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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留堂
这天下午,沈妙仪被先生留了下来,原因是她在书法课上开小差,上课的朱先生叫了她两声她都没有反应过来,顿时脸就黑了。
朱先生不比秦先生,对她们严厉得很,说话做事都是一板一眼。寻常学生们上她的课都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走神或是什么被她逮到。
沈妙仪回了神,连忙应了一声,抬眼瞅了瞅朱先生宛如锅底的脸色,暗叫不妙。
但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
她心惊胆战地上完了一堂课,最后还是不出意料地被留了下来,朱先生丢了一句“你将今日所学的字全部抄写五十遍”加上一个类似于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给她,才转身离开。
遂沈妙仪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整个课室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只剩下了她孤零零地捧着书本拿着毫笔在那里抄写。
若搁在往常说不定苏映盈还会等着她一起,但今日她因之前的事生的气还没消,所以一天都没来和沈妙仪说话,更别说等着她一起走了。
而徐婉静也只是临走前瞄了她一眼,还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沈妙仪写了许久的字,手腕酸疼,眼看着还要抄这么多,只觉得回家无望。
而且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她因为心中装着事,中午的饭根本没吃两口,现在肚子饿得不行。
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让人崩溃,沈妙仪一边撑着酸疼不已的手腕拼命抄着书,一边在心底默默祈祷着让沈穆征赶紧来接她。
但事实证明,现实永远要比想象之中的更加残酷。
她没能等到来接她的沈穆征,却是许久不见的陆嘉言。
沈妙仪虽抄着书,但一直注意着门口的动静,所以一听到有脚步声走近就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见到熟悉的青色衣角,正准备叫人,却在看清来人时愣在当场。
“陆哥哥?”怎么是他?
陆嘉言眼见着小丫头睁得大大的眼睛里的惊喜变成惊吓,挑了挑眉,主动解释,“你哥哥今日有些事,让我来接你回去。”
他走进来,不是一贯的懒散悠闲,步子迈得有些急。
“你怎么还在这里?”
陆嘉言皱着眉头,他来得本就有些早,在门口等了许久,不知受了多少目光的洗礼,可等到最后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也没看到这小丫头,这才直接进来找人。
谁知竟见小丫头一个人待在课室里。
沈妙仪反应过来,见人走近,下意识地捂住了桌上的纸张,却顾此失彼。
只听见头顶传来几声轻笑,下一秒手旁的那摞纸张就被人抽走,她反应不及,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气定神闲地翻阅着自己之前写的那些字。
算了算了,看就看吧,不就是几张大字么?
她现在都有些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脑子抽了,为何下意识的动作竟是伸手捂住不想让他看到?
陆嘉言见她懊恼,十分好笑,随意翻着手中的纸张,嘴上还兴致勃勃地点评,“这字写得尚算不错,就是太过板正,略失风骨。”
沈妙仪脸上刚下去的热度又升了上来,不知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也不再顾忌着面前的人是陆嘉言了,直接站起身来想将那几页纸从某人手里抢回来。
陆嘉言全然没料到小丫头会突然有此动作,手下下意识地往上一扬,就高过了头顶。
如此一来,她本想去夺过纸张的手就直接抱住了少年温热的手臂。
如今天儿还热着,衣裳穿得都不厚,所以搁着一层布料,她能直接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
“……”
两人皆是一怔,下一秒同时往后退了一步。
空气顿时变得静默。
“咳……还,还你。”
沈妙仪默不做声地接过,慢吞吞地放在了桌子上,又转身回到桌前坐下。
又丢脸了……
她心中懊恼,脸色却是紧绷着,面无表情。
陆嘉言一时摸不准面前的人是不是生气了,有些讪讪,“方才我不是故意的……”
沈妙仪没接话,继续专注于手中的动作。
他顿了两秒,低下头去看她一笔一划地写字,看了半晌,有些迟疑地开口,“你,这是被留堂了?”
沈妙仪动作一顿,笔尖顿时就在雪白的宣纸上晕了一团不大不小的墨点。
得,这页算是白抄了……
她抬头瞪了一眼始作俑者,忿忿地将都写到了最后的纸揉成一团,又换了一张纸,重新开始写。
陆嘉言却是笑了,掀了袍子拉开椅子在她面前坐下,“欸,你是做了什么惹先生生气了?”
说完还没等她回答,又自顾自地摸着下巴继续道:“要我说啊,先生都烦人得很,又容易生气,每回生了气来来去去又都是那几样手段,着实无趣,你说是不是?我看你就别抄了,先生指定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沈妙仪握着笔的手紧了紧,她头一回觉得陆嘉言话太多。
倘若算上前世,她这也不是第一次被先生留堂,按理说早已没有了最初的那般不好意思,可被他这般直接地说出来,还是让她的耳根泛红,只觉得不自在。
她干脆懒得理他,他自己待得无趣了应该就会离开吧……
她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若是再耽搁下去,恐怕写到天黑她都写不完了……
这样想着,她挥笔的动作更快了些,又不禁想起沈穆征,也不知道他是有什么事,她撇嘴,难不成比她这个妹妹还要重要吗?
她还指望着沈穆征过来,能帮着她分担一半,她也就不用这么急了……
但眼前,肯定是指望不上了,他不干扰她就算不错了。
陆嘉言说了一大段话,却见往日乖乖巧巧的小丫头一声不吭,只闷头坐在那里奋笔疾书,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
难不成真生气了?
他挠挠头,脸色有些不自然,站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陆小世子平日不正经惯了,方才也不过是图着好玩就逗了她一逗,却没想着这回面前的是个小丫头而非是随意和他玩闹的兄弟。
场面僵持了片刻。
陆嘉言伸手,扯了扯她垂在桌上的衣袖,慢吞吞地道:“我帮你写吧。”
沈妙仪抬眼,满是错愕,见他神色认真,不像是在逗她玩,她抿了抿唇,有些犹豫地递了一支笔过去,又匀了两页纸给他。
陆嘉言接过,抚平,蘸墨,对着她之前写好的纸张看了片刻,方才提笔模仿着她的笔迹开始写字。
她偷偷地抬眼瞄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了头。
他唇角一勾,手下的动作如行云流水。
周围一片寂静,坐在案前的低垂着眉眼,微微敛去了光华,却因脸上的专注的神色更让人移不开眼。
沈妙仪没想到陆嘉言说帮她写还真的半分都不含糊,不到半个时辰就完成了大半,比她速度快得多。
要是她知道面前这位是连先生平时布置的功课都懒得写的人,恐怕要更加惊讶。
“现在可以走了吧?”一下子将他这一个月的字都写了的陆小世子不动声色地揉了揉手腕,站起身来。
她点点头,加快了手中收拾东西的速度,将明天要交给先生的抄写仔细收好,又三两下将东西塞进小书包,就跟着他站了起来,正准备走,却被他拦了一下。
沈妙仪不解地望向他,却见他伸手过来接过了她手里的书包带子,背在了肩上,动作自然流畅。
“走吧。”
“哦。”
她走在陆嘉言身后,故意慢吞吞地落后了半步,看着他的背影,还背着她藏青色的书包。
那书包不大,他个子又高,看起来十分不搭,甚至有些滑稽,他却毫不在意。
平日里沈穆征也是会帮她背着书包的,她也并无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换成了陆嘉言,却怎么看怎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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