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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正面交锋
良久,空气仿佛凝滞,只有窗外呼啸而过的凛冽寒风,夹杂喧嚣。
容蔚不发一言,仿佛可以就此地老天荒的等下去。江芷疏低垂眉目里一片荒凉,他越是不说话,就越是让人摸不准心思,那若软风的温雅,此刻却如密不透的墙,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就是这般矛盾又浑然天成的气质,让她沉迷,是她一生无法逃开的魔咒,也只有这个魔咒能让她感到满足,所以她绝对不能给其他女人任何机会。
思定,她缓缓抬起脸,声音低徊:“皇上可能会把西南的兵权还给三殿下,以重新……制衡。我……回去,也会和父亲好好商量,劝导并敦促父亲一定收敛,忠心为君,让皇上放心……”
容蔚手中的竹简拿的松散,轻扣在半曲的膝盖,笑容温脉。他不说话,空间里巨大的沉默就犹如无形的魑魅,游走在脑海,令人惶恐。
江芷疏无法控制的想到秦九歌,想到如果是她,她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突然“咔哒”一声,地板上滑落一卷竹简,摊开在地面,江芷疏下意识去捡,却还未触及竹面,已是手指一颤。
那里短短几行字,讲述的是永祯年间,嘉元帝擒毕姜的故事。江芷疏想起为了能成为与魏王并肩的人,而挑灯夜读的史书,自古以来,那些军功煊赫,手握重兵的功臣,无论忠诚与否,都难逃皇帝的猜忌,不得善终者多之……所以,她方才所说的话,在魏王这样一个精通朝政的人面前,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与其再来一个制衡,重复错误,倒不如趁机来一个分化……
分化……瓦解……
对,就是这样,可这又要如何做到?她终究只是深闺女儿家。
“王爷……”半晌,江芷疏捡起书简,抬起脸,笑容有些苍白,“我知道,或许有一个人能够有得王爷赞同的想法。”
“哦?”容蔚接过书简,漫不经心的丢到一边,“说来听听。”
“您的未婚妻子,秦九歌。”
江芷疏心中苦笑,没想到到头来一切无可回转顺了那人的心。只怕一开始她找她传话,就料定了这个结果,料定魏王会纠根问底,料定她不知何解,料定她为了为魏王分忧,最终会为她搭桥。
是了,为了容蔚,即使明知这是给自己的未来竖上高墙,她也愿意。这就是她江芷疏对容蔚的爱,是她秦九歌永远比不上的。她不是输给秦九歌,只是输给了魏王,输给了自己。
秦九歌随着黑衣护卫再次经过石桥的时候,在那波光迭起的湖面上,有箫声幽幽而起,微微侧头,就看见那湖心繁华游船船尾立一人,身材颀长如玉树,玉箫横握,乌发如锦,裹在雪白披风里,容光极盛。
是容修。
这样的人,只能是他。
他在这里做什么?秦九歌望望近在眼前的高楼,再远目江面,心中突然起了点诡异的波动。
这人会这么无聊,这个时间在这里吹箫?
这个男人,比想象中要深沉冷漠的多。论起绝情和隐忍,这大晋王朝只怕无人能及,这样的人一旦谋权布网,便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
可是又有什么计划?
黑衣护卫步伐很快,从找到她,引路开始便一路目不斜视,正如此刻,他仿佛没听见任何声音。
寒风游弋,吹漫开京都上元节的热闹祥和。从石桥到容蔚的房间不过半刻钟的距离。房门被打开,黑衣护卫便侧身让开,留她一人进去。室内暖气熏熏,一方茶几,两人相对而坐,只是那女子的神色有些奇怪。
当然这都跟她无干,秦九歌笑意淡淡,有模有样的朝容蔚行礼问安,“参见殿下。”
容蔚慢条斯理的品茶,不说起,也不说不起,秦九歌略微挑眉,自个儿站直了身体。容蔚这才瞥了她一眼,“你倒是随便,这就是将军府教给你的礼仪吗?”
“将军府自然不会如此教我礼仪,正如宫中也不会教人谋害人命。”
容蔚目光一凝,突然轻笑一声,“你今天是来跟本王算账的吗?”
“那是自然。毕竟如果不能让殿下看到自己的利益所在,接下去的交易谈都没得谈。”她一笑宛然,“所以,帐,还是要算明白了才好。”
“好,那你倒是说说,你这样一个两面三刀的背叛者,有何资格来跟本王谈判。”
语气温柔,又言辞犀利,真真是吃不准什么心思。
“谈起背叛——”秦九歌微微笑,不请自来的在他和江芷疏之间的空位坐下,“王爷,这个未免就是多疑。”
容蔚眯起眼,秦九歌依旧不紧不慢,“我自小与煜王交好,那日承安宫外,您设计想让姚公公看去他和江小姐的‘暧昧’,我要为他说句话是人之常情,当然,您要是就此怀疑我也无话可说。可您试探归试探,也万不该不听一言,就到置人于死地的地步。”
“您会如此,不过一开始没想过要留下我。”
容蔚轻笑两声,漫不经心里嘲讽意味甚浓,“本王给过你机会,是你一而再再而三放弃。”
“不,”秦九歌面色微正,“如果您是指陷害九殿下一事,那不是机会,而是催命符。若没泡水里,又回去沐浴淡释了毒性,只怕现在太皇太后已经在一抔黄土里,那样,我根本没有辩解的机会。敢问殿下,一开始真的没有动杀我之心?”
“既然您一开始就存了杀我之心,那机会便称不得机会,也就没无从背叛可谈。”她拿起茶杯,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捧进手心里,“谁规定,只能由您来试探我,而我不能试探王爷您?”
容蔚眯起眼,小案上的紫金香炉,香薰飘来,在他雍容华贵的脸上附上一层迷离。半晌,他再度靠回榻上,嘴角缓缓勾起,“你果然聪明,可也千万记住,过慧易折。”
“于我来说,如果聪慧尚且不足以保命,愚钝可会长命?”秦九歌晃着手中的茶水,看涟漪一圈圈,声音微讽微冷,“如果那样,只怕早在入宫前,我就死了第二次。”
在将军府的那些日子,几乎夜不成眠,不敢熟睡,甚至连每日入口的食物都要偷偷用银针试毒。那时候所有人都想要她死,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所以只能步步为营,精心算计。
那些如宿命般缠绕在秦九歌这一身份的杀意,不破则亡。
“所以在此后您还继续对我下手,以图陷害我和九殿下的时候,就怨不得我为自救而和九殿下联手——而成为一个背叛者。”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凝视容蔚,目光端定,在他不动声色的眼睛里看出一丝审视的光,越发坦然自若。到现在,说谎演戏的技术越发炉火纯青了。
“这点相信王爷您自己再清楚不过,否则也不至于当日皇上责审的时候,不发一言,不召江小姐出来对质。”
“你倒还委屈了?”容蔚略微沉吟,想这女人是真不知,还是装傻,那日承安宫意图对她和老九下手的并非是他。
时间静静流逝,她却一直目光坦然,容蔚转了转手中的茶杯,道:“你既如此聪慧,可又如何想不透我为何不召阿芷对质?”
“你难道不是等着告诉父皇,是在惠妃那里听说我母妃喜欢梅花,才准备折了讨她欢心?你若此翻说法,阿芷会因为担心我收到牵连,应承你的谎言。”
秦九歌笑,“这样就等同于向皇上表明是煜王要对付你。”
“不,你如此善于揣测父皇心思,定然会对父皇暗示,江氏姐妹是在惠妃翻身之后才去攀附,甚者强调是母妃让她二人入的宫,如此一来,到底是我要对付他,还是他在对付我,就尚不可定论。”
“王爷,您可真会抬举我。”秦九歌眉头微挑。
“到底是不是抬举,你我各自心知肚明。”容蔚微微一笑,却眼眸深邃起来,一瞬间似融了利刃寒芒,“像你这样的人,若不能为我所用,迟早都是一祸患,若那般,你便只有另一条路可走。”
“黄泉路?”秦九歌一笑,笑里不见诧异和害怕,反而一派轻松。
容蔚温和一笑,沉吟不语。
这算是默认。
两道目光在香薰袅绕的空气里沉默交锋,隐约有尖而利的气息四散,当事人不觉,一旁的江芷疏却一震——
从来没有人,从来没有,没人敢这般直视那人的眼睛,那看似温和,实则深不见底,像含着无尽苍穹大千世界的眼睛。可是这个女人偏偏就敢了,而她甚至没有在容蔚眼底看见一丝厌恶和不耐……
心中突然一凛,彻骨是冷意在四肢百骸间蔓延,江芷疏骤然攥紧拳头,努力遏制那遥远而令人绝望的念头。或许……或许,魏王一直期待的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能够与他比立的人,而不是,那些或趋炎附势、点点头哈腰,或剑拔弩张、却外强中干的人。
有些人,被血脉和命运捆绑,有些东西,生来就已经决定,如同她和秦九歌。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成为她那样的人。
这一认知,让她终于颓然,连同呼吸都开始疼痛。
良久,各怀心思里,秦九歌突然一笑,眼底有光彩熠熠,“可是殿下,我今天就是来告诉你,我还有第三条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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