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角逐

　　用力的挂断声让奥利弗不由得担心那小子的通讯器是否该返厂修理，不过，现在可以放心的是奥利弗不用担心回去后自己要被杰拉尔德揍到要返厂了。

　　天知道杨望的舅舅是怎么办到的。

　　“怎么样？”杨望接过手机。

　　奥利弗舒了口气：“杰拉尔德生了很大的气，但总算是被劝住了。”

　　杨望摆出一脸“我早就料到了”的表情，然后放下手机，拿起一直放在床头柜上的小说翻阅，不再搭理奥利弗。

　　见两个人之间已经没话可聊，奥利弗又躺了回去，想先考虑一下该说什么，然后去向增田道歉，但一躺下才发现神经还是那样的疲惫，身体已经动不了了。

　　以前运动量比这还大的时候自己也没累成这样，难道奥利弗是未老先衰了吗？可千万别，他可连女朋友都还没交上啊。

　　于是奥利弗只好一边想着醒来后要第一时间向增田道歉，一边慢慢被梦魔用力抓回梦的世界。

　　“怎么又睡着了？属猫的啊，一天三分之二的时间在睡觉？”杨望再次抬起头时，奥利弗已经睡死了，看上去是怎么推也推不醒。

　　好可爱。

　　也可能是药物的副作用，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杨望也应该会有些反应。

　　大概还是最近身体不好吧？

　　杨望轻轻放下手中那本很无聊的小说，起身想把奥利弗弄到地上的被脚捡起来。

　　就在双腿站直的一霎那：

　　“唔！”所以话真的不是乱说的。

　　眼前的一切像是被漩涡扭曲了一样在不停地旋转，身体渐渐变得难以控制，这绝不是杨望起身太猛导致的，而是药物副作用的时间到了，他的双腿几乎瞬间软了下来，让人重重的摔在地板上，磕得他直发蒙。

　　没有一点准备。

　　杨望用力撑起身体，想要爬起来做些什么，可是四周旋转的物体让他无法分清哪里是上，哪里是下，就算是撑起来了，结局也是撞到什么东西而倒下。

　　这么大的动静，按理说奥利弗应该会被惊醒，但他却没有一点动静，这表示药物的副作用同样开始在他身上出现了，只是药效因人而异的缘故，他的反应比杨望小很多。

　　这对杨望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与此同时，对面的房间一片黑暗，那是因为门窗紧闭，窗帘紧锁，隔断光线的道路。

　　房间的角落里，一个破败的人偶正蜷缩着，脸埋进两个抱紧膝盖的手臂间，没有哭，也没笑，就是这么木然地坐着。

　　这精致的人偶究竟持续这样呆了多久，恐怕连人偶自己都说不清楚，其实自己也知道，没必要这么久，因为自己早就应该习惯疼痛了，但当这个残破身体上伤痕再次被挑开，肮脏的过去被暴露在空气中后，灵魂上的痛苦比身体更痛。

　　直到通讯器轻微的震动从冰冷的手腕传来后，那茫然着的艺术品才抬起头，当看清来电人是谁后，人偶像是活过来了一样，接起电话。

　　“小鬼？你……你怎么会用他的电话？”人偶的声音从最初的惊喜缓缓变得冰冷，最后连一丝感情都察觉不到。

　　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杰拉尔德，但传出来的声音却不是杰拉尔德薄荷般清凉的声线。

　　对面传来男人十分温柔的语气：“他现在在我这里，我当然能用他的通讯器……怎么？鼻音这么重，你不高兴了？”

　　增田逞强着大声回复道：“我没有。”

　　对方笑了几声：“你这家伙，和你‘母亲’一样，死要面子活受罪，算了，你要是说没有就是没有吧，我来电话是告诉你，别把在这里发生的事告诉杰拉尔德。”

　　“为什么？”

　　对方夸张的叹了口气：“我说小昭，知道太多不一定是个好事，况且，你也不想让小家伙知道你以前的事吧……”

　　增田微微提高音调：“你在威胁我？”

　　“不，我是命令你，呵呵，真奇怪，我为什么要说那些话，明明直接一句命令更管用一些。”

　　增田一时语塞，但总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就这么乖乖听话很丢人，于是向对方问道：“你……嘁，你至少要告诉我你为了什么吧？”

　　对方停顿了一下，好像在思索应该怎么回答增田。

　　“也好，让你知道一些总没有坏处，把扩音器关上，戴上耳机。”

　　增田犹豫了一下，心想这样做除了对自己的耳朵有一点损害以外就没什么亏可吃了，况且增田可是一个连剜掉眼球都能再长出来的怪物，为什么要害怕声音对耳膜伤害啊？

　　耳机塞进了耳朵。黑暗的房间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那个呆坐着的人偶知道对方究竟说了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

　　“你简直是疯了，那些个人中有一个至少是你亲妹妹的孩子，就为了那么个金毛，你就要牺牲这么多人吗……喂？喂？妈的。”

　　增田扯下耳机线，身体却仍旧在止不住的发抖，好像还沉浸于之前的伤感中。

　　虽然已经知道伤害自己的并不是伊克斯那个家伙，但不代表增田能原谅他，可如果现在知道大量信息的自己什么都不做，那就是代表增田不能原谅自己。

　　尽管被人类当做玩具折磨，被凌虐到灵魂的最深处，早就不被当做人类看待，可是增田仍旧是一个人，至少比起那座城市里的其他家伙来说，这个看似没有灵魂的人偶多少还敬畏着自己的良心。

　　缓缓站起身，破败的人偶拿起倚在墙边的武士刀，推开房门，缓步进入那两个人的房间。

　　对开门，增田首先看到的是那个东方青年，他已经昏在地上，甚至开始有黑红色液体从手臂那里溢出来。

　　这是药物的副作用，最初很有可能要了人的命，但如果是体质符合的话，在注射第二次药物的时候就不会再出现这种状况了，甚至有的人在第一次注射药物时就不会有事。

　　增田半蹲下身，把那个东方青年的衣袖挽起，淡黄色的皮肤黑了一大片，像是腐烂了一样，然后拔出刀，极小心的在那个不停溢出黑红液体的小小针眼上划了一道。

　　肮脏的液体开始大量喷涌，弄脏了增田的衣服，但只是持续了一小会儿，伤口很快就结了痂，但皮肤上还是浮着大量的黑色。

　　增田一共给杨望放了四次血，那片皮肤才变回一个正常人的颜色。

　　把杨望扶回床上躺好，增田又检查了一下躺在床上的伊克斯——他的情况比杨望不知要好上多少，只是那一块的皮肤比周围稍微暗一点而已，基本没有大碍，睡一觉就没事了。

　　但为了保险起见，增田还是给他放了一次血。

　　“多管闲事。”当给伊克斯只好血后，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增田身后幽幽传过来，回过头，那个东方青年把手臂横在眼前，好像想遮住一道增田看不到的强光。

　　增田转过身看着他：“第一次反应就这么大，在这么下去你的身体会垮的。”

　　杨望偏过头看看增田，目光又移到奥利弗身上：“他怎么样？”

　　“这家伙不知比你好多少倍，而且你们两个本来就没有可比性好吗？他的体质可以说完全就是为了适应这种药物而生的，但你不是。”

　　杨望挣扎着坐起身，脸色十分苍白：“别提这些，他行我也可以。”

　　“你这是为了什么？你的体质不可能比过他，你是一个普通人，他不是。”

　　杨望捂住耳朵，声音却仍旧十分平静：“闭嘴，这些事与你无关。”

　　增田冷笑一声：“我知道，我只是不想让你这种人的血液混进我们而已。”

　　杨望轻笑道：“原来如此……对了，你好了吗？如果没有的话就先回去休息吧，门在你左边。”

　　增田知道对方是在下逐客令了，于是冷冰冰的说：“收起你的假笑吧，和你那个舅舅一样恶心。”

　　杨望眯起眼：“我乐意。”话音未落，他就被关门声震得耳朵生疼。

　　房间安静了下来。

　　看向另一侧睡得正香的金发青年，杨望突然有一种想法，如果这时候摁住那家伙的脖子，或者向着他的眉心开上几枪，然后再自杀，会不会之后的发展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甚至在若干年后，他回想起那一天，都会忍不住去想象一下，如果他在那时杀了奥利弗和自己，会不会一切都变得不太一样了？事情还会发展到那种地步吗？

　　只可惜他当时没有动手，所以历史没有走向另一条路线，他不知道另一条路上会有什么等着自己，但会不会比不杀好上很多？

　　人不可能再活第二次，不然杨望很乐意去试试两个不同的选择会分别导向什么样的结局，但是如果能活两次的话，他干嘛要纠结于杀不杀上呢？为什么不直接在最初决定直接不作为人类出生在这个世界不是更好吗？

　　啧啧啧……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过自己无所谓，如果把他杀死了，就什么意义都没有了吧？

　　怎么会想把奥利弗杀死呢？明明好不容易能和他在一起。

　　杨望摇摇头，想把之前的胡思乱想统统甩出去，索性也躺在床上，而且在身心具惫的情况下，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而另一侧的金发青年原本简单平凡的梦境被打断，他这一次看到的，是另一场温柔而又残酷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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