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到浓时

　　叶浓身上还穿着昨晚那身礼服，瑰丽华美，但出门时又抓了陆砚搭在衣架上的黑色大衣套在身上，整体看来就有些滑稽，甚至是不伦不类。尤其是脸上的妆容未卸，加之哭了好几场，乍看上去还有些渗人。

　　于是，在她悄悄跟在木羽身后时，还忍受着路人议论纷纷的声音和奇奇怪怪的目光。

　　未央始终是她的老家，尽管离开之后再也没回来过，可那份熟悉感依旧还在。但随着木羽一步步往前走的时候，她渐渐迟疑了，脚步也慢下来，因为脚下的这条路只通往一个地方。那里有一栋砖红色的小洋房，夏天的时候，洋房四周都会爬满碧绿的爬山虎，看一眼就能让人那颗燥热的心变得清凉舒适。现在冬天了，砖红色的砖壁上光秃秃一片，看上去只会让人觉得孤寂和哀凉。

　　叶浓还是往前走了一点，但在能看见木羽的身影时就停住了。她看见木羽掏出了一张纸，好像在对门牌，然后敲门，可是无论她敲多久都没有人出来。木羽有些失望，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只是没等多久还是离开了。

　　叶浓侧过身子躲在身旁一扇小门后面，直到木羽上了一辆出租车之后，她才站出来。只是她也没离开，而是又回头看着那栋房子，眼眶渐渐红了，因为那里就是她曾经的家。

　　木羽为什么会到她家去？她不是来找爱人的吗？她的爱人难道是——

　　“小叶？”

　　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叶浓转身看清来人是谁的时候吓得眼睛都圆了。

　　“乔奶奶？”叶浓拉着她走到墙角，观察了许久，“您怎么来这边了？”以前叶家还幸福美满的时候，乔奶奶是他们家的钟点工，每天定点来做饭，也带了她们姐妹俩很多年。曾经相处的日子里，叶浓对她的依赖比自己的父母还强。

　　但此刻，她看着乔奶奶的眼神却有些复杂，像是在怀念，又充满胆怯。

　　乔奶奶还是一副笑嘻嘻的老样子，不停地叫她小叶，叶浓也被她的慈祥感染，也渐渐露出笑容来。谁知乔奶奶的下一句话就让她变了脸色，她忽然摸上叶浓的脸说：“郁儿，乔奶奶好些年没见过你了，你怎么也不来看看我？”

　　叶浓的唇抿得死紧，好半天才克制住情绪，拉下乔奶奶的手在手里握着，对她说：“乔奶奶我是叶浓，不是叶郁，您不记得我了吗？”

　　“叶浓？”乔奶奶皱着鼻子想了想，然后又点点头说：“记得记得，但你怎么长得跟郁儿一个样子？”

　　“我们是双胞胎啊，您忘了吗？”

　　“那郁儿呢？怎么不见郁儿？”乔奶奶有些孩子气的在叶浓身边转来转去，像是以为她将叶郁藏起来了。叶浓看她有些不对劲，温柔地对她解释：“郁儿已经走了，她不在了。”

　　“走......对，走了。”

　　“乔奶奶？”叶浓叫她。

　　“郁儿走了......”

　　“乔奶奶？”

　　乔奶奶的情况越发不对劲，叶浓担心她就这样走了的话会出事，所以便想亲自送她回家。她记得乔奶奶的家就在转角那条街，她尝试着带着她往那边走去，没想到正碰见出来寻她的家人。

　　“奶奶！”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迎面跑来。

　　“你是小光？”叶浓记得乔奶奶有个孙子，虽然几年不见，但眉眼也只是长开了并没有长变。

　　小光点头，却在抬头看向她的瞬间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般，难以置信地开口：“你是叶郁姐？”

　　叶浓苦笑：“我是叶浓。”

　　小光挠着头：“对哦，我忘了你们是双胞胎。奶奶她前段时间被证实患了老年痴呆，现在已经记不得几个人了，说话也是颠三倒四的，难为你还认识她。”

　　“是她认出了我。”

　　小光笑起来：“估计是跟你们家人感情深，所以在她生病以后还是会隔两天就去以前的叶家看看。只是没想到今天这么巧，碰上了你。对了叶浓姐，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呆两天就走。”叶浓安慰了他几句，又怕继续下去的话他也会问起叶郁的事情，于是交代了几句就准备先离开。结果乔奶奶像是忽然清醒了似的，拉着她盯着看，眼神透彻。结果她说的话还是糊里糊涂，她说说：“你是叶浓，是叶浓，郁儿已经走了......可是你明明是郁儿啊，郁儿怎么会走了呢？”

　　叶浓被她最后一句话生生逼出了眼泪。

　　—

　　她走回溪山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陆砚也完全酒醒，正在向大堂经理询问她的去处。看见她失魂落魄地向电梯口走去，连忙跑过去截住她。

　　“你一大早上哪儿去了？！知不知道手机也不带会让找你的人很担心？！”他醒来的那一刻床的另一半早已冰凉，以为是昨晚的事吓得叶浓逃走了，心里七上八下的半刻不得安宁。

　　过了好半天叶浓才分了个眼神看过来，将他从头看到脚，当目光落在他脚上的拖鞋时，终于牵了牵嘴角，靠向了他的肩膀。

　　“别动，也别问我任何问题。陆砚，就这样让我靠一靠。”

　　不停有人走过来想乘坐电梯，但两人偏偏就挡在门口。叶浓难得有这样温顺又依赖他的时候，他自然不想因为别人错过。给大堂经理发了个短信，直接让出了他的专属电梯。

　　叶浓闭上了眼睛，也真的是在休息，挨着陆砚后还渐渐觉得困倦，不知不觉就眯了一会儿。醒来后也不过才十几分钟，但她脖子已经僵硬了，抬头看见陆砚的表情也颇为疲惫，猜想大概是他的肩膀麻了。

　　“不好意思。”她揉着肩膀说。

　　陆砚摇摇头：“昨天晚上的事......”

　　叶浓望着他，眼底划过一丝羞涩，然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陆砚，昨晚是真的，我愿意，我知道那是你。”

　　“为什么后来——”

　　“哎？你的那个朋友呢？”

　　陆砚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唐礼笙，回道：“已经走了。你——”

　　“吃早饭了吗？”

　　“还没，昨晚——”

　　“那我们去吃饭吧，我饿了。”

　　“叶浓。”陆砚拉住她的手，让她不得不停下来。要是这么明显他都听不出来叶浓是在截他话的话，那他也真是白活了。

　　“既然是心甘情愿，那你还对我隐瞒什么？还有，你上午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你总是害怕我的问题？你知道，我如果真的想知道可以直接查，甚至可以比你亲口告诉我更详细，但我不会这么做，也不想。”

　　“我没有。”叶浓低下头，“这里不适合讨论这种问题。”

　　“那哪里适合？”陆砚拉着她走到一旁的咖啡厅，顺便吩咐不许任何客人过来打扰。

　　“在这儿说，这里没有别人。”

　　陆砚看着她，一言不发，显然是在等她的答案。叶浓叹了一口气，背对过他，望着窗外的形形色色，说：“我刚才回家了。”声音轻得近乎呢喃，“其实那儿也不算我的家了，人都没了，都散了......”

　　“为什么不等我陪你一起去。”他也跟着放轻声音，温柔得腻人。

　　叶浓顿了顿，拨弄着窗帘上的穗子，说：“我其实是想去看看叶郁，我很想她，但她已经不在了，我还没有准备好带你去......”

　　“还有呢？”

　　“还有什么？”

　　“昨天晚上那样，你究竟遇到过什么。”

　　穗子忽然被她用力扯下，怕被陆砚发现，她将穗子牢牢地握在手里。

　　“叶浓。”陆砚喊她，或者说那样的语气更像祈求。而她差一点就动摇了，就和盘托出了。但现在还不是适合的时候，所以叶浓也求着他，说：“最后给我一点时间好吗？过不了多久，我把什么都告诉你。”

　　“多久？一个月？半年？还是一年？”

　　“等我生日那天好不好？很快的。”

　　叶浓的生日在五月，而现在连二月份都不到。陆砚有些着急，但到底不愿再给她太多压力，上前搂住她，让她整个人都靠在他胸前，才说：“那我就等你到你生日那天，只是你要答应我，除了过去的你没准备好要告诉我的事情，从今以后再发生的你不能再隐瞒我！”

　　“好！”

　　叶浓刚应下，陆砚就掰过她的脸吻下去，热烈又缠绵，像是要得到另一种承诺。而今天她显得分外脆弱，就连接吻的时候都被悲伤和无力感笼罩。陆砚的心慢慢被对叶浓的心疼占据，吻也变得越来越温柔。

　　从索求变作一种安慰，在诉说着他的陪伴。

　　而这个时候的他也完全忘记了不久前那个曾经声嘶力竭吼着不会跟他在一起的叶浓，眼里只剩下眼前的她，柔弱得需要他呵护。

　　其实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失去理智甚至是智商，她说什么你信就什么，哪怕是给你砒霜你也会毫不犹豫地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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