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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祸
“夕颜暮下,多情婉转愁寒露,泪纷纷,一汪清水,何处情愫?眉含冷岭,乱世俏眉,离别须诉恩…”
冷目驻足,眉心淡凝,伤然一瞥,幽不见底的梅畅园,断断续续的歌声,似一场梦中的魔音,始终萦绕。漫漫几步,秦筝终究是忍不住驻足。那样的美妙歌啼,本应该是这世间最动人心魄的韵律,却只是吟出了这世间沉淀下来的涓涓冷意。
秦筝听着女孩的声音突然觉得伤感,单薄的内心难得的溢出缕缕悲切。悲天悯人之心,她似乎生来就有。或者说,这本就是她的职责与天性。
上苍终究是凉薄了她—孙妙于,她美丽、聪睿的妹妹!
人生可叹而不可叹,秦筝终究还是走了。她失去了原本探望的兴致,幽远的目光平静的洒在浅香阁的另一方。小亚还在那里等!
“咚咚”的两声,沉睡的车窗被猛地惊醒。秦筝清亮的目光中闪过狡黠的笑意。车里面的女孩还在失神的掰着烟熏的手指头,茫然抬首,无害的面容黯然无光。
她在想什么?“小亚?”秦筝软声唤她,语气轻妙,她终于回了魂。
“筝儿。我…我给你开门…”她并不胖,可杨柳般纤细的身子仿若受到了惊吓般,漫无目的的艰难挪动。
秦筝微微凝眉,幽深的眼光莫名闪烁,似是嗔怒,但估摸着又不太像。
小亚顿了顿,手中的动作泄气般的慢了下来。
秦筝上了车,眉眼始终凝着,许是心情欠佳,小亚小心翼翼的闪过眼光,不敢随意问她。她与秦筝是一块厮混大的,虽有姐妹的情分,却也不敢随便招惹。秦筝的性子有些古怪,总是让人摸不透,一旦恼了,便谁也不敢惹,连搭话都得战战兢兢的。
他们可以分享她的喜悦,但不允许分享她的悲伤。
“发生何事了吗?”小亚终于忍不住问她,清丽的身影却只是静静的听着,纹丝未动。好不尴尬!沉默的空气里流淌着压抑的气息,小亚无趣的紧咬了下嘴唇,低头黯了黯神色,再抬首时,女孩清澈的目光正平静的望着她。
她愣了几秒,一时失了言语。秦筝望着她呆呆的面容,笑意温暖,“我没事儿…海城应该快到了…”
小亚乖巧的点头,识趣的收了平常粗线条的性子,端庄的做好。秦筝淡淡的瞥过她,嘴角噙着会心的笑意。她总是这样的聪慧!似这世间少数的女子!
秦筝终于平静了情绪,窄小的空间里,空气终于流淌。前视镜里出现泉河会心的笑。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这位秦家小姐,自小便是不走寻常路,如今又是在秦家的掌控之外,可不能惹出什么祸事来。
他习惯性的握紧方向盘,熟练的疾风逆转,利落的调转车头,瞬间而成。动作完美,一气呵成。小亚望着他修长、白皙的双手发呆,那双手还沉稳的放在方向盘上。她有时会想,如果泉河不在秦家当司机,也许会成为一个优秀的车夫,类似于蹬三轮的那种。不像她与母亲,一离开秦家,便无处可去,无事可做了。
“呵,” 她想着泉河蹬三轮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可笑意中分明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凄凉。
泉河一脸莫名其妙的转过身,瞅着小亚,眼神绝对像是见了鬼。但他还是淡定、礼貌的问了句:“有事?”
小亚调皮的扬起了脖子,自顾的伸过去,冷冷的半空中,秦筝先一步淡淡的开口:“无事,开车吧。”于是小亚只好怏怏的挪回灵巧的脑袋,娇小的身子却又猛地顿住了,无比讶异的悬在了沉默的半空中。
秦筝不悦的挑眉,小亚的目光却仍是定定的瞅着车窗外未知的方向。秦筝终于意识了什么,静谧的心底闪过瞬间复杂的情绪,刹那无痕。
她平静的转过身,车窗外,女子美丽的面孔,粲然夺目,倒映其中。小亚不敢随意开口,泉河谨慎的注意着秦筝的神色,仿若她稍有不悦。他便会毫不犹豫的把眼前之人丢到千里之外去。
当然,事实证明,一切都是他想多了。
孙妙于如愿的上了车,车子在安静的马路上优雅的行走,不言不语,展现着淑女般的安静,只是脚步漫漫,没有目的。泉河随意的开着车子,行进的速度蜗牛一般。孙妙于的身份有些尴尬,她要去哪里,他不好问。只好干巴巴的等着,没有目的的飘着,一个劲儿的往前走。
他求助的目光瞥向小亚:该往哪个方向走,现在是最紧急的事情!孙妙于是客,于情于理,他得送她去目的地,尽管并不情愿。可秦筝他们原该去海城军校,他未曾得令,不敢随便转变既定路线。
算了!还是去军校吧…他心中得令,王者般的重新握紧方向盘,耳边突然闻得一声:“去哪儿?”秦筝询问的声音那样透着柔和,温暖如春。
小亚不禁的瞧了眼孙妙于,秦筝这样温柔的语气,是她从未听过的,透着一股春天般的绵柔怜惜。
“送我去会馆吧,应该顺路!”小于的语气淡淡的,女孩清丽的面容终于不再这般平静,似暴雨前的深沉冷意,冷冽如许。
“不回家吗?”秦筝的声音冷了不少,孙妙于倒是轻妙的笑了,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蛊惑人心。
“我是去会馆旁边新开的株氏商社。”她孩子般的目光深处涤荡着秦筝眼中的困惑,“株氏商社?”秦筝像是自顾的嘀咕,神色顿了几秒。
“傅家的地头倒是扩展的很快。”眉目扇扫,一声冷意沉沉的戏谑,语气中并无半丝的笑意。旁边娇俏的女子却只是随意的清扫目光,嘴边的笑意不知为何多了起来。
秦筝觉得奇怪,语气莫名,“你倒是觉得愉悦。”
“这株氏商社是傅周两家联营,倒不是寻常的一家说了算。”
“这云乡原一直是周家的商业范围,这傅家莫不是仗着势力大,也来分这一杯羹。”
秦筝淡淡的语气,不紧不慢的,全无初时的冷嘲,孙妙于却不知为何,仿若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放浪的笑声,毫无庄重可言。秦筝面容始终平静,小亚安静的坐在一旁,不悦的锁眉。
孙妙于倒是全然不在乎他们的不满,随性而行。小亚幽怨的目光不着痕迹的飘过秦筝寡淡的衣衫,一瞬间的目光,换来秦筝一瞬间的言语:“这本也就是笑话,倒是值得一笑。”
冷媚的笑声戛然而止,消失的这般不着痕迹,仿若缥缈。
“云乡的势力范围原就不属于周家,而且自去年正月,司政会便已将云乡划于三城之海。周家虽然在云乡经商多年,如今权力倒戈,早该退却才是。这周家新上任的当家人倒是厉害,能从傅家口中夺一杯羹,真是能耐。”
“是吗?梅畅园的消息倒是很灵通?”
悄然低头,片刻抬首,孙妙于嘴边的涔涔笑意还未完全退却。她似无辜,问道:“筝儿这话是何意?”
她倒是开始真的计较,像是真的恼了,秦筝眼底的寒意早已拂去,笑意翩跹,“随口罢了,没必要在意。你去商社做什么?”
孙妙于心中不悦,却也不敢明着反驳,只是嘴边的涓涓笑意早已退潮了,夹着一股公鸡斗败后的不甘与怨愤。她稍微平复心绪,竭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
“母亲昨晌午才给我来的信,依依来云乡了,让我多加照拂。她现在…应该到株氏商社了,说是去那边试试工作。若是不行,再想其它的办法便是。”
依依!名字那般熟悉而陌生,像是在脑海中早已抹去,涤荡既尽,不留一丝痕迹。可一旦提起,记忆却如温泉般涌溢。
“她与我们一般大了!”秦筝想着失了神,深邃的目光感叹而悠远。长大了,也许并不是件幸福的事。
“就去那边吧,许久未见她了。”秦筝隐约的言语,似命令,又似自言自语。
男子修长、白皙的手轻握着方向盘,恭敬的候着,孙家,终究是个惹人伤感的地方。秦筝原不应该招惹,见了,不过徒添白白的祸事与伤感。泉河不过在心里想,口中却不敢多出半分多余的话。片刻,车往后悠闲的靠了靠身子,电闪雷鸣间,目光清冽,流水行云般,飘过自己华丽的身姿。
海城,天桥旁!
一辆气派的黑色洋车才刚在天桥下停下来,几秒前还在旁边小书摊上磨嘴皮子的男孩片刻已至车前。
“先生,买报纸吗?”
单薄的灰色五分衣衫,不合身的长裤被重重的踩在脚底,软糯的声音透着一股坚忍与执着,他眼前的庞然大物顿了几秒,迟迟没有睁开眼睛,趾高气扬的闭目养神。男孩抱着报纸好奇的往里面瞅了瞅,清澈的目光,带着沉稳的朝气。
黑乎乎的手指黏上了幽深的车窗,那样深邃的车窗内带着一股惑人的魔力。他好奇的小眼睛睁的大大的,竭力的往里面看了看。
“欸,那孩子…干什么呢?”还在小摊上买东西的清瘦男子顾不得拿刚买的水,仿若受到了惊吓,立刻惊慌的奔了过来。
“先生,水…你的水。”老板在后面急忙忙的喊,他也顾不得转身,只是一心的扑向那孩子。
元庄很轻易的就扯下了那小男孩,他实在是太小了,若枫叶一般的轻。元庄原是十分恼怒的,顾不得其他,就扛起那孩子,准备训斥一顿。可当他抱起那孩子的时候,手中恍若无物,轻飘飘的。他的心里就不自觉的涌出心疼。
这世道,孩子也是这般的可怜!
他想的失神,还未放下男孩,像举着一个半大的黄瓜。周围三三两两的人渐渐投来注视的目光,他还恍然未觉。男孩却也是奇怪的很,被他就这样干巴巴的举着,也不挣扎、反抗,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元庄,”车窗优雅的垂下脑袋,不紧不慢的睁开双眼。男孩放弃了视死如归的决心,动了动他小巧的脑袋,睁着明澈的双眼,往车里面好奇的眨巴着目光。他看清了里面的男子,那是与他父亲完全不一样的人。
男孩在想:他也许是由石像幻化而来,端正的坐姿,端正的神态,举手投足都是那样的端端正正,像是被铅笔一笔一笔的画出来一样,有棱有角。
“少爷,”元庄朝男子恭敬的颔首,车窗内的男子投过一缕端正的目光,虽是一刹那,却足以让人领会。
肩上的小东西,他倒是扛着忘记了。元庄急匆匆的放下男孩,着急忙慌的,差点没摔了他。
“别摔着他。”男子从容的开了车门,胳膊及时有力的握住男孩,元庄别过他的目光,脸色很是尴尬。
“这报纸多少钱。”
男孩呆呆的望着神色从容的男子,有些不是所措,他没见过这样的大人物,也没有大人物向他买过报纸。
他弱弱的不敢开口,周鸿笑着接过男孩手中的报纸,然后顺手递给他一块大洋。男孩拿着钱,左右瞅了瞅。一块大洋,意味着多少钱,孩子还没有什么概念。元庄颇有意味的望了眼孩子手中的一块大洋。
男孩高高的举起钱币,认真的对着太阳,仔细的把玩着,像是在判定它的真假。
元庄不觉的伸出手,脸色动容,“早点回去吧,不要在街上随便乱跑。”男孩乖巧的点头,蹦跳着跑开了。
他凝着目光,望着男孩离去的背影失神。忽地想起正事,又不紧不慢的开口:“少爷,商社剪彩的仪式快开始了。”周鸿没有应声,只是突然莫名的问了句:“早已入秋了吧。”
“早已过了秋至。”元庄不知他是何意,不好随意说什么,便只这样说了句。若有若无的一声叹息,车门拉开的声音比初时沉重了些。周鸿从车窗瞥过悠悠的目光,男孩的身影早已远了,空气中还仿佛存留着他稚嫩的气息。
车子在整洁的天桥上安静的行驶,车内静谧的出奇,彼此的呼吸声依稀得见。这样的气氛,比平常更加的压抑。乌云暗顶,元庄时不时的瞅他的神色,看着颇有些鬼祟。
“有事?”他家少爷突然公式化的来了这么一句,他该怎么回答才好呢,脑袋突然灵机一动:“那孩子还挺可爱的,挺像少青。”没人会觉得他这句话有任何意义,连元庄自己也这样觉得。
周鸿也是愣着不知道怎么接话,自顾的说了句什么,元庄没有听清,只好转过身来再问一遍。
“少爷,您说什么?”
“嗯?”周鸿才反应过来,一时无话,便搪塞的嘱咐元庄:“注意开车。”男子嘴角的话还未完全流露出去,平静的神色突然大变,“小心!”猛转车头,车子终于低下他高傲的头颅,狠狠的转过几道弯,然后停了下来。
刹那相视,元庄利落的几步下车,朝虚弱到地的身影奔了过去。
离地上的人影两三丈的地方,周鸿习惯性的停了下来,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粗心的肇事司机好歹反应了过来,呼呼喘着气,脸色微白,健步如飞的冲了过去。
“你…你没事儿吧?真是对不起…我没有看到你。”他终于看清地上的人,是个姑娘,纤弱的很,瞧着弱不禁风的。
她摔在地上,伤的应该不轻,微微颤抖的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衣肩。她应该是伤在了肩膀。
事情怕是没法轻易了结了!
元庄转过眉目,眼光一凝,起了疲惫的身子。“少爷,这事我来解决便好,商社那边怕是来不及了…”他沉着面色,商社那边的事情自然是比任何事都重要的多。
周鸿的表情始终平静的很,瞧了眼地上的人影,转过笔挺的背影,暗灰色的西装在洁白的光熙下闪着光影。
“少爷?”他不知为何又顿了步子,元庄疑惑的望着他,顺着周鸿的目光,那是女孩倒地的方向。
他终究是不能这样一走了之!在他转身的瞬间,地上纤弱的身影,终于抬起了自己清澈的目光,那干净的目光透着微微痛楚。
目光相撞,片刻沉寂,谁也不会记得谁?
他的步子,沉稳有力,听着那样掷地有声,像是要踏进人脆弱的心底。
稳健的步伐前方是女孩的方向,“抱歉,你好像伤的不轻,我们送你去医院。”
“不…不必了,我没事儿,真的不用…了。”她仿若受了惊吓,着急的往后趔趄着退了几步,拨浪鼓般的摇头,毫不迟疑的拒绝。片刻不知为何又尴尬的瞅了瞅自己紧握着的衣衫,轻咬下唇,倔强而羞涩。
她这样握着肩膀,怕是真伤的不轻,男子只能这样想。可女孩坚决,他又如何强求?
在电光火石的思考之际,他已经迅速的拿出了衣扣中夹带的出行必备工具—纸和笔,写的有些艰难。元庄也是好奇的瞧了一眼,随即缩回脑袋,看男子将纸条递给了女孩。
她着急的摆手,“真的不用了,我急着有事儿…得赶紧走了,不然赶不上。我真没事儿,谢谢你们,我得走了。”
林子大了果然是什么都有的,周鸿两人相似一笑,人性贪婪,这年头竟然也有这样白白放过机会,不图不贪的人,当真稀奇。
女孩这样隐忍,周鸿始终是不大放心,便担心的问道:“姑娘握着肩膀,不像是无事,便去看看好了。”话音刚毕,他不禁的沉默了片刻,这话似乎听着有些不太对劲儿。他长年混迹于纸醉金迷的名利场,早已习惯了漩涡深处的龙争虎斗,身边围绕着的都是各色的政界大佬,咸少与这样的女孩儿打交道.宗族虽年年供奉,却也不见家族枝繁叶茂,他家中姊妹凋零,亦没有这般稚气天真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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