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公大人太妖孽

　　珀英这顿饭吃的尽兴，汤面吃的干干净净，她吃饭不怎么嚼，一大口在嘴里囫囵咬一咬就咽了，别人或许看她吃的香，可她自己其实也说不出个味道来。

　　肚子里撑了一团，她满足的用手背擦擦嘴，却见谢谦才吃了一半。

　　“细嚼慢咽对身子好，乔掌使这囫囵吞枣的法子脾胃迟早得坏，按说乔家也不是什么揭不开锅的小户人家，你怎么还养了这么个习惯。”

　　珀英挪到窗口吹风，闻言看了他一眼，说道：“吃饱便好哪来的规矩，都像大人这般吃饭，有个着急的事来还得饿肚子。”

　　谢谦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面汤，从旁侧拿起素白的帕子擦嘴擦手，随后抬手撑着下巴，说道：“你这人看着最守规矩其实骨子里最无法无天，看着老老实实，却是个滑头，算计人心的本事可不小。”

　　“下官可没算计过大人。”
　　“那我还得谢谢你。”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谢谦忽然凑过来说道：“珀英，你有没有最想要的东西？”

　　“严家倒台。”
　　谢谦挑了挑眉，“那是乔夫人的愿望吧，我问的是你。”

　　“我也是，严家一天不倒，我便寝食难安。”
　　“严家和大靖的根纠缠在一起，拔出严家就好比改朝换代，严家一家独大是有些专横，可他倒了便会有第二个相爷，你难道都能除尽？”

　　珀英回头，与谢谦的脸只差了一个拳头远，可这一次她却没有退缩，“你想说我以卵击石自不量力，但父亲和那些个叔父不能就这么背着污名死去，他们一生堂堂正正，死后却是以下犯上的贼子，我忍不下这口气。”

　　“国舅爷一家都抵了命，你也不知足么？”
　　“账还能这么算？国舅一家本就罪大恶极，罪行累累，他们得罪皇帝而不自知，我殿上揭发不过是正好如了皇帝的意！哪是给我父亲抵命！我之所以当初选了国舅而不敢触及严党，就是知道严门势力大，此事得徐徐图之。”

　　谢谦听的认真，中途换了个姿势，靠回椅背垂下头摩挲着手中瓷碗，说道：“我只是觉得你负重前行太过疲累。”

　　“人这一生，只要活着就没有人能轻松无挂碍，就比如大人你，手上握权，众人奉承，良田美人金银样样不缺，这样的你不也是得步步算计么？这次借着护送潞王，你也是想避开使节入京吧，怕当初得罪过的人来挑拨，皇帝顾全大局就得发落你。”

　　“你可真是没良心啊，我分明就是怕你受委屈。”

　　珀英自然不当真，笑了笑起身朝外走，“我便回去打点行装，潞王那人古怪，保不齐会半夜折腾，先走一步了。”
　　“请。”

　　谢谦走到窗边看着她骑马没了踪迹才缓缓出来，一旁的冯五打起帘子，跟在他身后低声道：“探子来报，潞州城南确实围起了一大片地方，官兵强拆了好些个铺面宅子，立了牌子写着要盖天通观。”

　　“天通，通天，这位王爷可真有野心，也不知道这雄心是什么人拱起来的，真当那两位亲王都是吃素的。”

　　“那您何必去趟浑水，所谓建行宫不过是那家伙向朝廷讹银子！这都是惯常手段了，您跟着去若是断了某些人财路，怕是……”

　　谢谦点了点头翻身上马，指了指潞州方向，“那里妖气冲天，本官不过是去见识一二，这些年待在皇宫那一亩三分地，着实憋屈。”

　　二人离去时，珀英已经进了家门，本想让李叔去换些碎银子来，刚一张口就见他急匆匆去了佛堂，大约是有什么大事发生，李叔竟没看到立在不远处的她。

　　“奇怪，李叔那脸色太吓人了。”嘀咕了一句又返回寝屋，自己翻着找到外出穿的衣裳仔细打了包，可还是忍不住朝佛堂那边打量，她实在好奇家里究竟出了什么事，李叔一向稳妥，什么事能让他变了脸色？

　　等了许久李叔才从扶着乔夫人从佛堂出来，乔夫人回了自己屋子，而李叔朝厨房走去，珀英搁下东西迎出去，谁知李叔碰见她后竟迅速收敛了神情，笑眯眯的和往常一样。

　　“李叔，你……咱们家里是不是出了事？”
　　“嗯？什么事？咱们家太平的很啊。怎么会出事？”
　　“可我见母亲神色忧愁……”
　　李叔眼神闪了闪，随后回身看了主屋一眼，说道：“夫人忧愁，是因为姑娘您啊。”
　　“我？”
　　“是啊，您这马上就要和潞王去潞州，同行的还有谢谦。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潞王一直怀恨你扳倒了国舅家害得他那位心仪的表妹被充做官奴，这些年只要一回京必定得害你几回。”

　　珀英点点头，不再多问，低声道：“圣旨难违，我外出后母亲便交由你们来照顾了。”
　　“姑娘放心，奴一家子在乔家大半辈子，定能将老夫人伺候的妥妥帖帖，姑娘尽管踏实的去潞州吧，黄蜂和乌鸦两个小子一直是你的左膀右臂，定要时时刻刻都让他们守在身边。夫人还说让您出门前不必过去了，她要烧些佛经替您求平安。”
　　“好。”这情形珀英早已经习惯，所以也没特地过去看望乔夫人。

　　李叔走后珀英也回了自己屋子，可她实在是睡不着，坐在椅子上寻思着今日李叔的古怪，他肯定是瞒了什么事。而且，她还奇怪一件事，就是外派潞州这个消息。

　　按说，这条命令下达的时候只有潞王，谢谦和她在场，谢和她自宫中出来就去吃了饭，而潞王气的七窍生烟也定不会四处宣告。

　　可李叔竟然已经得了消息，他一个家里的车把式，什么时候消息这么灵通了呢？
　　珀英靠着椅背，吹灭了蜡烛独自坐着，忽然就想起了谢谦的话，记得他曾经说过，“对乔家你又知道多少？”

　　这话其实说的没错，她除了在这个家里吃饭睡觉，似乎对家里的任何事都不知道，家里的开支收入，家里这几仆从的底细，他们每天都在做什么……

　　她思索着这些，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大半夜门上忽然被敲响，她坐起来缓了缓神，拿着桌上的包裹和佩刀出了门。这个时间，也只有那位潞王爷在折腾人了。

　　“阿福？”
　　她一出门就看到李婶那义子正站在门外，衣裳穿的整整齐齐，背着简单的行囊，腰间挎着一把短刀，看样子是一直等着的。
　　“你在这里做什么？”
　　“夫人担心姑娘，让我跟着去潞州。”

　　珀英回身看了看院子，主屋和厢房都暗着灯，她皱眉道：“此次是朝廷公务，自有督造司的下属跟着，阿福，你就……”

　　“奴才自知愚笨，但是老夫人怎么也不放心那些官差，怕姑娘被欺负了，奴才虽然功夫一般。但是洗衣做饭看家赶车都是能行的，姑娘您就带上奴才吧。”

　　眼看着他要下跪，珀英叹了口气将他扶起来拍拍肩说：“好，只是路上辛苦，你一直跟着乌鸦，他自会安排你的。”
　　“是！”

　　珀英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主屋的窗户上帘子动了动，她咬了咬唇牵着马出了门，外头是潞王的随从，见她穿戴整齐似乎吃了一惊，大约是没想到她一早就有准备。

　　“我家王爷已启程，乔掌使既然已准备妥当，那咱们便出发吧，莫要让王爷久等。”
　　“请吧。”

　　珀英瞥了他一眼，翻身上马，唤了阿福就打马往城门驰去，将那几个潞王府下人甩开，她抄了近路缩短一半时间，待到了城门口便看到谢谦也带着人慢悠悠的到了。

　　“乔掌使真是神速。”
　　珀英不置可否的笑了一声，翻身下马找了个地方坐着，从包裹里翻出干粮，吃了起来。

　　谢谦过来，见她竟四平八稳的吃了起来就松开马坐在旁侧，正要搭话，一旁的阿福就杵到了跟前，正好立在他们中间。
　　嘿，这小子！

　　“姑娘，那王爷就快来了，您要不过会儿再吃？”
　　“还早。”
　　阿福不解，“那咱们刚才为什么走的那般着急。”
　　珀英喝了口水，拍了拍身侧，“你也坐下吃点吧，潞王此刻大约还在梦里呢，他不过是想折腾我与谢大人，只要看着我们都到了，那些人自然就回去交差了。”

　　“这也太欺……”阿福说了半句没往下说。回头看了看谢谦，见他老实的坐着，就挪到了珀英右后的位置蹲着。

　　谢谦瞥了一眼，指着阿福对珀英道：“你去当差还带着家里下人？做什么，替你看家护院？”
　　珀英嚼着一块儿饼，若有所思的看着身边的阿福，淡声道：“是家母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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