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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真正的勇者是不要脸的。
艾布纳小姐以扇遮住口鼻，踩着被大裙摆遮住的超高高跟鞋摇曳至大王子身边，轻摇的蓝色裙摆开出大团大团幽染的黄蕊丽花，入了一场不肯清醒的绮梦。
她娇羞的站在一旁，眼见被大王子拒绝的贵族小姐们红着脸来，白着脸离开，心中暗自庆幸没有冒昧上前，又有些莫名的傲然，自以为比那群小姐们想的周全。
她悄悄躲在柱子后面，浮雕凸显柱子华丽精致，能很好的遮掩住她格外娇弱的身形，她亲眼目睹发生在大王子周遭的一切，压抑住内心不合时宜的激动，深感自己就像一只潜伏在黑暗丛林中的猎手，老练娴熟，纵观整个大局，设置好陷阱，寻到猎物的弱点，便能眼疾手快一击致命。
机会很快降临在幸运的艾布纳小姐身上，她看的清清楚楚，就在大王子殿下分心与侍卫交流的瞬间，他十分宝贝的那只机械鸟竟然悄悄飞走了！
天哪！艾布纳小姐捂住嘴巴，天然的金色卷发瞬间直了一下，外放出她内心的不淡定。
机械鸟飞到哪儿去了？
它越过无数横亘在身下的雕梁画栋，以直角穿射过无数华丽饰品，最终跟着小王子和他化作人形的真夜莺消失在黑暗中。
大王子太过投入的聊天，很久都没有察觉他的鸟不见了，艾布纳小姐思索半晌，这才以扇遮面轻移莲步，走到大王子面前娇羞道：“殿下，想知道您的鸟去哪儿了吗？”
王水嘴角抽了两下，确定自己的耳朵没聋后，怪异的看向比自己矮了两个头的女生，啧，脸嫩的快要掐出水了，也就才14岁吧，怎么这样早熟？
“去哪儿了？”
“您跟我来。”
艾布纳小姐见他没有怀疑，松了口气，然后脚步欢快的带着他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艾布纳男爵忙里偷闲瞥见这一幕，感动的眼泪都快流出了了，哦他的女儿，为了他们艾布纳家族的荣誉就要委身于大王子了吗？真是太令人激动了……
艾布纳小姐带着王水离开，从舞会大厅的侧门右拐，沿着幽长的回廊途经三处拱门，葡萄藤架的叶子松松垂落在脚边，正值年少，踩上去是吱吱的脆响。
这姑娘走的方向跟蛋妞尾随小王子离开的方向截然相反啊，王水在心里默默吐槽，他面上假装不察，实则是以退为进，想借机探寻她的目的。
“还没到吗？”王水语气温和的问道。
艾布纳小姐脚步一滞，挡住唇角的笑意转身回望他，一双朦胧的大眼睛脉脉含情，眉心忧愁的似蹙非蹙，说不出的娇羞爱怜。
“大……”“大大大大、大王子殿下！神迹它它它、它落水了！”
飞毛腿罗特总算是超常发挥，两分钟从王宫最南边的玉黛湖疾驰到北边的紫藤苑，快到之时激动的都结巴了，遥遥十米外就开始大喊，直接堵住了艾布纳小姐将将做出嘴型的告白，后者的脸都因为气愤尴尬蒙上一层樱红，双眸含水。
艾布纳小姐心想，大王子殿下一定不会过去的，他那么绅士那么温和，他的眼睛比王国最明亮的星星还要让人神往，他俊美的面容比夜晚深海歌唱的海妖还要美丽，他……
带着秋意的晚风拂过，艾布纳小姐回神，面前已空无一人。
罗特紧跟在王水身后，边走边把情况介绍一遍。
蛋妞初来王宫，国王贪恋夫人的容色，常令其昼夜歌唱，只有小王子，因为怀念夜莺对它略微怜惜，尤其在老国王贪婪自私的对比下，年轻俊美的小王子哪怕脾气暴躁，仍旧赢得了蛋妞的喜欢。
这次追上去本来只想遥遥远望，给自己留个念想，谁知被夜莺看见了它，竟然让小王子捉它来唱歌，蛋妞的声带早就因为过度疲劳被毁掉，一方面不愿再唱歌，另一方面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丢脸，当然拼命挥动翅膀想离开。
小王子早已经忘记这只机械鸟，命人去捉却屡次被其挣脱，在恋人面前深感无颜，干脆亲自上任，蛋妞怀念小王子手心的温暖，突然朝他飞去，直接被惊慌的小王子一巴掌拍进玉黛湖……
王水赶到的时候，蛋妞已经被艾瑟尔捞起来托在手上，他从侍卫手中接过干燥的毛巾，小心翼翼将蛋妞擦干捧起来，隔着两树宫灯的间隔，冷冷瞥了一眼小王子和夜莺，转身快步离开。
他要赶紧回去把蛋妞拆开零件擦干，不然容易生锈。
哪怕在水干之前擦干净安装好，机械鸟仍旧悄无声息，泛着金灿灿光芒的翅膀依旧莹亮如初，但黑宝石一样的小眼睛却一天没有睁开。
夜里王水处理完积压的事务回宫，发现蛋妞醒了，安静如鸡，两只眼睛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游神，散发出痴呆的光泽。
听见王水的脚步声也没有转过头来看他。
王水有些惊异，蛋妞在他心中是个孩子模样，忘性大，看似十足十地傲慢，实则内心自卑又胆小，是个吃货，善良到脑筋不会转弯，原著形容它“机械鸟的冰冷外表，却有最长情之内心”。
王水这种老谋深算的老年人，自然最喜欢这种生机勃勃的小孩子，但他也还是第一次发现，他家还是个孩子的蛋妞，竟然偷偷长大，有了青春期的烦恼。
他坐到蛋妞旁边，耐心地等它开口，药丸早在它落水擦净重组后喂了下去。
“大卫，我记性不好。”
“我知道。”
“可我一直记得我喜欢他，哪怕忘记了，第一眼见到也会喜欢上他。”
“我知道。”
“大卫，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蛋妞，什么都知道也是一种悲哀。”
“对不起大卫，我没办法体会你的感觉，但是我可以想象，我感觉好多了。”
“可是我难受了。”
“对不起大卫，我感觉更好了。”
“……”
机械鸟喜欢小王子，因为他是它第一眼见到的人类，雏鸟情节，可是小王子更爱夜莺，当夜莺成为人类之后，他对它简直宠爱的一塌糊涂，比国王宠爱那位夫人还要过分，王宫上下渐渐有谣言开始传出，说夜莺不是拯救国王的英雄，而是祸国殃民的妖怪。
谣言是王水放出来的，他在逼迫小王子放弃夜莺，大概是真爱，哪怕是这样了小王子依旧坚决守着夜莺，违背国王的命令也在所不惜。
王水对他的恶感倒是有些减少了。
最伤心的是蛋妞，小王子在它心目中一直是父亲的形象，之前他为夜莺抛弃过它一次，如今抛弃了它第二次，金刚石做的心脏也经不起这两次巨大打击。
蛋妞忧伤的问王水：“人只有小时候这么艰难吗？还是一直如此。”
虽然很不想让它伤心，但王水还是答道：“总是如此。”
“蛋妞，你要去适应人类社会，如果你真的想成为人的话，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而且活得很好，不然你还不如做一只鸟，至少轻松自由。”
蛋妞不再看王水，它感觉自己有些心碎，它需要平复一下，间接罪魁祸首的王水难辞其咎。
“你为什么不安慰我呢？”
“哦对不起，我把你忘了。”
“……”
一气之下蛋妞飞了出去，很久没有飞翔，它一会儿直上凌霄，一会儿倒插葱，玩的不亦乐乎，它的本性是一只鸟，鸟的特点就是不会像人一样纠结很久，很多事情在翅膀挥动间就被遗忘掉，等它飞完一遭回到王水身边，它连自己为什么生气都忘记了。
王水摸摸它的小脑袋，“你知道吗？我就最喜欢你这点。”
蛋妞歪头看他：“啾？”
王水意味深长道：“记吃不记打。”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蛋妞气急败坏边叫边啄他，王水气定神闲的捏住它两只小爪子，倒提着伸长胳膊远离自己的身体，任凭鸟儿扑腾翅膀血气上涌也不松手，直到它自己扑腾累了软软垂下来。
“啾？”
王水看它的眼神就知道，它又忘记自己为什么生气了，微笑着提着它的爪子将它放到桌上，开始为它按摩身体，它安静的时候最乖，他心甘情愿做它的按摩师。
蛋妞的心理活动变化：刚才发生了什么？我肿么了？好累啊，按摩的好舒服，呜睡会儿吧……陷入梦乡。
王水见它打起小呼噜，停下动作，轻手轻脚捏起一块手帕盖在它身上，悄悄离开。
那头艾瑟尔还在等着他下一步命令。
……
“我还是想做一只鸟，就像你说的，至少轻松自由。”
“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以后请不要后悔。”
“不会的。但是我想……”
“想什么？”
很久以后王水才知道，当时蛋妞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是“我想叫你‘爸爸’可以吗？”
一开始，他是它年少的囚笼，喜欢少年的仇人，再后来，他依旧是他年少的囚笼，却不再是它喜欢少年的仇人，而是它喜欢的人。
他教会了它很多事情，包括安全感，信任，最重要的是，他教会了它怎样去爱一个人类，一个看上去很冷漠其实很温柔的人类。
他教它融入人类社会，那它也无私一点，就陪他走完人类短暂的生命？
嗯，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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