小孩：这些大人小孩都不懂事！
　　阳爷爷：哦？不懂事？那你给说说，你爸爸为什么从不打你。
　　小孩：他敢！一般都是我打他！
　　阳爷爷：那你为什么打他？
　　小孩：他装傻充愣说谎话，胡话，就该罚他。做了错事，不管他是大人还是小孩，得给他长长记性，我爸他自己就这么教的。再来，是他常做错事，我没吊打他过，扇他巴掌也很少啊。我是不会犯错误的，所以我不会受罚。
　　阳爷爷：哈哈，我们家少爷一代比一代优秀啊，那你以后有孩子了，会打他吗？
　　小孩：看情况吧。
　　阳爷爷：看情况？
　　小孩：嗯，看情况。
　　阳爷爷：这怎么说啊？
　　小孩做出一脸嫌弃的表情：哼，怪不得你这辈子都是孤寡老人呢！万一我以后没挣到钱，把孩子打得凶了，他长大了，我老了，岂不是只有喝西北风吃泥巴啦！
　　阳爷爷：哦哦？你看我今年八十来岁了，一个人不也好好的嘛，哈哈哈。
　　小孩：嗯？也对哦，那就看心情，不对，还是不打他了。
　　阳爷爷：哦哦？不打？
　　小孩：我要是看心情打他，那我儿子对他儿子不也就看心情打他了嘛，村子里那些长我十来岁，结了婚的，有孩子的人，就跟他们爸爸妈妈一样，日子过的不顺了就打孩子，我可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变成“遗传”。
　　阳爷爷：哦哦？我们小少爷真是——
　　小孩打断了他：闭上你的嘴好好喝粥吧，真是的，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啊！

　　小孩看着这个阿姨很慎重捧起双手，把一个东西放在他的手里，他摊开手，很欣喜地看着那条绿油油，像是胖得都爬不动的猪儿虫在手里蠕动。
　　小孩开心地抬起头：这是什么虫子啊？
　　父亲赶紧从他手里拿过那虫子，有一瞬间他恨不得让他那傻瓜姐姐把它吃下去，但也只是一瞬间对孩子极度保护欲而已。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他了。
　　父亲：啊——这是——蛾子的幼虫，你看它长这么胖就不是好东西啦，专门吸食祖国花朵的养分，我给你扔掉。
　　小孩：可是，这是玉龙姑姑送给我的见面礼啊。
　　父亲：放心，你——姑姑她——不会介意的。
　　小孩：姑姑你会介意吗？爸爸，姑姑她干嘛躲在奶奶身后啊？
　　父亲：可能她是在高兴吧，先不说话了，我们进屋子吧，外面冷。妈，我们进去吧。
　　小孩坐在像是客厅的地方，父亲说跟奶奶去厨房做饭了，他觉得供在房间中央的菩萨像很有意思，除了贡品之外，还有一个银制的碗里有一个短小的铜棒，很是让他觉得新奇，若不是他坐在轮椅上，他一定会去敲敲那个银碗。
　　姑姑突如其来从背后传来的，如悄悄话般的声音，几乎吓了他一跳。
　　姑姑：小心，你终于回来啦？
　　小孩：小心？小心什么？
　　姑姑：等我，算算你，（她低下头）你走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一，二......一，二，（她抬起头）二，两年，你走了两年啦！
　　小孩：两年？十之后不是十一吗？姑姑你——
　　姑姑打断他：姑姑？哪里有姑姑啊？我们没姑姑啊。
　　小孩：姑姑你——
　　姑姑又打断他：什么姑姑啊！我是你姐姐，你走了两年，连姐姐都忘啦！
　　小孩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有没有可能他姑姑，是在热情地跟他说笑呢。就在他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他听见身后有人进屋了，然后姑姑就起身走过去了。
　　姑姑：爸爸你回来啦，我给你说，我给你说哦，你看那是谁，是小心，小心他回来啦，小心他回来啦！
　　小孩听见了没有觉得紧张，他反而有些高兴要见到爷爷了。不出所料，姑姑说完话后，爷爷就过来了。
　　小孩微笑着说：爷爷你好。
　　爷爷：你爸爸呢？
　　小孩：他在厨房帮奶奶做饭。
　　爷爷：哦，那你——（爷爷说着话指了指他坐着的轮椅）
　　小孩：我身子不好，不能走路。
　　爷爷：哦哦，那你歇着吧，我去，我去厨房看看。
　　小孩微笑着点点头，看着爷爷消失在刚刚爸爸奶奶进去的那个房间。
　　关于刚刚的对话，小孩的父亲在火车上时就跟他说过了，爷爷是个很严厉的人，但只要他有礼貌就行了，就是有一点他忘记了，父亲说不要理会姑姑，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不让他理会姑姑，不过现在看来父亲那样说就应该是有道理的。
　　晚上。
　　小孩：爸爸，姑姑好像把我认作你了。
　　父亲：是嘛？
　　小孩：对啊。
　　父亲：那你觉得麻烦吗？
　　小孩：我觉得挺好玩的。
　　父亲：是嘛？
　　小孩：是呀。
　　父亲轻轻地说了一声那就好，小孩没听清。
　　小孩：嗯？
　　父亲：没事，早点睡吧。
　　小孩：好！

　　小孩：你不嫌我烦啊？
　　阳爷爷：烦？烦什么？
　　小孩：你看我把你这些药草弄得乱七八糟的，大人不都不喜欢小孩子这样讨人嫌吗？
　　阳爷爷：你怎么就知道大人不喜欢小孩像你这样。
　　小孩：因为我的小伙伴们这样往往都会挨打挨骂呀！
　　阳爷爷：哈哈哈，那可能是因为我不是大人，我是个糟老头吧。
　　小孩：切！
　　阳爷爷：哈哈哈，你跟你爸爸真是一模一样啊。
　　小孩：哈？！我怎么会跟我那蠢老爸一个样！
　　阳爷爷：你看你，来这一年多，比一年前活跃多了，想想那个时候，你好斯文啊，我当时还在想，想你是不是小心的孩子哦，哈哈哈。
　　小孩：一年前不是你跟我说的，入乡随俗嘛。
　　阳爷爷：哟！咱家小少爷真是个小大人了啊，成语都会用了。
　　小孩：都说了别那样叫我！
　　阳爷爷：怎样叫你啊？
　　小孩：小少爷！
　　阳爷爷：小少爷？
　　小孩：都说了别这样叫我！听着就蠢！
　　阳爷爷：哈哈哈——
　　小孩：你还笑，我要把你的药草都弄乱！
　　过了一会儿。
　　小孩：喂，老头儿！
　　阳爷爷：嗯？
　　小孩：你说人是不是都会变啊？
　　阳爷爷：变什么？
　　小孩：变得像你这样，又老又怪。
　　阳爷爷：哈哈哈，大概吧。
　　小孩：你说小疯子以后会不会变成你这样啊。
　　阳爷爷：小疯子？
　　小孩：哎呀，就是我爸爸朋友那个儿子，傻乎乎的那个，他每次来这里都住你家的那个。
　　阳爷爷：哦哦，他啊，他怎么了？
　　小孩：他以后会变得跟你一样啊，又老又怪呀！
　　阳爷爷：为什么？
　　小孩：小疯子那么笨，受人欺负都不知道，还是个胆小鬼，小狗他都怕，小狗都追着他跑！等他以后知道这些事了，他肯定就跟你一样啦！
　　阳爷爷摸摸下巴：这样啊。
　　小孩：所以反过来你小时候肯定跟他一样又蠢又笨喽！
　　阳爷爷：不一样。
　　小孩：一样！
　　阳爷爷：我不怕狗的，以前你爸小时候遍地都是狗，我随手抓两只过来，用刚烧好的开水烫死，然后我跟你爸就有狗肉吃啦。
　　小孩：哦哦，这倒是哦，那你就是胆子大的又蠢又笨的小孩。
　　阳爷爷：哈哈哈，你怎么就一定觉得我是从笨小孩长来的，而不是一直都这么怪呢。
　　小孩：电影里喽！
　　阳爷爷：电影？什么电影？
　　小孩：黄飞鸿啊！
　　阳爷爷：里面怎么说的？
　　小孩：里面说，人小的时候信一个神，长大了又信一个神，到最后什么神都不信了。你看你这，都没供菩萨，不就是你变了嘛！
　　阳爷爷：哦哦，哈哈哈，是这样的，是这样的，哈哈！
　　小孩：又在傻笑了，真受不了你啊！对了，里面还说狗肉又叫香肉，怪不得狗肉那么好吃呢，香肉——不过不是说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吗？怎么人吃它们吃的那么香啊，肯定就是那些不信菩萨的大人们起的名儿！

　　我不知道自己写这东西干嘛，对我来说会不会有意义，如果只是想写还好，但我为什么想要把它写好，有时候觉得自己在写故事，有时候却又觉得自己在写笑话，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我不想写下去，但又控制不住的原因吧。
　　庞爷爷说过，对亲人，对外人怎样都好，但对自己一定要诚实，因为即使不诚实也是讨不了好的。所以，说实话，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想干嘛，该干嘛，或是能干嘛。

　　小孩怒气冲冲地从学校回到奶奶家后，书包都没放，就抱着座机给父亲打了个电话。
　　小孩：爸，你真是个混蛋！
　　父亲：我又怎么混蛋啦？
　　小孩：我今天问了老师□□是什么意思！
　　父亲：她怎么说？
　　小孩：说个屁啊！她借了本词典给我，让我自个儿查！
　　父亲：哟！我儿子词典都会用啦！
　　小孩：你叫个屁啊！你真是的，你，你知不知道我在老师面前脸都丢光了！
　　父亲：哈哈——
　　小孩：你还笑！
　　父亲：你可以问我啊，我又没让你去问老师。
　　小孩：问你？你当初还跟我说□□和□□不是一个意思呢！
　　父亲：有那事？我想想，好像是哈，哈哈哈——
　　小孩听着话筒里再次传来笑声，怒火没跟刚才一样窜上来，反而平静了。
　　小孩：喂，老爸。
　　父亲：什么事？
　　小孩：妈妈，妈妈她，她真的，真的被人□□过吗？
　　父亲：对啊。
　　父亲的回答快速而又平静。
　　小孩：你——你，都教我些什么啊！
　　父亲：我没教你，我儿子那么聪明，我怎么敢教，我只是告诉你事实而已。
　　小孩此刻听着父亲的声音似乎没有变化，还是同往常一样，爽朗和俏皮。小孩有些怀疑是不是话筒坏了，他还特地把话筒拿开耳朵瞅了瞅。
　　小孩：喂，老爸。
　　父亲：啊哈？
　　小孩：你为什么跟妈妈结婚啊。
　　父亲：因为妈妈温柔啊。
　　小孩：可是她被人......
　　小孩的声音逐渐小得没声了。
　　父亲：嗯？
　　小孩：你之前说妈妈很傻对吧。
　　父亲：是啊。
　　小孩：你更傻！
　　父亲：对啊，所以爸爸好福气，有你这么个聪明的儿子啊，哈哈！
　　小孩：你！
　　父亲：我？我很开心啊。
　　小孩：傻子！
　　小孩猛地放下话筒，甚至都没跟父亲说拜拜，但他也没有走开，看着红色的话筒发愣，却仍感受到内心有一股失落和一股火焰升起，莫名地，让他很不好受。直到他的傻子姑姑跑来问他为什么不放下书包，他才回过神来，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反正他那个时候，是不想理会姑姑的。

　　不得不说翟梦远同学写的故事很吸引人，我看到这里已经是深夜一点多了。虽然这些文字有的被叉掉涂掉的，有时候让人觉得看起来很费劲，但我还是兴趣满满的读完了，甚至想要再读一遍，不过，夜深了，我得睡了。

　　20XX年3月9日星期六晴
　　初春的太阳，和冬日里的太阳一样健康，且更加暖和。
　　早晨起来，爷爷就叫我同他一路出去走走，我以晒棉被为由，没跟爷爷出门，爷爷出门后，我其实是很后悔和自责的，因为我撒了谎，我的真正目的不是晒棉被，而是我想再看翟梦远同学写的故事。
　　一直到现在，我已经反复阅读五六次了，但还是觉得意犹未尽。
　　另外，明天晚自习前得早点到学校，把本子放回去，希望翟梦远同学一如既往，不会来上晚自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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