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九郎

　　为首的那个人仰天长叹了一声，道：“公子，请您多保重。咱们后会有期了。”说完向摘星九郎拱了拱手，道：“摘星九郎，你不觉得你自己即使是手中无剑，也是胸中有剑，剑气盛而杀意重吗？你用的剑，就像是从你的心里长出来的一样，用剑时剑招甚至都快于你的心智，运用的得心应手，潇洒自如。此时你心智明朗，杀意犹可控制，可是万一你那一天迷失了心智，这样犀利的剑可应该怎么办？”
　　“你这是什么意思？”九郎一惊，追问道。
　　“去问天目娘娘吧。”那人挥挥手，领着七八十号人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摘星九郎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林荫深处，心中涌起了不祥的预感。她皱了皱眉，道：“咱们赶快回去吧。”说话间将冷心剑双手交还给了冷冉风。
　　宴家处于一种奇特的寂静之中，客厅里宴家人和天目娘娘和花蕊姑娘坐在那里，宴家人都有些不安，仿佛一点声响都会惊得他们跳起来一样。
　　宴家老大干咳了一声，道：“娘娘，此计必成。那您是不是该——告诉我们三剑到底是谁盗走的，剑到底在哪里啊？”
　　天目娘娘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道：“这么久我都没有说破，你们还没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吗？”
　　“还请娘娘明示！”宴家老爷子连忙说道。
　　“唉——那好吧，你们为了除掉摘星九郎也出了不少力，甚至都得罪了冷面公子。可是，我要是说出来，你们可不要后悔啊。你们想想看，三剑封而不用，和丢了也没什么区别，又何必非要问个原委呢？”
　　“娘娘，这镇庄之剑岂能落入他人之手呢？要是三剑在我们这里丢失，那我们可就要成为宴家的罪人了！娘娘！”宴家老大急切的道。
　　“好吧，既然如此——”天目娘娘忽然愣在了那，随即长叹了一声，看着花蕊姑娘。她的眼中似有泪光点点，柔声向她道：“真是想不到，最终还是躲不过这一劫啊。”
　　此时，屋内悄然涌进了阵阵冷香气，芬芳四溢。花蕊姑娘低声道：“是冷心剑！”
　　天目娘娘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前一夜绣好的手帕从袖中取了出来，递给花蕊姑娘道：“花蕊姐姐，这个帕子就送给你了。如果我们还能再相见——我就把没有绣完的东西补上。”她的声音很低，连花蕊姑娘也只能勉强听清楚。花蕊姑娘愣了一下，接过了手帕。
　　此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错落有致。天目娘娘笑着看着坐在远处的老夫人和宴子希，道：“你们这样就不必太歉疚了。她——并没有死。”
　　这时，冷冉风，九郎和牧童走了进来，其余的人都留在了门外。
　　冷冉风笑着扫视了众人一眼，道：“呦各位，都在呀。这药泉果然名不虚传，托各位的福，九郎的眼睛已经好了。”
　　宴老爷子和宴大少“腾地”站了起来，惊恐的看着他们，一时间不知所措。
　　“算了，你也不必为难他们了。他们也不过是为了失窃的宝剑。”天目娘娘忽然道。
　　“娘娘这话说的好极了！算了？难道为了自己的利益就可以不顾别人的性命了吗？你让我怎么算了？我差一点失去她，失去——”冷冉风忽然不说话了，静静的盯着天目娘娘，又道：“好啊，他们不是为了三剑的下落吗，杀鸡焉用牛刀，何必费这么多周折请您来呀。”说着他忽然转向宴老爷子道：“想知道三剑的下落，我告诉你就是了！宝剑失窃是你们自己家人动的手脚，自己家人心里有什么鬼你们自己最清楚了！”
　　冷冉风的话音刚落，宴老爷子忽然跳了起来，指着宴家老夫人骂道：“你这个贱人！我早就怀疑是你捣的鬼了！当年我要振兴宴家你就横加阻挠，现在又领着儿子女儿来反对我！”
　　宴子微大吃一惊，叫道：“爹，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能这样对我娘？又没有什么证据，凭什么怀疑自家人？冷大哥，你在说些什么啊？”
　　老夫人握住宴子微的手，柔声道：“我的好女儿，你冷大哥的话没有错。是我和你二哥千方百计的将剑藏了起来，为的就是——”她说着悲愤的指着自己的丈夫道：“——防止像你爹这样鬼迷心窍，越老越糊涂的人打三剑的主意啊！”
　　“可是娘，你不希望我们宴家重新振兴吗？”宴子夷叫道。
　　“你住口！夷儿，我最失望的就是你！身为宴家的子孙，竟不知恪守本分，遵从祖训，护卫三剑，竟和你的糊涂老子一起打起了三剑的主意！这三剑已被宴家之血所封，是受了诅咒的！这三剑曾经与杀意魔剑为伍，已经不能再除暴安良，防身护命了！”
　　“可是娘，这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你有何必那么死脑筋呢？”
　　“大哥！你怎么这么糊涂！这三剑乃是杀手鬼影所铸，本来就是嗜杀之物，重启三剑会给宴家带来灾祸的！”宴子希劝道。
　　“老二！你装什么清高！父亲当年给我们兄妹取名字时，重启三剑的愿望就已经落到我们的头上，你竟然还不理解父亲的一片苦心！”
　　“你真是鬼迷心窍！现在好了！你们为求三剑而不惜得罪冷大哥，害死无辜的人，若不是你们刚才的对话，我还真以为你们是为了救治九哥的双目才请他们去日泉的呢！就你们这样的得性，还想以三剑振兴宴家吗？”宴子希悲愤的道。宴家的人顿时乱作一团。
　　九郎冷眼看着，这才明白了为什么窃剑人会重启复制一把钥匙开门。自家人盗剑，完全可以将钥匙从深潭中捞出，开门盗走了剑之后将钥匙放回水潭之中，而盗剑之人却复制了钥匙去开门，这样就导致了原来的钥匙废掉了，而仿制的那把钥匙也因开过一次之后而不可再用了。这样的话，那扇密室的门就再也不会有人打开了。九郎忽然猜到了失窃的宝剑到底放在哪里了。这剑，仍在密室之中，恐怕永远要尘封在那里了。她想到这，不禁佩服起宴老夫人的智慧与决断。
　　“快说！快说！三剑被你们藏在哪了？”宴老爷子面目狰狞的吼道。
　　宴老夫人极其轻蔑的笑了一声道：“你永远也别想找到了！”
　　“我杀了你这个贱人！”宴老爷子拔剑就要冲过去，却被他的大儿子死死的抱住了，一时间惊叫声、哭喊声混成一片。
　　“行了，不要再胡闹了！剑仍在山庄之内，并没有运到别处，宴老爷，你如何如此糊涂！见识竟比不过一个女人！”天目娘娘忽然高声呵斥道。她原本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而这些话一出口，那种气派与威严很自然的流露了出来，让人不得不信服。
　　宴老爷子叹了一声，竟晕死过去，屋内顿时又乱成一片。
　　天目娘娘冷眼看着，仿佛很满意这个结局。她叹息一声，看着九郎道：“摘星九郎，看来，是老天不愿成全你啊，非要让你……知道事情的真相。”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摘星九郎可不愿意死的不明不白。”九郎笑了一声道。
　　“有的时候，太明白了反而不好。”天目娘娘说着站起身，看着九郎道：“所以有的时候，痛快的死去要比明明白白的生不如死要好许多倍啊！”
　　“九郎愚钝，设计逐杀的原因还请娘娘明示吧。”
　　天目娘娘笑了笑，清凌凌的眼睛瞟了冷冉风一眼，道，“那好吧。我这一次专程赶来宴家，就是为了——杀了你。”
　　“这很明显，原因呢？”
　　“因为——你摘星九郎将会成为杀意剑，使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天目娘娘的声音不高，可是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一样，客厅里一片寂静，连宴老爷子的痛哭之声都停止了，几乎所有人都惊呆了。
　　摘星九郎脸色一白，在山洞外那个领头人的话，又回荡在了耳边。她勉强笑了笑，道：“娘娘，这可真是太抬举九郎了。”
　　“我也不肯信。但是，有消息说有人要重修炼杀意剑，而你摘星九郎，就是最好的人选。”
　　天目娘娘静静的盯着她，道：“你自己也没法辩白吧？你也知道自己用剑的手段，快如闪电，精准无比——手中无剑，却永远胸中有剑。剑气盛而杀意重，出剑时剑速往往快于心智。这些，你能否认么?”
　　九郎脸色很苍白，勉强笑了笑，答道：“不能。”
　　“这就是了，你现在可以控制自己的心智，抑制杀意，可是万一有一天你丧失心智呢？那你就完全被剑的杀意血腥控制了——”
　　天目娘娘冷冷的侧了一下头，似乎在仔细端详九郎苍白的神情，接着盯着她低声道：“那时——你摘星九郎就不是现在的你了，而是——嗜血成性的杀意剑了。”
　　九郎脸色霎时一变，映出了一种绝望的神情，但只是一瞬间，她又恢复了常态，看着天目娘娘道：“那你想叫我怎么做？”
　　“不是我想叫你怎么做，而是你自己要怎么做。一边是天下多少无辜性命安危，一边是嗜血成魔，你自己选好了。”
　　“我信不过你。”冷冉风忽然冷冷的道。他走近九郎，悄悄握住了她的手，与她并肩而立。
　　天目娘娘冷笑了一声，高声道：“还有谁信不过我天目娘娘？你竟然宁愿相信一个杀手不会成为杀意剑也不愿意相信我吗？”
　　“如果照你那样说，人人都有成为杀意剑的可能，花蕊大少用剑如神，剑客萧一笑沉香剑可纵横万里，我冷冉风的剑有人还说是天下无敌呢，这样说来哪一个不适合成为杀意剑呢？”冷冉风反问道
　　“虽然你说的这些人都是用剑的大高手，江湖上也有很多用剑如神的人，可是没有一个人像摘星九郎这样适合用剑，这样会用剑的。难道公子没有见过九郎用剑么？你见过谁有这样快的身手，仿佛剑在心中，扬手既出，行动完全在心智之外的？”
　　冷冉风没有说话，他的脑海中闪过九郎用剑时的样子，冰冷，敏锐，犀利，仿佛与剑融为了一体，极具剑器的特质。
　　天目娘娘见他没有说话，又道：“冷心剑如此的馥郁芬芳，一定是饱食鲜血了。公子是不会用冷心剑染血的，那么刚才伤我众多家族高手的人一定是摘星九郎了。她用剑时，你不觉得心惊胆寒吗？”
　　冷冉风看着她，似乎做了什么决断一样，如释重负的叹了一口气，朗声道：“娘娘，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相信九郎会变成杀意剑。”
　　“哈哈，你可真是固执啊！花影重楼——”天目娘娘忽然向重楼道：“你也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重楼看了看九郎，向天目娘娘道：“相信。”然后她微微顿了一下，又十分郑重的道：“可是娘娘，我不相信摘星九郎会失去心智变成杀意剑。如果有人想利用她成为杀意剑，我们可以帮她——查处设计之人，保护九郎不受伤害，这是完全可以的呀。为什么非要她死呢？”
　　天目娘娘冷冷的笑了一声，道：“还真是想不到啊，连你的心上人都想让他死，而你却还想保全她。”
　　重楼吃了一惊，看着冷雨芙。冷雨芙从在冷冉风回来后和重楼一起进来时就一直静静的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时她的目光投向了冷冉风，十分的哀伤，安静，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冷冉风吃了一惊，问道：“你说什么？”
　　天目娘娘狡黠的想九郎眨了眨眼睛，笑道：“看到冷家为你一个人哀怨重生，你忍心么？”
　　摘星九郎冷笑道：“公子，重楼，你们不要听她胡言乱语！她不过是为了挑拨是非罢了。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天下可因预知祸福，心怀天下苍生的天目娘娘竟然也会如此的卑鄙。你好像是对我怀有一种奇特的私人恩怨，为什么？”
　　“冷冉风，你还不带九郎走？”花蕊姑娘忽然喝道。
　　天目娘娘并没有看花蕊姑娘一眼，仍是面对着九郎。九郎发现就连重楼为自己辩护时，天目娘娘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仿佛是在意料之中一样。可是花蕊姑娘这一句话，却让她霎时双眼充满了泪水，轻轻一仰头，似乎是向苍天无言叹息了一声。摘星九郎似乎是有一点明白了，这个天目娘娘虽然肩负着兼济苍生的重任，可是终究还是个芳华少女，也终究，躲不过一个情字。
　　冷冉风看着九郎道：“我们走吧，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成为杀意剑的。”
　　九郎看着他，目不转睛，仿佛一辈子也看不够一样，但是却悄悄松开了他的手。
　　宇文澈一直都没有说话，他看见九郎这时的表情有一种奇特的平静与坦然，不禁吃了一惊，暗自道：“这个摘星九郎，难道真的要甘心赴死了吗？”
　　天目娘娘向后退了两步，道：“冷冉风，天下第一公子，多少人崇敬仰慕你呀，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了一个女子而不顾天下人的死活。哎呀，真是想不到啊。”
　　天目娘娘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可是她料定九郎不会和冷冉风走的，所以她才后退了几步留给他们两个人更多的空间。
　　摘星九郎忽然轻轻拥住了冷冉风，那么轻。她的脸贴近他的胸口，往事一幕幕，从临风楼初相见的那一刻，到近月楼告别；从还剑重相见，到宴家庄外的生死盟约；从冷冉风满眼泪水溅入铜盆中的那一刻，到昨夜那些伸手可及的星辰和璀璨的流星。这一切，在摘星九郎的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她以前不曾觉得，而此刻在冷冉风的怀中，这一幕幕竟是如此的清晰动人，原来她和他之间的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如此清楚，或许，她从来也没有忘记过。
　　这一刻，摘星九郎忽然想到，如果能这样拥着他直至地老天荒该多好啊！
　　冷冉风忽然觉得九郎的泪水涌了出来，浸到了他的胸襟是那上，那么烫，简直灼痛了他的心。
　　“公子！”牧童忽然惊叫了一声，冷冉风回过神来时九郎已经掠到了丈余之外，冷心剑被她拔了出去，正横在颈上。牧童是个十分机敏的人，他对九郎的性情也了解一些，知道九郎这样当众拥住冷冉风的举动十分的异常，一定是另有原因。当九郎拔剑的时候他才明白过来，而那时再提醒冷冉风就已经晚了。
　　“九郎！你——”冷冉风刚要上去夺剑，可摘星九郎向后退了一步，道：“公子留步！我还有话要说呢。”
　　血，渗了出来，染在剑上，顿时溢出了浓烈的芬芳。
　　“九郎，有话好好说！你别犯傻呀！”冷冉风顿时停住了脚步，紧张的看着她道。
　　“公子，你是个值得相交的朋友，我认识你，也算是不虚此生了。请转告七祥，二哥和龙哥哥，我去了。告诉他们，不要伤心，也不许替我报仇。夕门一直教导我们虽杀人取财，却也要除暴安良。你我都明白，天目娘娘的话，一点也没有错。我用剑，确实极其容易迷失于剑的犀利与血腥之中。别说我是极易成为杀意剑，就是我有一点成为杀意剑的可能，我也无颜苟活在世上而置天下无辜的性命于不顾啊。”
　　冷冉风注视着她，温情脉脉而又伤心欲绝。他如果任凭九郎自刎，赢得了天下却唯独失去了她！如果失去了她，纵然赢得天下倾慕赞扬万古留名又有什么用呢？
　　“你忍心叫他为难么？你忍心他为你留下千古骂名吗？”天目娘娘轻轻笑了一声，道。
　　摘星九郎忽然从梦中惊醒了一样从冷冉风温柔的目光中挣脱了出来，，闭上眼睛，握紧了剑柄——
　　“摘星九郎！你竟然如此的痴心愚钝！以你的心性，难道还猜不出这其中的原由吗？”一个陌生而苍老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了起来。一个衣着华丽，银发如霜的老妇人走了进来，定定的看着九郎道：“你是怕他为难，却甘心赴死了。啧啧，真是好笑。”
　　摘星九郎本来要以冷心剑自刎，此时被这个老妇人的话吓了一跳，问道：“这位夫人是——”
　　老妇人走近了些，厉声向天目娘娘喝道：“你知错吗？”
　　天目娘娘向她拜了拜，静静的叫道：“婆婆。”声音低沉而绝望，似乎早已经知道知道了一样。
　　那妇人冷哼了一声，道：“我可真希望天目家没有你这样的子孙！”
　　“婆婆——”天目娘娘含着泪，叫道。
　　“不要叫我婆婆，我的老脸都叫你丢尽了！”老妇人厉声喝道。
　　牧童悄悄的向冷冉风道：“这是天目家的第五代天目娘娘，也是最有手腕的一个。”天目娘娘此时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少女一样，泪水扑簌而下，道：“婆婆，我这样做没有错，她终究会成为杀意剑的。”
　　“你还执迷不悟？你当年即位时我曾教导过你什么？忘了前车之鉴了吗？最大的一个忌讳就是一个情字！而你这个天目娘娘竟为了这个情字动了杀心，想妄杀无辜？”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冷冉风一边听那老妇人说一边悄悄盯着九郎，趁着九郎不备突然将剑夺了下来。他将剑抛给了牧童，盯着九郎低声道：“你再试一次，我就陪你一起去死。你要是不相信，尽管可以试一试。”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甚至有一种焦虑的胁迫之意。九郎看着他，心里一暖，笑道：“公子还真是慷慨啊，不过还是省了吧。”说着向天目娘娘那边一示意，只见天目娘娘跪倒在地，竟然不说话了。
　　那老妇人仰天长叹了一声，向旁边的花蕊姑娘道：“这杀机因你而起，你这笑话也该看的差不多了吧？”
　　天目娘娘一听猛然站了起来，护在了花蕊的面前，哀求道：“婆婆，不管他的事，是我一时糊涂——”
　　只听得“啪”的一声，天目娘娘被那老妇人狠狠抽了一个耳光。
　　“不知羞耻的东西！你竟敢还护着他！你真是气死我了！”老妇人说着扬手又是一巴掌，可被那花蕊姑娘伸手一揽，把她带到了自己的身旁躲开了这一巴掌，花蕊姑娘顺手揭下了假面，露出了一张英俊的男子的脸庞，看着那老妇人冷声道：“老人家年纪大了就该懂得修身养性，脾气这么大可是伤身体的呦。”声音浑厚而又有些讥诮之意，和刚才那个柔声轻语的花蕊姑娘简直是天壤之别。
　　重楼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把他也骗过了。刚要上前去问他自己妹妹的下落，却被牧童拉了回来。
　　“还有谁会有这个本事能骗过你，这个人一定是千面人了。令妹不会有危险的，你就别上去添乱了。来来来，看好戏就是了。”牧童悄声道。
　　那老妇人冷笑道：“千面人，你还真是有种啊。”
　　“我不是有意要冒犯天目世家的，但你这样对待她可是有失公允，也有损天目娘娘的名声吧？”那人也冷声道。
　　站在他身旁的天目娘娘仰头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眼，泪水便扑簌而下。
　　“我们天目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插嘴！等我一会儿再处理你们！”那老妇人说着转向冷冉风和九郎道：“让二位受惊了。”
　　九郎笑道：“不碍的，还得多谢您前来援救呢。”
　　那老妇人盯着她叹了口气道：“虽然你没有必要死，但是——”
　　“天目娘娘所说的话是真的，对么？”
　　“对。”
　　“你想我怎么样？”
　　那老妇人赞许的点了点头，道：“摘星九郎果然有胆量！难怪奇剑楼的楼主会选中你做杀意剑——纯粹如玉诚如金。果然不错啊！”
　　“是那个奇剑楼主要把我变成杀意剑？”九郎吃了一惊，问道。
　　“没错。奇剑楼创建于三十年前，仿佛是一夜之间这个神秘的组织就名满江湖了。奇剑楼的子弟遍布江湖，近几年来，最为出名的一个就是‘燕山醉’，他纵横江湖十几年，却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谁，长得什么样子，可他的名声却万里传扬。”
　　冷冉风忽然道：“我也听说过奇剑楼的传闻，可是这个奇剑楼就犹如蓬莱仙岛一样，无影无踪，亦无处可寻，也有人怀疑‘燕山醉’就是奇剑楼楼主，可又没有人有确切的证据来证实这些。可是——江湖人都是局中人，但天目家却是旁观者，那婆婆可知道他们是谁吗？
　　“怎么——我的好公子，你是要杀到奇剑楼去吗？”那老妇人大笑起来，道：“虽然天目世家与花影世家子弟众多消息灵通，可这个奇剑楼，我们也知之甚少，不然娘娘也不必想要摘星九郎死而以绝后患了。”
　　“那——您要我怎么做？”就郎看着她，道。
　　那老妇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取了一粒药丸道：“你可认得这个？”
　　“散魂丹。”九郎深吸了口气，道。
　　“好，吃下去吧。”
　　九郎伸手接过去就要吞下去，冷冉风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道：“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我们可以查到奇剑楼的。”
　　“连天目娘娘都不知道的事情，还怎么去查？再说，比起丢掉性命来，失去内力又有什么呢？”九郎说完将药丸吞了下去，向那妇人道：“多谢婆婆了。”
　　那老妇人点点头，向冷冉风悄声道：“好极了。摘星九郎的性情与品格，真让人好敬重。冷公子，你可得好好对努力，照顾好她才行。你知道她为什么要用冷心剑自刎吗？因为——她希望自己的魂魄可以溶于冷心剑中，好一辈子陪在你身边。不论什么时候，可别辜负了她呀！”说完向天目娘娘道：“我们走吧——你今生再也别想见到他了。”
　　天目娘娘看了千面人一眼，匆匆的走了出去，那千面人伸手手似乎要拦住她，可是却将僵在了那一瞬。那老妇人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向冷冉风道：“记住了呀——无论什么时候——”说着瞟了九郎一眼。摘星九郎看到她眼神不由的一惊。那老妇人斜瞥着她，只一瞬间，可她的眼神中闪着一样的光芒，冷冷的，亮亮的，甚是阴沉，仿佛有不尽的恨意包含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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