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百合香

　　雷奥来找我的时候是早上，森亿送我到宿舍，在门口遇到了雷奥。昨晚下了一夜的雨，今天天气虽然放晴，可地上还湿得很，雷奥坐在外边的木椅上，裤腿上粘了些稀泥。

　　雷奥看着森亿的车消失在路口，再看我时，眼中有些潮红。

　　下车时，森亿拉住我，从我头上摘下一截小穗子，许是昨晚在沙发上磨蹭到的。森亿伏在我耳前，笑着说：“过两日我回老家一趟，到时候过来找你。下一次，可要学好“番茄炒蛋”了。”

　　跟森亿离得有些近，这样的气氛着实有些暧昧。从雷奥得角度看去，像极了一对正在亲热的情侣。

　　大概正是因为这样的氛围，待我走近时，雷奥便一把拉我出去了。这力度，说拽反而更恰当一点。雷奥拽的我有些疼，我甩了几次都没甩掉，只得在心底暗骂一声“混蛋。”

　　雷奥紧绷着脸，拉我上了摩托车。风灌进耳朵里，雷奥的声音在风里显得有些沙哑。“森亿他是故意的，可是是要做给谁看？苏离么？”我从反光镜里看到雷奥一张一合的嘴唇，一边的嘴角翘起，笑得有些讽刺。

　　雷奥的车一直开到永巷那边，停稳在一块花圃里。满满一地的百合花煞是好看，知道雷奥家是开花店的，但我从不知道有这么大一片的花田。我歪着头看他，语气是难言的喜悦。“你家什么时候种了这么多花啊。”

　　雷奥上下打量着我，我身上穿着的是昨天森亿找来的裙子，为什么没换下，我大概是因为森亿嘴中的那句“好看。”被雷奥看得久了些，我有些不自在，问他：“怎么了么？”

　　雷奥只是笑，有些淡淡的讽刺夹在翘起的唇里。

　　“这满满一地的百合花不是爸妈种的，是我种的。”雷奥看着我吃惊的表情，悲伤的问：“苏洛，你知道昨天是什么日子么？”

　　我本来就是个极没有时间观念和数字细胞的人，突然要去想昨天是什么日子，除了白痴地说一句“劳动节”外，我显然给不出任何答案来。

　　“昨天，是我的生日。花田是我送给你的，我以为，只要有苏洛的笑容相伴，我就可以过一个最快乐的生日。”雷奥眼色潮红，低头时，只剩下了喃喃的暗哑。“可是，你根本就不记得。”

　　深深的罪恶感袭来，看着雷奥渐乎绝望的表情。莫名的，嘴中的那声“对不起”半天也没挤出来。

　　小的时候，雷奥偶尔会在我书包里插上两只百合，文绉绉的说。“百合与你，最是相配。”在十六岁渐渐明白爱情的年纪里，雷奥的百合更是送的频繁，我一度细细揣摩着他的心思，都不懂，雷奥为何如此深爱着百合。

　　十六岁，雷奥一家搬去法国的时候。雷奥站在我家泥巴房前，将装着百合花香水的鼻烟壶交给我。他说：“我最喜欢百合了，洁白的跟雪一样，苏洛啊，百合就是你。”

　　所以，雷奥说，他深深喜欢着百合花一样的苏洛。

　　那一句喜欢，我在高高的土坝上也说过。当时的雷奥带着几分惊喜，又带着几分看了H类小说时一般的惶恐和不安，在下午的篮球赛场上蹩脚的吐出几个字回我。“老师说，我们不能早恋，但我一定会拿出男人的姿态保护你。”

　　当时明显比我矮半个头的雷奥，说出“男人”两个字时，我笑得从板凳上一头栽倒了地上，结果摔掉了两颗门牙，我哭得比胖子欺负我时还要惨百倍。

　　雷奥口中的保护就是那场篮球赛。当时，胖子坐在我后排，为报复我告他抄作业，他将一瓶墨水全洒到了我的衣服上。我哭着求雷奥帮我报仇。

　　当雷奥与胖子在操场上打得热火朝天时，我躲在旁边贼笑，完全一副阴谋得逞的嘴脸。当时为了让雷奥帮我，我的哭泣是假装的。

　　自那次在高高的土坝上，我说，雷奥，我喜欢你开始。我的请求，雷奥再也没拒绝过。

　　五年过去，曾经那个矮我半个头的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长成了面前这个高高帅帅雷奥。我抱歉的笑一笑，说：“虽然忘了昨天是你的生日，可是我记得每一个我们之间的小故事。我记得，上课画画被老师罚站时，给我递糖的雷奥，我记得为了我，与胖子打架碰破了额头的雷奥，我记得为了救我，被倒下的柱子压倒，在医院躺了两个月的雷奥，……”

　　雷奥走过来抱着我的时候，我恍惚觉得时光又倒退到了五年前的日子，简单的就真如这片百合花田，纯洁的就像飘落的白雪。“雷奥，对不起。还有，欠了你那么久的一声谢谢。”

　　我摘了几枝百合，说要拿回去插在瓶子里。雷奥就笑，骂我白痴。

　　走在回去的路上，雷奥看着我淡绿的裙子，久久的才说：“苏洛啊，别喜欢上森亿。”

　　难得这般严肃的雷奥让我有些微怔，手里的百合被我捏的稍紧了些，思索片刻，我才点了点头。过不了几月，苏离便与森亿结婚，对森亿，我不管守着怎样的情怀，都该放下了。

　　……

　　再与森亿见面时是在下班的路上，我同雷奥同路。在长长的走道上碰见他和苏离，苏离挽着他的手，亲昵的如同新婚的夫妻。

　　森亿唤我时，我只淡淡的嗯了一声，雷奥牵我的手紧了几分，我没抽出来。

　　两日前脱去那裙子时，在口袋里掏出一条银色的链子，那日梦中，森亿将这东西套在我脖子上，隐约中听到他说：“洛洛，我喜欢你。”我有些不耐的将链子握在了手中，他有些赖皮的发誓说，是真的。却不料，那不是梦。

　　可是，当看到森亿与苏离牵手前行时，我突然觉得这声“喜欢”如此讽刺。

　　雷奥笑一笑，说：“学长，若没事。我便带苏洛先走了。”说完，雷奥将我们牵着的手高高举起，笑着说：“我也要拿出学长追苏离的诚意，好好对我家洛洛老婆。”

　　明知到雷奥是故意的，我却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思佯装幸福的样子绽放出了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当时我一直在想，我那个笑一定假到家了。就像出来时雷奥说的那样，“苏洛，你还是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用余光去看森亿的侧脸，他蹙着眉，紧绷着脸，看我时，有几分感伤。我扯扯唇，只是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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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亿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刚睡下。犹豫再三，我才按了接听键，电话里是沉沉的男低音，带着些命令的口吻。“我在你楼下，我们见个面吧。”

　　我起床趴在窗户上看他，他靠在车门上，手里夹着烟，一口一口的吸着。许久没回他，他不耐的问了句，“在听吗？”

　　“有事吗？我已经睡下了，有事明天再说吧！”末了，我又补了一句：“姐夫！”

　　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只瞧见他将手中的半截烟仍在地上，然后上了车。浓浓的尾烟升起时，森亿挂去了电话。我看着屏幕上暗下去的“森亿”两个字，自嘲的扯了扯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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