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水之滨I

　　次日，小麦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拿了几样‘人情’，背起了书包，这个周她不仅要住在余相锦家里，今天中午还要去干妈家吃饭。临走时她给小谷说让她监督小三每天必须洗屁股，两天换一回裤衩，不然人家走到跟前会闻到一股尿骚味。小谷问小麦能不能借她穿一周那条牛仔裤，小麦毫不犹豫就拿出来给小谷，反正她们学校要求的是穿校服。

　　小麦跟着中午下班的汪乾玉去了罗霄的家。那时罗长庚已经把饭做好了，小麦提着十斤新绿豆，二十多个鸡蛋跟在汪乾玉的后面怯生生的叫了声：“干爸。”
　　“噢。”罗长庚虽是笑着答道，可是不知怎的感觉到极其的别扭。他想着近些日子看《大上海》里的那些个“莺莺燕燕”叫那个老头子“干爹，干爹”，心里膈应的慌。
　　“以后就叫爸吧！”
　　韩小麦：“……”
　　汪乾玉：“……”
　　饭桌上虽是冷清但也不冷场，韩小麦大大大方方的向罗长庚和汪乾玉讲了家里的情况，她知道面对这样一家人显得越是卑微越是好，不过这也符合韩小麦一贯讨好人的标准——毫无保留，全盘托出。但是可悲的是一旦聊天冷场，小麦就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就像五脏六腑被掏空一样，整个人失魂落魄，坐立不安。这种感觉已经不止这一次了，所以她不得不自告奋勇的留下来下帮着汪乾玉打扫除，这可是她最拿手的了，也算是物尽所能。最重要的是她是想挽回些什么，例如沉稳，娴静。当然她自己还不大清楚，她只清楚手头上做点事心就安稳些。这下可乐坏了罗长庚，原来家里真应该多个女人，女人和女人可以互为倾泻的垃圾桶。傍晚时分，小麦给汪乾玉和罗长庚亲手做了一碗酸菜面，面擀的很劲道，小麦觉得这才算是完满了。罗长庚也彻底的对他的这个干女儿没有异议了。因为他这一辈子除了吃过自己亲娘擀过的面外就没吃过其它女人的了，汪乾玉根本就不会做饭。

　　小麦借着灯光下楼时，和正在上楼的罗霄打了个照面。
　　“罗，罗老师。”
　　“韩小麦，你……？”
　　“我，我到我三姨家玩来了。”
　　罗霄：“……”
　　小麦今天最失误的是忘记问汪乾玉他的干哥哥叫什么名字，她现在只知道她的干哥哥也在她们学校，当然这都是其次，主要是她竟没留意她干爸姓什么。

　　罗霄一进家门就看见罗长庚在给汪乾玉捏肩。
　　“罗霄你今天没回来吃亏了，我吃了一碗正宗的手擀面，我干女儿给我做的。”
　　罗霄：“……”

　　“你爸开始还烦我呢？现在乐的嘴都合不拢了，你肯定也会喜欢你这个干妹妹的，绝对比果果还乖巧。”
　　罗霄：“……”
　　“哎，你女朋友呢？”
　　“吹了。”
　　“为啥呀，你也长得不丑咋就找不下一个女人呢？”
　　“不会手擀面的我不找。”
　　汪乾玉：“……”

　　小麦去医院玩了会儿，就去了余相锦家。她一看见王景芝就要把一百元钱交给她，可是王景芝死活也不收，还说她家的条件可没有韩国燕家里的好，让小麦先住下，万一不习惯了不想住了退钱就生分了。小麦只好悻悻的把钱揣起来。晚上小麦就和余相锦睡在靠近大门旁的床上。因为她家只有两间房，一间厨房，一间客厅兼卧室。王景芝和余相锦的爸爸余美德睡靠近厨房的那张床上。灭了灯，两张床上的呼吸声都是一清二楚的。余相锦没有多余的话，就像她此时睡觉的姿势一样一动不动的。小麦也不敢动，蜷缩着，一股尿骚味悠悠荡荡若隐若现的弥漫在空气中。

　　“余美德，往里去点儿，挤死人了。”
　　……
　　“余美德，脸埋过去，嘴臭死了。”
　　……
　　“余美德，余美德……”
　　“干啥？”已经进入梦乡的余美德咕哝道。
　　“打鼾那么大声，让人咋睡。”
　　“哎呀，想咋睡咋睡去。”
　　“余美德，娃儿在跟前说话不能小声点。”
　　余美德受不了了，每晚都睡不成个安稳觉。整日整天的面对一个‘哎呦皇天’，一身病腔腔什么事都干不了的黄脸婆，余美德简直要疯。他真不知道人结婚是为了图个什么？孩子，热被窝，一顿可口的饭食，他觉得自己现在的日子也许只是比一个乞丐好了那么一点点，谁怪自己没本事呢？如今生活中的一切于自己而言似乎都是勉强的，余美德只好叹一口气忍了。

　　余美德这几年郁闷的很呢!自从儿子没了，王景芝整日哭死赖活的，余美德只好将工作从省城调回来。回来后他的日子就没好过过。先是自己呆的印染厂没两年就倒闭了，自己的工作没了不说，孩子的班也接不成。好不容易在外找到了一些做木工的临时活能勉强度日，自己大一点的房子却因为自己厂里无人被排挤让别人占有了，一家人被赶到厂子后面现在这排只要四五十平方米的民房里，孤零零几家不受待见的人住在这神出鬼没的地方。余美德现在心里就只有一个字：悔。女儿的班接不成了农村户口也没了，老家回不去老娘也接不下来，成天还要受王景芝有事没事哭天抹地的叫嚣。
　　“哎，这活得是个什么劲儿呀！”

　　王景芝虽是压低了声音，可是小麦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接下来就是一声赶似一声的重息，小麦想着船桨划进水里的声音也许就是这个节奏。她感觉很闷像是自己掉进了水里。

　　王景芝今晚也不知怎的，从前她虽是失眠，可是心却不烦，但是今晚不知怎的心烦的很，她不想承认但是又不能不承认，家里多了一个人好像空间就变小了，为什么呼吸都是这么的不畅快。

　　第二日，余美德与两姐妹都早早的起床了，王景芝睁着大大的眼睛躺在床上，其实她几乎一夜没睡，现在才发觉有些困意。
　　“锦，一会儿和小麦自己去买点吃的，钱都给你们放在桌子上了。”
　　临到出门前王景芝将这句话重复了三遍。
　　“我——知——道了。”余相锦没好气的回应着，她的那对柳叶眉又耷拉在婴儿肥的脸上。
　　“你看你这个女子，我关心你给关心错了。”王景芝一下子发起飙来。
　　余相锦背着书包就出门了，小麦赶紧跟了出去，再出门前才发现虚掩的门后放着一个尿盆，常年的尿渍已经将盆侵蚀的失了原来的模样，盆里有尿液，小麦还想着是谁尿的，为什么晚上一点动静都没有，自己可睡的真死。

　　表姊妹并排走着一二一，在卖烧饼的地方，余相锦例行王景芝的话要给小麦买一个烧饼，小麦要给出钱，余相锦却死个人都不肯，和昨晚王景芝的脾性一个样。所以一路走去，小麦觉得气氛都很不融洽。到校后，小麦发现周末的英语作业已经齐整整的放在她的座位上，撵着上自习前李宁馨儿和小麦一个抱着语文作业本，一个抱着英语作业本去了老师的办公室。小麦喊了一声报告进了单从艳的办公室时，那时单从燕正在画眉，她看了一眼韩小麦又看了一眼作业本，今天的作业是她自去年接这个班以来报的最及时交的好像也是人数最多的一次。只是她没想到这个新选的课代表会这么早，她感觉自己今天有点失态。

　　小麦回到自己座位上时，发现抽屉里有一个麻辣烫夹馍。她看了一眼假装看书的杨文斌二话没说把馍推放在了杨文斌的抽屉里。早自习下后罗霄前脚刚出教室，后面就传出了杨文斌的吼叫：“这馍你吃就吃，不吃就去喂狗吃。”
　　罗霄：“……”
　　罗霄就当自己没听见,事无巨细呀！罗霄怕自己老年后彻底的“娘娘腔”了。
　　麻辣烫夹馍最终是李四海给吃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