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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年少时(一)
十三年前秋季小蜒村 湖心亭祁砚八岁
少年百无聊赖地捻起一颗白色棋子,放下,又捻起另外一颗黑色棋子,再放下。如此反复,独自一人,终是没个胜局。
今日,是他的生辰。
十几天前,父亲派人把他从无锡城送来苏州的爷爷家。爷爷祁孟早已经不理家族的药业了,独居在苏州的小村庄,过着悠闲随心的农家日子。
父亲说他不喜欢他,其实他早就知道了,早几年就知道了。
那天下午,他偷拿了制药的器皿,摘了后院的几棵药草,专心致志正研磨着。
突然,一个比他年长的少年从背后踢了他一脚,他吃痛地摔倒在地上。
他的二哥祁铎。
祁铎看他的眼神满是不屑,又将放在桌上的器皿一下子摔了个粉碎,语气极为凶狠地说道:“得了吧,像你这种人,根本就没资格继承云植。”他又用脚踢了踢被研碎了一半的药草,“恐怕你连这是什么都不知道,还学什么制药!”
祁砚愤恨地用双眼瞪着他,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他查过医书,那是可以用来给奶娘敷脚的伤药。
祁二公子祁铎一向喜欢欺凌他,仗着自己母亲的恩宠,变着法子在父亲面前中伤没有母亲保护的祁砚。祁旻本就厌恶祁砚的母亲,如今更是对这个儿子欢喜不起来。
父亲说:“你跟你娘一样,没有一日让我欢欣。”
小孩露出了一副与年龄极不合衬的怪异神情,似是早已明了,讥讽道:“那八年前你又何必将她强娶过来。”
有些惊诧于小儿子的语气,原以为他只是因为母亲的离开而变得沉默寡言,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已经对他有所怨恨。
祁砚眼里无光,自嘲地笑道:“我在祁家,就是一个处处受人压制的庶子。如果不是你,明知母亲不愿仍将她强娶过来,她又怎会在生下我之后决绝地离开,我又怎么会变成没有母亲的孩子!”
母亲是无锡城书香门第苏家的长女,芳名远播,自年少时便中意与她年纪相仿的教书先生,直至被强娶后执意私逃,最终落得个不守妇道,抛夫弃子的骂名。
“你!”祁旻恼羞成怒,毫不留情地扇了他一个耳光。
祁砚硬生生地受了,血红的眼睛直瞪着他的父亲。
“我不想再见到你!”父亲怒极离去。
次日他便被人送去了苏州。
初到小蜒村,他有些不适应四周的环境。但只过了几日,他就深深地发觉这僻静的小乡下实在要比看似热闹实则空虚的祁府要好的多。他多么庆幸,他还有爷爷这么一个亲人。
爷爷的小宅院里有各种各样的药材和医书,他常常可以在院子里待一整天。
有一天,爷爷同他说:“砚儿,出去外面玩儿吧,去同你这个年纪的小伙伴们玩去吧。”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与同龄人相处,毕竟他自小便没有玩伴。
他看着那些穿着花布麻衫,头发上扎着两个角的农村娃子,再看看自己一身绸布衣袍,斯斯文文的样子,无论如何都放不开心情玩耍。他只是端坐在门角,默默看着巷子里欢快的玩闹。
这下连祁孟都有些担忧了,他尝试着带祁砚到山林里去。还好,这个孙儿尚未对大自然失去兴趣,他还有着这个年纪的小孩独有的好玩的心。
虽然他依旧没有玩伴,但他已慢慢学会在平常的生活中寻找快乐,尽量让自己还有值得高兴的事情。
比如今日的生辰,他独自一人坐在湖心亭的小石凳上,沉静专注地,自己同自己下棋。许多回合过去,却总是分不出个胜负,渐渐地,他有些乏了。
亭子的连廊边坐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姑娘,穿着鹅黄色的花衣裳,小脸拧的紧,闷闷不乐地坐在那儿垂钓。身边还放着个小木桶。
祁砚看了她一会儿,继续自顾自地下棋。
时间又过去了好久,那小姑娘还坐在那儿,一副十分惆怅的模样。
他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啪嗒”一声放下绝杀的黑色棋子。
几乎是立刻地,他感受到了来自小姑娘的愤怒的目光。
他看了看手中的棋子,有些不明所以。
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大,好看的小脸却总是拧巴巴的。
他决定走过去瞧一瞧。
她知道他走过来了,却还装作看不见的样子。
“你在做什么?”他蹲下身来。
“你刚刚吓跑了我的鱼,我决定不回答你的问题。”小姑娘奶声奶气地说道。
“哈哈哈。”他捂嘴笑起来,笑完自己也有些惊诧,他已经多久没这样笑过了。
“你这是在钓鱼呢。”他往她的小木桶里看了一眼,只有一尾小的可怜的红白锦鲤。
“哼。”小姑娘鼻间轻微地哼了一声。
祁砚二话不说把小木桶倾倒,连鱼带水哗啦啦地倒回了湖里。
这下彻底把小姑娘惹炸毛了,“你干什么!你这个坏蛋!还我的鱼!”
“先告诉我你要这鱼做什么?”他耸耸肩,依旧十分淡定。
“钓鱼能做什么!你这个人真是好笑!”她张牙舞爪地要去抢他手里的桶,小短腿跳得老高,硬是够不着。
“如果你要拿它来煮的话,我就更不能让你带回去了。”他笑吟吟道。
“为什么?”小姑娘的语气一下子软了三分。
“这是观赏鱼,你钓它来做什么?”他把桶还给她。
“诶?观赏鱼怎么了?”她提着木桶,一脸困惑,又可爱又好笑。
“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招呼她跟过来。
“诶?去哪儿?”她迈着小短腿跟上。
“你不是要鱼吗?我帮你钓,算是赔给你了。”他回头冲她眨了眼睛。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儿站在池塘边,大的握着一根钓竿,小的十分好奇地探头去看。
祁砚关切地提醒她:“小心脚滑,别掉下去了。”
“哦。”她拢了拢裙子往后退了几步。
“哗”的一下,迅速钓上来一条肥肥的鳜鱼。
“哇!”小姑娘欢快地在一旁鼓掌。
“嘘。”他比了个手势,她立马噤声。
“哗”又钓上来一条!
小姑娘简直高兴地手舞足蹈。
祁砚附在她耳边小声嘀咕:“就这两条够了,再多会被主人家发现的。”
“嗯。”她点点头,“谢谢你呀哥哥。”
她眨巴眨巴眼睛,兴奋地说道:“你帮了我,我教你镖石好不好呀。”
“什么是镖石?”疑惑间,他已看到一颗石子咚的一下落入了池塘。
放在地上的棋盒子被打开了,她手里拿着好几颗黑白的”小石子”,有模有样地做出飞石的姿势。只可惜,飞出去的“石子”无一例外全都“咚咚咚”地落入湖中。她摇摇头道,“哎呀,这个石头不好使。”说罢,又捡起另外一颗扁扁的石头,“咻咻咻”地在水面击起了几朵水花。
祁砚惊得说不出话来。
“哪来的小兔崽子敢弄我的鱼!”不远处冒出来一个大叔。
“糟了,快跑。”祁砚拿起地上的两盒棋子催促道。
两人沿着小路飞快逃跑,小木桶里的水哗啦啦地撒了一地。
好不容易逃到了小巷口,两人皆是气喘吁吁。
“哎呀!没水啦!我的鱼鱼!”小姑娘紧张地看着自己的小木桶。
“哥哥,今天真是谢谢你,但是鱼鱼没水了,我要赶紧回去啦。”她说着转身就要跑。
“等等。”他拉住她的手,把两盒棋子都放进她的怀里,“这个就送你了。”
“诶,为什么?”她困惑。
“不为什么。”他正经道。
“好,谢谢。”她点点头,欢快地转身跑去了。
等那小姑娘走远了,他才想起还没有问她叫什么名字,于是脚步轻快地追了上去。
他追到一家小宅院门前。她刚才就是从这里进去的。
探头从虚掩着的大门往里边望去,只见她提着小木桶走向一个穿着灰褐色衣服的男子跟前,眉眼弯弯地咧着嘴,笑容灿烂:“阿爹,我们今天煲鱼头汤好不好呀。”
祁砚连忙退了出来,望着门外挂着的木牌子,打了个哆嗦,不知为何竟有一丝凉意。
门牌上是好看的“舒”字。
祁孟揉了揉有些劳累的腰腿,拿出一袋包裹好了的药,递给坐在一旁看书的祁砚,“砚儿,爷爷身子不太舒服,你给爷爷跑趟东巷口老舒家吧。”
祁砚捧着药,“哪个老舒家?”
祁孟笑了笑,出门给他指了指方向。
他认得那个方向,二话不说便提着药袋子去了。
门依旧是虚掩着,他敲了敲门,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温婉女子,一见到他便欣喜道:“啊呀,你一定就是老孟的孙子吧,快请进。”
他随着她进到里面去,环视了一周,不自觉地想找寻什么。
年轻的女子接过他手里的药袋,又招呼他坐下来吃糕。是桃花糕,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但他连忙摆摆手,客气道:“不用了阿姨。”
“你就不用跟我客气了,老孟帮了咱不少,不过是吃个糕,不然怎好麻烦你跑一趟。”
他看着粉粉嫩嫩的桃花糕,终究抵不住诱惑应承了。
真的,好好吃。
“来呀,你来追我呀!”
“呸呸呸,就不让你抓到。”
一群小孩在一旁的空地里玩着游戏,最中间的一个小姑娘穿着碧绿的衫子,蒙着眼睛,笑嘻嘻地要去抓附近的小伙伴。眼睛被遮住了,衣服也不一样,可他还是认得她,认得她粉嫩的鼻头,还有可爱的小嘴。
就这么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他不好意思地侧过头去,站起身来准备要离开了。
年轻的女子叫住他,送给他一袋糕。他推托着不肯要。
那女子温婉地笑着说:“喜欢就拿去吧,咱家的糕多着呢,不心疼。”
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只见碧绿衣衫的小姑娘在堪堪要摔倒的时候轻巧灵敏地避开了脚下的小石头。
年轻的女子紧张地向她所在的方向喊道:“筱筱,小心别摔着了。”
那一袭碧绿轻柔地扫过眼前。
他的心突然怪异地跳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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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祁砚,叛逆又孤独……遇上了可爱无敌的小萝莉舒筱。
等等……你说你想到了变形计?我的天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