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行

作者:梨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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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生有憾


      天开始蒙蒙亮,火堆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灰烬,阮子归扭着不舒服的脖子醒过来,默默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看到盖在自己身上的容策的外衣上也沾上了一点,心虚地瞟了一眼端庄地闭着眼睛打坐的容策,她正拿自己的袖子悄悄擦去水渍的时候,容策突然睁开眼睛,开口说道:“你醒了?昨晚睡得可还舒服吗?”
      “其实也不甚舒服,”阮子归眨着眼睛真诚地说道,“这石壁有些硬。”容策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可那眼神分明是说:不舒服你昨晚还又打呼噜又流口水又说梦话,姑娘,我看你才是真汉子吧!
      不过阮子归一向脸皮厚,自动忽略了容策眼神中丰满的话语,淡定地抖了抖衣服上的土,精神奕奕地说道:“走吧,今天我们大抵是要有一番交战了,今天我们就来试试是你们的地毯式搜索厉害还是我的游击战更有杀伤力。”容策挑挑眉,道:“游击战?”阮子归嘴角一勾,坏坏地笑着,道:“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充分利用地形优势,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咯~”容策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点点头道:“不错,这战术总结,十分精辟。”阮子归咧嘴一笑,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一个叫朱德的人提出的。”容策颇有兴致地问道:“那你可知这位朱先生现在在何处?”“这个嘛……”阮子归转了转眼珠,努力地憋住笑,“很遗憾,这辈子你见不到他了。”容策一脸惋惜地点点头。
      出了藏身的山洞,阮子归带着容策小心翼翼地避开大波的搜山人,遇见落单的就毫不客气地上针,凭借着容策对这座山的地形的了解和阮子归剩余的一点内功,两人一路躲藏着伺机而动,向汝安城方向移动。阮子归心里是暗暗吃惊的,怪不得容家能掌控西北这么多年,虽然在京十三年,容策对西北这边地形地势可以称得上是了如指掌,而且他明明已经内功全无,在这山林中穿梭的速度却丝毫不亚于用了四成轻功的自己……
      不过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现在顾问道是放手一搏几乎出动了手下所有的人,就在他们要冲出山林之时,阮子归感觉到前后有两批人对他们形成了合围之势,她轻叹一口气,抽出放在靴子里的匕首递给容策,道:“他们人数众多,就怕顾问道现在已经下了杀人灭口的命令,那咱们俩,可真是阴沟里翻船了。”容策默默接过匕首,用衣袖擦了一下,道:“这次是我连累你了,待会儿只要有机会,我拖住他们,你突围出去,撑到三十里外的驿站就安全了。”阮子归粲然一笑,道:“我来此地就是要跟着你谋朝篡位,主公都死了,那我这个谋士岂非太失败?”不待容策回答,她面露奇异之色,低声道:“而且,说不定这样,我就能回去了。”
      容策刚想开口劝说,细密的脚步声已经逼近,两人背靠着背,容策握着匕首,阮子归捏着仅剩的四根银针,看着合拢过来的几十个黑衣人,面色严峻,严阵以待。因为这二人的提前觉醒,让众人把握不准那毒对二人是否有效,故而只是围拢过来,并未贸贸然冲上前来,僵持片刻,似是这群黑衣人的头领,下令道:“杀!”
      阮子归可以感觉到容策身上的肌肉都绷紧了,就在几步之遥便要短兵相接之时,一只蜜蜂突然绕着她转了几圈,阮子归无声地笑了,而冲在最前免得黑衣人一愣神的功夫,突然定在了原地,紧接着有几个人都以一种奇怪的姿势静止不动了。剩下的黑衣人全都不明所以地停了下来,另一个身着黑衣面覆银色面具的人落在了阮子归的身前,宝剑已经出鞘,银色的剑身上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那几个呆立在场的人轰然倒下,已经没了生的气息。
      剩下的黑衣人互相交换了几个眼色,还是联合着攻上来,辰砂持剑在人群中游移,身法轻盈诡异,速度极快,几乎一剑一个,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容策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阮子归面上微微有些凝重,自从认识辰砂以来,这是第二次感觉到他的杀气,第一次是当他得知紫菀的死讯时,有那么一瞬间,阮子归以为自己将要命丧他的剑下,而他一向隐忍,自那之后,若不是她时常给他找些事情做,那他所有的生活便只剩下手中的剑,他自己真的寂寞太久了,这一次,他怕是真的生气了。
      不出一刻,最后一个黑衣人也倒地不起,阮子归笑嘻嘻地凑上前去,道:“看来辰砂你还是宝刀未老啊!”辰砂上下打量了一下阮子归,露出一丝嫌弃的表情,阮子归顿时有些无语,在外折腾了两天两夜,又是跳河又是爬洞又是上树容易么,头发乱蓬蓬的,原本那一身潇洒风流的长袍早已经皱皱巴巴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还沾上了一点容策的血……
      三人快马加鞭返回汝安城时已经是晚上了,两人服下解药,放出消息让四面八方寻找自己的人都回来之后,阮子归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刚神清气爽地站在院子里长舒了口气,黄柏一脸凝重地走上前来,跪倒在地,阮子归皱了皱眉,道:“黄柏,你这是干什么?这次并不是你的过错,是我准备不充分,你不必自责。”
      黄柏咬咬牙,道:“并非是因为此事,是燕挽姑娘。”阮子归陡然变了神色,急急问道:“她出了什么事?”黄柏垂下头,满含愧疚地说道:“本来有四人轮班,两两轮流保护燕挽姑娘,可那日老板失踪,琼州人手不足,就只留了一个人在那边,有一伙人却在那时劫走了燕挽姑娘,我们的人力战到底,身受重伤,今日才被发现,现在还昏迷不醒。”
      阮子归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开口问道:“那燕挽呢?她现在在哪里?”黄柏沉默了片刻,才回道:“燕挽姑娘今日早上被发现在燕归来门口,衣不蔽体,身上……到处都是……遭受,凌辱的痕迹……”
      “混蛋!”阮子归大口喘着粗气,双手紧紧捏成拳,黄柏叩下头去,道:“是我失职,请老板责罚!”阮子归看着跪伏在地的黄柏,紧紧地抿着嘴唇不说话,就在此时,黄芪突然走过来,低声对着阮子归说道:“燕挽姑娘身边的小丫头刚才过来说,恳请老板去见燕挽姑娘最后一面。”阮子归身子一震,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跟在她身后的黄芪眼角扫了一下黄柏,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昔日燕归来的头牌花魁不过两日功夫已经看不出以往的艳丽,虚弱地躺在馨香荼蘼的雕花大床上,眼眶深深凹陷下去,安静地就像随时都会随风飘走,阮子归轻轻走上前去,先是搭了一下她的脉,心脉已毁,油尽灯枯,紧紧攥了攥手,按捺下情绪,低低地说道:“燕挽,燕挽,是我,我来了。”
      床上的人浓密纤长的睫毛动了一下,眼睛缓缓张开,却已经失去了往日亦喜亦嗔的风情,只有在看到坐在床侧的阮子归时才有了一丝神采,她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公子,你来了,燕挽此时是不是很丑?”阮子归摇摇头,微笑着回道:“不,燕挽在我心中一直都是那么漂亮。”
      燕挽苍白得嘴唇露出一丝笑容,“对不起,公子,燕挽骗了你。我一直都是王太师的人,”说到这儿,她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急切,“但是燕挽从来都没有做过不利于公子的事。”阮子归握住她的手,温柔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
      燕挽仿佛放下了什么一般,叹了一口气,道:“若我生在普通的人家该有多好,能够真正单纯地追求自己所爱的人,若是那时,遇到公子,该有多好……”阮子归握着燕挽的手紧了紧,欲言又止道:“燕挽……”
      燕挽反手握住阮子归的手,低声问道:“公子会一直记得燕挽嘛?”阮子归的眼里已经氤氲了泪水,却还是笑着说道:“当然,我此生都不会忘记你。”燕挽长长舒了一口气,道:“那燕挽此生便没有遗憾了。”说罢,便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阮子归积蓄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我去杀了顾清远!”阮子归突然暴跳起来就要向外冲去,黄芪赶忙上前死死抱住阮子归的腿,喊道:“老板,切莫冲动啊!”阮子归挣扎了几下,突然笑了起来,笑出了眼泪,笑完又颓丧地垂下头,低声说道:“把她带回去,葬在师傅身边。”说罢,便飞身离开。
      是夜,沈府后院一片漆黑,没有一个人走动,阮子归独自平躺在屋顶上,右胳膊搭在脸上,盖住眼睛,除了胸膛因呼吸而起伏外,一动也不动。忽然,有一个人跳上屋顶,踩着瓦片走到阮子归的身边,轻轻坐下。
      就在几乎要以为这寂静会这样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候,阮子归突然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我把师兄唯一的血脉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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