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步步是尘埃

　　陈意没有时间计算这次慷慨赠与带给自己的损失，因为前段培训和与于国海周旋耽误太多的时间，一堆事摞在那里等着，她要拼命加班把时间挽救回来。
　　杂志上需要的照片也完全不合她的意，广告部当真是带着糊弄和抵触情绪在应付宣传部。这时候自然想到秦晓靥的好，以前寸步难行时，总有她暗中相帮。说实话她是研究生，却从没有因为陈意多得的风光而嫉妒过，有事也是帮衬着，陈意想每个人都有她的不愿忍耐的事情，秦晓靥在为人和事业的进益上都大度，偏在这样的事上不能容忍，自己既不能代替赵凡域说穿，也就只能沉默。
　　收起涣散的心，强打精神，字斟句酌。她不能容忍主编栏里写着自己名字的杂志有各种低级错误。经过多天奋战，对第二本杂志终于有了一个初步的雏形，只是张少驰的“任务”仍是一筹莫展，她不会主动去找凌云，她再也不可能主动找他了，这里面除了自尊还有原则，捐赠者的原则。换句话说，他和她之间两清了。
　　到目前为止她对这家公司并没有产生深厚的感情，也希望这种淡淡的感觉能维持的久一点。
　　当然，她不是没想过如果凌云能出现在她的杂志里，等于是给她这个新人脸上莫大的肯定，陈意对长不长脸这事兴趣不大，主要是事关长远，任何人对于即将属于自己开拓出的新局面都有一种强烈的向往。不过她心里清楚，有些事只是存在于想象之中，她在刚来公司时就很清楚这一点：凌云虽然年轻，但却极稳重，不接受采访，不上电视，拒绝拍照，总之所有出风头的事他都不沾边，正是他的这一规矩造就陈意和他糊里糊涂的几次碰面，她比任何人都不愿去碰这条红线。
　　张少驰是故意给她出难题！显然陈意已经重新引起他的早已放下许久的注意。
　　陈意这边还在忙着心算，心灵感应似的张少驰就在自己办公室喊她，她一边起身一边答应。
　　“二季度现在到什么程度，你说你起点那么高，这一期的突破是奠定实力和名声的关键，上下都看着呢，我一定全力支持你，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
　　“谢谢张部。”
　　“对了，凌总专访的事你跟进没有？你这丫头是老实还是怎么地，不知道趁热打铁，凌总这两天签了这么大个合同，个个都知道他心情不错，有需要开口的早瞅准机会了，我们宣传部当真一点光都沾不到？”陈意知道张少驰找她就为这事，早做着心理准备，可等他真的说出口，心里比先还觉得沉重。
　　“嗯……”
　　“有难度吗？”张少驰接着说：“有困难你就直说！”
　　“张部，何止是困难，我做不到的。”
　　“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做不到？”
　　“……”
　　“这样，我正好要去办公室找肖主任，你跟我一块去，先让肖主任给我们从中周旋周旋，凌总如果有松口的迹相，你再出马，这样不至于把话说绝，这件事要是做成，对我们百利无一害，走吧！”
　　陈意不知道张少驰是真的为宣传部好还是别有目的，一路被拘着到18楼办公室。
　　肖敬生听完张少驰的意思，笑着说：“我说，老张，你是手中有虎将，不怕揽是非呀！”说完又低头小声道：“你现在不是部长做的好好的，还不够吗，都快退休的人了，想什么呢！”
　　陈意看着肖敬生似乎话里有话的样子，赶紧接过话来回道：“肖主任，是我求着张部来的，这原是我的主意，上次会上凌总对我们宣传工作给予了肯定，我就觉得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也让凌总看到我们宣传部要做好内部宣传的决心。”
　　肖敬生听完后，干干地笑两声，很久回道：“凌总的脾气，老张你是知道的。这个事我看还是不要提的好，就我做办公室主任这些年，就为这种事不知道碰过他多少钉子，我可碰怕了。”
　　“所以不是来找你商量了吗？我想着这些天凌总的心情不比往常，如果连这次都不行那老弟我就真的死心了，老哥多帮忙！”
　　“你别抬举我，这样，我正好送个东西进去，顺便跟凌总提一提，先看看他什么反应。”
　　“好，好，这样就最好，老哥的恩情弟弟我铭记在心。”
　　陈意心想即使是告诉了，凌云也不会同意，就当着面让张少驰死了这条心，省得她日后烦神。
　　所以她压根没有放在心上，凌云最好把肖敬生批评一顿。
　　不一会肖敬生回来：“陈意，凌总让你进去，具体什么情况你自己跟他汇报。老张，你的事到我办公室来谈。”肖敬生把张少弛让进自己办公室。
　　陈意愣愣地从位子上站起来，看了看张少驰，她好希望此刻的张少驰主动邀功：“这个事，我亲自和凌总去汇报吧！”可是他什么都没说，朝陈意挥挥手，先和肖敬生进了里间。
　　没有办法，一步挪三寸挪到凌云办公室门口，深吸一口气，敲开凌云的门。
　　凌云见她进来，说：“坐吧！”
　　在离他远一点的椅子上坐下来，已经打定主意不开口说任何一个字。
　　沉默一会，凌云见陈意不开口，主动问：“肖敬生刚刚说你有事要跟我说？”
　　“不是的，没有。”
　　“只要你开口，我会考虑的……”
　　“真的没有。”
　　“那你进来干什么？”凌云还是耐着性子问她，他大概宁愿陈意跟她提无数的要求也不希望他堂堂凌云集团的大老板欠着一个莫名其妙的员工的人情，可是陈意有私心：宁愿他欠我的，也不要我欠他的。
　　“我知道凌总的脾气，我总不能勉强你，但我不进来，张部也饶不了我！我就坐十分钟就走，这样大家都不为难。”
　　“难为你想的周全！”凌云听完似乎很生气，不再理她。
　　也不知道有没有十分钟，陈意实在坐不住，起身：“那我先走啦！”陈意边说边往门口走。
　　“你给我站住！”
　　凌云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边，点了根烟，狠狠吸两口：“你什么要求都不跟我提，是什么意思？我想来想去想不通，据我所知，你这一趟花了不少钱吧？也没见你和财务提报销的事，怎么凌风私下里给你报了？不过话说回来，这样做也正常，这一招釜底抽薪，可不是高明多了，我连选都没得选，你拿来，我就得乖乖接着！”
　　陈意不可思议地看着凌云，心里万分震惊，还好、万幸她今天没有开口，不然肯定被他鄙视至死！
　　“凌总，收起你那资本家的疑心病吧！我没有你想的那么高明！你们的游戏不是谁都感兴趣！我这么说吧，我就是什么都不要，让你一辈子欠我的人情，让你一辈子心里不安，因为我特别讨厌你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你以为自己手中有点资源就可以到处侵犯别人的隐私摆布别人的生活？如果这样让你有成就感，我就偏不能让你舒服。”
　　陈意说话时凌云狠狠摁灭了烟头：“既然如此，那么你在我这里所有的特权到此为止，懂我意思吗？”
　　“我一直都懂的，所以我更加不会开口求你什么！”陈意坚定地转身，出门。

　　陈意正奇怪张少驰最近怎么不追着自己去磨凌云那篇稿子的，这才知道他是有另一桩事要忙，杂志七月初出版，可眼下有一件事非常非常急：马上就是凌云30岁生日，这对整个凌云集团来说，都是大事，凌云平时都非常非常低调，他在公司别的事上都可以有表决和否定权，唯独别人帮忙过生日，主人反倒没有拒绝的权力。
　　这事宣传部不便出头组织，广告部便抓紧拍马屁的机会。只是随着工作的推进，渐渐发现风头是可以占尽，只是钱也是要独出的，并且不一定有回收的可能时，才不得已作势邀请相关部门参加。作为宣传部的一把手，张少驰的为难显而易见，他不得不考虑别的部门完全不用考虑到的凌风，还好凌风向来大大咧咧，他在张少驰几次试探时均表现出无所谓，张少驰这才半推半就答应广告部的合作。
　　于是向来是水不犯河水的两个部门难得地能够坐在一间会议室里讨论着生日的筹备，每天人来人往，倒也热闹！
　　陈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大家忙碌的样子，把抽屉里那个用信封装的支票又抽出来看，从凌云办公室回来后，第二天他的司机项明就悄悄送了这张支票来，一张十万的支票，这钱已经很是清楚明白，到此为止、两不相欠的铁证。
　　他凌云就是成心不让她痛快！
　　十万啦，她为他舍身赴死，他还她九牛一毛，很好，很公平，这就是生易！
　　所以当大家全都在讨论，激动的时候，她连热闹都不去凑。
　　看着他们往外搬资料的时候，陈意知道准备的差不多了。还是早点开口去请个假，省的到时候惹人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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