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拥抱

　　看见他的时候，我的心停止了跳动。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情景出现了，狼和石头站在一起。石头静静地站着，狼神情憔悴蓬头垢面，脸因泪水而污渍斑斑，乱糟糟的头像刚被打劫过。一见面，狼就跪了下来，泣不成声，翻来覆去地说：“你说过的，爱是宽容，你发过誓的，海枯石烂。”
　　痛使我抽搐起来，我看见血哗啦啦地流出来，红光一片。是的，那些过去都是真的，正因为是真的让我才如此地痛如此地悔……
　　我紧张地看着石头，他的沉默令我无比心虚，我太了解狼了，他在做最坏的事情时还讲着让你去为他死的话；我也知道石头，知道他一偌千金、勇往直前的性格；石头是一块玉，宁可其碎不可瓦全。狼是一块破皮囊，可以藏污纳垢不可以在阳光下招摇。我因为爱至深所以怕至极。
　　曾经，我自尊和骄情是我生命的支撑，我瞧不上辩白和求恕，瞧不上挽留和强求。即便死了，我希望像天鹅一般高洁而美丽。现在，在石头沉默着的时候，在爱情受到威胁的时候，我的孤傲坍塌了，拉着石头，近乎于哀求，我说：“抱紧我，抱紧我，亲爱的，你抱紧我，我才能思想。”
　　石头轻轻地抱着我，我下意识地感觉到那个拥抱有些被动。即使如此，一丝温暖还是回到我的心头。
　　“你发过誓，说不离不弃，生死相依？”石头问。
　　“是的，那时，我们都发过这样的誓言。”我承认。
　　“你知道，一诺千金需要付出多少沉重的代价啊。”轻轻的声音，有如万丈雷霆。
　　“我知道，但是，听我说。对于一个才出校门不久的弱女，相爱的人突然失踪，30万巨债抛下，失去了工作，有这样爱情吗？”我语无伦次地辩解，我为争取得到爱而辩解。
　　“郝韵，我错了，我一千遍一万遍地忏悔了，郝韵，你看过我的日记了吗？从第一天起，内疚和自责就没有离开过我。”
　　狼一把泪一把涕：“我鬼迷心窍了，妈妈说，为了得，可以舍。我发现她把舍和得搞颠倒了。”
　　狼一点不担心如此丑恶的心灵暴露。霎时，我感受不到石头拥抱的力量了，因为石头去拉扯跪着的狼，但狼纹丝不动，他说：“不要，我向爱人、向爱情跪着不丢人。”
　　一种被凌辱的感觉愈加膨胀，他不丢人我丢人，脑子飘过和他在一起的岁月，发现过去他让我高兴的事都或多或少地都让别人受了许多损失或者不满，身在其中而无法意识，直到自己成为被“舍”的人。我冷冷地笑道：“那个古老的命题，情人和母亲同时溺水，先救哪一个？”我说：“狼，千年万年，你必定是会破题的第一人啊！你的母亲溺水了，情人还不曾溺水，你是孝子，站在岸上，请情人去救母亲。真是好极了！”我说：“同样，我的父亲得了不治之症，同样，为了爱，他也选择偏激的、在当时看来是无比卑劣的手段。但，父亲令我骄傲，他用爱的谎言呵护了风雨飘摇的家，他使我感到在人间有着多么巨大的温暖！狼，对不起，我连你的名字都不愿意提起了，我在不知情的时候，海誓了山盟了，现在，梦醒了。”
　　我还想讲为了还债，我的悲哀和痛苦，那些往事我不曾向人提起，我太要面子。妈妈说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培育我理智的母亲。因为上帝爱我，所以即使狼给我带来无尽的苦难，我还得说感谢你……
　　石头靠紧了我，他捂住我滔滔不绝的愤怒，小声地责怪我：“别把人都揭露完了，要给人一点信心，他人生的路还得走下去啊。”我握紧石头的手，看着他充满怜悯地眼睛，点点头。面对六年的初恋，真是不忍。
　　狼扯着袖子擦着涕泪交加的流体：“郝韵，我们肌肤相亲过，我们早已爱为一体了，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宽恕我吧。”
　　心血涨到了喉咙口，他的话是一支利箭刺向我的心，在我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那些事正是我的心病，是我对石头一辈子的痛！狼啊，你为什么总要使用“舍别人利益”而后“得自己利益”这样无耻的办法呢！如果石头因此离开我，我无愿无悔，我将用一辈子去记忆“爱情”这个词汇。
　　我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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