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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薄命,舞尽歌歇
阳舞的身子很虚弱,精神也很差,月歌便把她扶到屋里休息。
她靠在床上,四处看看,对月歌说:“你这女子真懒,这么多年了,这间屋还是老样子。”
月歌笑着说:“我也整理过,可是变来变去还是觉得这样最好。”
阳舞神色一黯,水汽蒙住了她的眸子。
“姐姐,”月歌轻轻握住她的手,“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阳舞犹豫了片刻,告诉她,她为了见王凤,才威胁刘工。王凤来到长安后,两人终于冰释前嫌,他答应会带她回元城。当晚,王凤派车接上她,谁知刘工反悔,派人在城外阻拦,一通混乱过后,王凤以为她死了,一个人返回元城。谁知她命大没死,居然还怀着他的孩子。
月歌听得惊心动魄,紧紧握着阳舞的手,说:“姐姐,我这就让杜大哥跑一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王凤去!”
“不要!”阳舞用力拉住她,“刘工一定还在找我的尸首,凤哥现在需要倚仗他,不可以找回我。千万不要让凤哥知道我在你这儿,千万不要,千万不要……”
月歌数不清阳舞一共说了多少句“千万不要”,一直到她累极睡着,梦里还在喃喃念着这四个字。尽管从阳舞的讲述中月歌没听出任何破绽,但直觉告诉她,阳舞在长安的遭遇绝对不会像她讲的这么简单。如果王凤真心想接回她,为什么连刘工都在找她的尸首,而王凤不找?
月歌轻轻抚摸阳舞的脸,试图抹平她睡着后还紧皱的眉头。看着当初那个又骄傲又倔强的姐姐虚弱至此,月歌很是心疼。她恨王凤,更痛心这些年来阳舞的选择。为什么她们这对没有血缘的姐妹,一旦爱上谁,都如出一辙般奋不顾身的交出自己的心,从此再也收不回?
第二天天一亮,杜之云就从对岸的村中请来郎中为阳舞诊治。这段日子,尽管她颠沛流离,一路乞讨从长安徒步走回元城,身体极为虚弱,但胎儿却以强大的生命力在她腹中一天天顽强的长大。
听到郎中说胎儿无恙时,月歌和杜之云都由衷地替阳舞开心,她却仰靠在床边,闭上眼睛,流下两行清泪。
转眼间,天已入冬。
王政君如愿生下一个男孩。皇上对这个皇长孙万般疼爱,亲自为他取名为骜。
对于皇长孙的生母王政君,皇上和皇后本就喜欢她本分又温婉的性子,欣赏她不骄不妒的气度,如今这个皇长孙的降生又带给她无尽荣耀,皇上和皇后对她更加青睐,于是一道圣旨,封王政君为太子妃。
王家一下子声名远扬,世人都知道元城王家出了一位太子妃,将来极有可能登上皇后之位。而太子妃的亲哥哥王凤,也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王家几乎被人踏破门槛,昔日那些意气风发、谁也不服谁的富家公子们,如今总是围绕在王凤身边,或是与他恭敬相交,或是与他称兄道弟。王凤倒一直是那副谦恭自律的样子,不骄不躁,除了丑奴淳于彦贴身服侍之外,身边交好的人,也只有一个堂弟王音。
当消息传到贺平渡时,已将近阳舞生产的日子。
月歌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担忧的问:“姐姐,你没事吧?”
阳舞摇了摇头,笑着说:“凤哥一直都希望政君能当上太子妃,如今终于如愿了,他的努力没有白费,我也替他高兴。”
“什么他的努力?我看都是你……”月歌的话噎在口中,怕阳舞会伤心,不敢再往下说。她拉住阳舞的手,抱歉的说,“姐姐,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你别在意。”
阳舞失神的低着头轻声说:“你说的没错,都是我!可是谁让我心里装着他,觉得为他做任何事都值得呢!月歌,你说值得吗?”
月歌悲戚的看着她,怎么也不忍心说出“不值得”这三个字。
可是她的神情骗不了阳舞,她苦笑一声,长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不值得,可是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呢?”
“姐姐,以后我们姐妹俩一起过,我会照顾你和孩子。还有杜大哥,别看他做过杀手,其实心地很好。我和他约定要一起游历天下,等你生下孩子,咱们四个人一起去!”
阳舞深情的凝视她的眉眼,叹息道:“月歌,你真美,心地又这么好,难怪男子都喜欢你,连凤哥也喜欢你。”
月歌苦笑:“其实我们女子只需要一个人疼爱就足够了。纵使天底下所有男子都喜欢我又有什么用?我爱的那一个不要我,我还是一无所有。那些个别人反倒成了负担,平白给自己添堵。”
一只刚刚迈过门槛的脚还未落下又收了回去。听到月歌方才那番话,杜之云的心忽的一沉,自己会不会是那个平白给月歌添堵的别人?他轻轻的退出屋子,一个人在河边静静的呆了好久好久。
阳舞怔怔的看着高高隆起的小腹,腹中的这个胎儿,终于让她明白了,自己是如何一步步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这副残花败柳之躯,已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哪怕是月歌的姊妹之情。月歌说的很对,她只要王凤一个人的爱,可是王凤不爱她,他只施舍了一点点,她却毫无保留的给出了自己的全部,直到今天,一无所有。
阳舞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新年伊始,阳舞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婴,哭声嘹亮有力。他长得很像阳舞,有一对深深的酒窝。阳舞一直没给孩子取名,月歌就给他取了个小名,叫赐。她说,是这个孩子把姐姐带回家,让她们姐妹重聚,这都是天赐的福分,而这个孩子更是上天赐给姐姐最好的补偿。
在月歌的精心照料下,阳舞的身子恢复的很快,只是奶水不足。这一晚,月歌给赐儿喂了米糊,哄着他睡着,把他放在阳舞身边,自己则在她的另一边躺下。
阳舞摸了摸她的额头,天还这么冷,她居然忙出了一头汗。阳舞不禁感慨:“我这个当娘的都未必有你这么上心,将来你有了孩子,一定是个比我称职的娘。”
“那是因为姐姐刚刚出月子,身体还没恢复好,我才多帮帮你,等你恢复好了,自然都交给你来带,我只管哄他玩!”月歌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托着腮仰头看着阳舞,笑嘻嘻的说,“姐姐,等你身子好了,赐儿也长大了,我们一家三口跟杜大哥一起离开这里,游历天下去吧!”
“杜大哥确实是个好人,对你也好。清秋,你何不忘了过去,接受杜大哥,重新开始呢?”
月歌怔怔的定住,这一声“清秋”令她恍如隔世,仿佛又回到小时候和姐姐躺在一张床上睡觉的日子。那时姐姐从不会像现在这样,点着灯,和她说话,这样的日子,她不知盼了多久,直到爹娘都去世了,也没盼来,却在她们姐妹俩都失去了挚爱以后,出现了。这是老天给她们这对可怜姐妹的补偿吗?在她们一无所有之后,赏赐她们这份迟到的姐妹情,从此空旷的天地间,终于有一丝温情能让她们的日子不至于太过孤苦。
“姐姐,你叫我什么?”
“清秋啊,这不是你的名字吗?”阳舞笑眯眯的一拍脑门,“哦,我忘了你不喜欢这个名字,你说清秋总给人冷冷清清的感觉。可是,我喜欢我的名字,我想做贺元君,不要做阳舞。”
月歌觉得心酸,“阳舞”对于姐姐,恐怕是她一生中最错的选择,几乎毁了一个好好的少女,而“贺元君”至少生在平凡人家,安稳度日。她扯出一丝笑容,“明天开始,我和杜大哥都叫你贺元君,好不好?”
阳舞点了点头,伸手抚摸月歌的头:“清秋,如果小时候我们能好好做一对姐妹该多好!我真后悔小时候没有好好对你。”
“现在也不晚啊!”月歌翻身躺在床上,“姐姐,我做梦都想和你并肩躺在床上,抱着你的胳膊美美的睡上一觉,快躺下,我们一起睡!”
阳舞垂眸而笑,在她身边躺好。月歌立刻像八爪鱼一样抱住阳舞的胳膊,头窝在她的肩膀边,舒舒服服的哼了一声,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便沉沉的睡着了。
听着月歌平缓的呼吸声响在耳畔,阳舞的眼睛湿润了。她多希望往后的每一天都能像此刻一样和月歌睡在一张床上,任她抱着自己,依赖自己,做她的好姐姐。如果从一开始,她能打开心结,接纳月歌和她的母亲,能在父亲对月歌起了不堪的心思时站出来保护月歌,也许今天一切都会不一样,父亲不会死,她们姐妹会相亲相爱,及笄后嫁个普通的农人,平安度日,她不会遇到王凤,她也不会爱上王曼,这该有多好!
第二天一早,阳光暖暖的照在月歌脸上,睡梦中的笑颜甚是美丽。
她醒来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怀中满满当当的抱着姐姐的胳膊,还没睁开眼,就快乐的大叫一声:“贺元君,起床了!”
半天,见没有动静,她先睁开一只眼,看了看,又睁开另一只眼,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她腾身坐起,惊诧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另一半床。原来抱着的不是姐姐的胳膊,而是姐姐昨晚盖着的被子。
姐姐不见了,赐儿也不见了!
“姐姐!”月歌大叫一声,半晌无人搭声。她穿好衣服,走出门来。
杜之云正在屋外练功,见她出来,笑着问:“怎么起这么早?昨晚赐儿没闹你们吗?”
“杜大哥,你看到姐姐和赐儿了吗?”
“怎么?不在屋里吗?”杜之云摇摇头,“天没亮我就起来练功了,一直没看到她们母子。”
“糟了!姐姐去哪儿了?”
与此同时,淳于彦风风火火的闯入王凤的书房。
“公子!不好了!”他快步上前,将一卷白绢呈上。
王凤展开一看,神色骤然巨变,捏着白绢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怎、怎么会……”
“公子,这可如何是好啊?”淳于彦也是一脸急色,眼中满是惊恐。
王凤勉强镇定心神,说了句:“备车!”
城东小院的门口,王凤颤着手推开那扇有些破败的木门。已经很久没有踏入这座院落了,这里锁着他那些不堪更不愿回首的往事,关着那个卑微无耻的自己。如今春风得意的王家大公子,从表到里都应该是华贵而骄傲的,和这里的阴暗、破败扯不上半点关系。
然而,当站在院中的那个消瘦的女子背影映入眼帘时,王凤又不得不忆起这座小院中那些见不得光的欢爱,那些汗水中浸透的情欲,和情欲背后的利用与索取。他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当时光流转,他竟然已经记不清曾经的心境,到底是什么打动了他,让他带回大街上跳舞的平凡少女,还和她纠缠不清了那么久。
听见动静,阳舞转回身,目光轻飘飘的落在王凤和淳于彦身后,在门口排成两队的家丁护卫。他们手中紧握的长矛在阳光中反射冷冽的白光,晃在阳舞怀中的赐儿脸上,他哼了一声,在娘的怀里扭了扭身子,伸出小手想要抓住那缕白光。
阳舞握着他的小手,朝王凤摇了摇:“孩儿,你看,那是你爹。”她抬起头,对着王凤震惊的眼神轻蔑一笑,“怎么?凤哥,你忘了一年前曾与我在刘工家里欢爱过吗?这就是那时候你给我留下的孩子。”
王凤强忍心中的惊恐,隐在袖口中的双手微微颤抖。他怎么会忘了去年与阳舞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那是他人生中最迫切想要忘掉的,他用一个女子的真心换了自己的一世安稳,那毫不犹豫的抛弃让他每每在夜深人静时想起,都会痛恨自己。所以此刻他很后悔当初没有让刘工杀了她,才在今日再一次见到这张让他害怕的脸。
阳舞走上前,伸出手,刚要触到王凤的脸颊,他就忙不迭退后一步。她的手僵在半空,眸中蒙上一层阴冷的恨意。
王凤皱起眉头,冷声质问:“你找我来做什么?你给淳于彦送信,如果我不来就要把我做的事公之于众,到底是何用意?”
阳舞歪着头笑,就像在说一件很开心的事:“凤哥,我想你了。你忘了你答应要带我回元城吗?我等了你一年,实在等不及了,就自己回家来了。”
“你到底要怎样?”王凤痛苦的弯下身子,满眼恨意的瞪着她。此刻,他只想尽快摆脱这个女子,他已经不再需要她的怀抱来安慰自己,更不需要她的身子再去为他服侍谁。
阳舞淡淡的微笑,笑得眼泪迷蒙。她抱着孩子往他身边靠了靠:“我要你接我们母子回家,就像你去年对我说的,往后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哪怕你一辈子把我们母子安置在这里,我也要你认这个儿子!”
“不可能!他不是我的儿子!”
王凤猛一甩手,巴掌甩在赐儿身上,稚嫩的小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这一声痛哭,像一把刀捅进了阳舞的心,分别那日王凤对她的温柔承诺仿佛就在昨天,而眼前的他却冷酷绝情如斯。
曾经爱有多深,此刻恨就有多浓。阳舞冷冷的盯着他质问:“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你的儿子?莫非你知道当日你不是唯一的一个?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在骗我,你和刘工是一伙的,城外的那伙人也是你们安排的?对啊,我怎么会想不到呢,当初我怎么对王君侠,去年你就怎么对我!我当初只是一心想为你达成所愿,难道还帮错你了吗?”
“你没错,是我错了!阳舞,我求你,放过我吧!”王凤深深的低下头。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阳舞的眼中全是泪,湿了睫毛,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这是她在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面前仅剩的一点尊严。
“不是我,是刘工!我要仰仗他,所以我,我不能不听他的!”
阳舞惨笑,利字当头,他没有站出来保护她,反而任由刘工毁掉她,说到底,原来自己也不过是王凤的一颗弃子罢了。
“王凤,你好狠的心啊!我为了你什么都做了,你又是怎么对我的!你说来接我,把我满心欢喜的骗上马车,到城外把我放下,让我等你。我还以为你真的会来,谁知来的是一伙禽兽!王凤,就算你不要我,也不用毁了我啊!我做错了什么?”
阳舞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一串又一串,打湿了怀中赐儿的小脸和前襟。她低头看着这个孩子,又想起那个夜晚,在长安城外树林里一拥而上的男人们,趴在她身上,按住她的手脚,撕扯她的衣裳,在她耳边高喊:“你不是水性杨花吗?你不是人尽可夫吗?来啊!好好让弟兄们尽兴!”所以,王凤不认这个孩子也无可厚非,谁能知道这孩子的身体里到底流着哪个人的血?
她从没有水性杨花,更不是人尽可夫,她只是爱上了一个男子,想帮他完成心愿,实现理想。她只是个可怜的女子,心已经交给他,除了这副身躯,再没什么能给他了。然而他在拿走了她的心,又出卖了她的皮囊之后,为了摆脱她而彻底毁掉她,这就是她爱的人吗?
阳舞眨掉最后一滴泪,抹了把脸,又擦了擦儿子的小脸,笑着说:“儿子,你真的像小姨说的那样,是上天赐给娘的吗?可是你爹不认你呢!也是啊,一天之内,娘伺候了那么多个人,连娘都不知道哪一个才是你爹,这个人只是第一个而已。”她的手捂在孩子的脸上,直勾勾的瞪着王凤,“孩子,你到底是上天赐给娘最好的补偿,还是这个人给娘的孽!”
就在王凤被她痛恨的眼神摄住,还没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时,阳舞已经双手掐住孩子的脖子,高举过头顶,狠狠的朝地上一掷。一声炸裂似的哭声过后,那个出生只有两个月的婴儿躺在王凤的脚边,再没了声息。
所有人都被阳舞这疯狂的举动吓呆了,动弹不得,因此在她疯了似的扑上去,掐住王凤的脖子时,没有一个人上前保护王凤,就连他自己都忘了反抗。
那双手犹如铁钩,钳住王凤的咽喉,胸腔里的气息越来越少,他的眼前渐渐模糊,直冒金星。漫天金子般灿烂的光亮中,他好像又看到某一日午后在闹市中挤过围观的人群,看到梅花鹿一般的少女在他眼前飞快的旋转。那时眼中的她有一种独特的美感,让他心动,想要据为己有。他带她回家,在她热情的怀抱中,温暖的抚摸下,无法自拔。然而那柔软的双手,此刻却要置他于死地。
一瞬间,埋藏在灵魂最深处的良知蓦然苏醒,王凤记起了当初的心动,和之后对她的亏欠。他痛苦的闭上眼睛,放弃了挣扎,两行泪滑过面颊。
这两行泪,也唤回了阳舞的意识。在王凤一次又一次背叛她,出卖她之后,她发现自己居然还能为他的泪感动。她放开了手,呆呆的站在他面前,唤了声“凤哥”。
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从王凤身边远远的推开,阳舞踉跄着后退,看见王凤睁开眼睛,惊恐的看着她,捂着脖子猛烈咳嗽,看见一把刀追着她插进了胸口,顺着刀上握住的那只手,她看见了淳于彦狰狞的面容。
也许是因为太害怕了,淳于彦忘了拔下插在阳舞胸口的刀,就转身跑回王凤身边,大声吩咐带来的侍卫:“快!快!保护公子!”他竭力扭着头,不敢看倒在地上的阳舞。
王凤不停的咳嗽,惊讶的看向淳于彦,不知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敢杀人,更不知他哪来的刀。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倒地的阳舞身上时,竟意外的止住了咳嗽,呆愣的看着那瘦弱的身躯因为疼痛而扭曲了容颜,昔日熟悉的酒窝,也不再因为快乐而显现,此刻满是痛苦。
阳舞最后一次朝王凤伸出手,而他却惊恐的往后退了一步。
“姐姐!”随着一声疾呼,月歌冲进院子。
王凤在看见她的刹那,意识终于回还,冲上去抱住她。“月歌,别去!她疯了!”
“放开!”
月歌拼命从他的怀抱中抽出手,用尽全力抽了他一记耳光。王凤吃痛放开,她跑过去抱住阳舞:“姐姐,你撑着点,杜大哥马上就来了!”
躺在月歌怀里,阳舞终于平静下来。她抬起沾满鲜血的手,抚摸月歌的脸颊:“清秋,如果有来生,我想做你的妹妹。原谅我很自私,可是我想有个人疼爱,有个人宽容,有个人帮我拿主意,做错事的时候,有个人痛骂我一顿,让我回归正途。”
“这辈子也可以!我们回去,我照顾你,我疼你,我狠狠骂你一顿,你个笨女子,不该爱这个人!你快点忘了他,忘了过去,我们重新开始!你忘了我说过,我们要跟杜大哥一起游历天下吗?”
阳舞笑了,笑容是苍白的颜色:“清秋,这一年有你在真好!记得回去别把我埋在爹旁边,我没脸见他了。”说完,阳舞突然狠命拔出深深没入胸口的刀,鲜血如泉般喷溅在月歌身上、脸上。
月歌吓傻了,瞪大眼睛一声都发不出来,心像被人狠狠攥住,痛得麻木。等到她终于喘上一口气,喊出一声“姐姐”,阳舞已经靠在她的怀中没了声息,而那双眼睛,仍然直勾勾的盯着王凤,好像要跟他索命一般。
月歌突然从阳舞手中抢下尖刀,发疯一般冲向王凤,刀尖对准他的心口窝。
王凤呆住了,一动不能动,眼睁睁看着明晃晃的刀飞快向他逼近。
淳于彦下意识的冲到王凤身前护住,身为奴仆,他的第一反应便是保护主子。不仅如此,更因为他在接到阳舞传信后急匆匆准备出门之前,王君侠叫住他,对他说:“阳舞这个女子,知道太多大哥的事,也是她出主意害了我。如果继续纵容她,她不仅会毁了大哥,更会毁了政君,毁了王家。淳于彦,你答应我,如果她只是想见一见大哥叙叙旧情也就罢了,一旦她用过去的事情要挟大哥,或是要伤害大哥,就替我杀了她!”
淳于彦从没在王君侠的眼中看过那么凶狠的目光,可见她对阳舞是发自肺腑的恨。他发誓一辈子做王君侠的奴才,只要是她吩咐的,多难、多苦,他都会去做,哪怕是杀人,哪怕是在危险袭来之时,用自己的命护住王凤,换他一条生路。无论王凤有没有害过人,有没有羞辱过自己,他毕竟和王君侠一脉相承,都是王家人。
然而,刀尖并没能如愿刺入近在眼前的王凤或是淳于彦的胸膛。四个握着长矛的侍卫,矛头刺入月歌的胸口,抵住她向前冲的身体。血一滴滴重重的砸在地上,月歌手中的刀还不甘心的拼命向前探着,却怎么都够不到想要刺入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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