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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3(2)
趁Jack他们在医院帮忙照看文昱奕,我来到警局,负责这起案子的警察调出当时的视频录像。
模糊的画面里,空旷的大马路上车流量十分稀疏,一分钟左右才有一两辆车子驶过。一辆大卡车静静地停在镜头的下方,角度选择得绝妙,既看不到车牌,也看不到驾驶室里的司机。
当文昱奕的路虎缓缓开进镜头,因为要进入TY大楼的地下停车场,他正在打着方向盘转弯,角落里的大卡车突然像发了疯似的野牛扬尘冲向路虎,路虎被直接撞到道路正中的绿化带上,车头凹陷,玻璃震碎。
从事发到大卡车离去,时间连三十秒都不到。支离破碎的路虎安静地停在绿化带边缘,冒着滚滚浓烟,了无生气。
我把脸贴在屏幕上,如何睁大眼睛,也看不清楚在路虎车里,文昱奕流血的身影。
如果说在看到这段视频之前,我体内的血液灼热得可以熔化一切,那么现在,这些血,已经冷到足以冰冻整个世界。
晚上是由我陪在病床边,文昱奕这一回住院比之前一回严重好几倍,额头上冷汗直冒,半夜时分居然发烧。
护士给他打了退烧针,服下消炎药,文昱奕的病情才有所缓和,脸颊上病态的潮红稍稍退去,再度变成无色的苍白。
我那浸了冷水的毛巾覆盖在文昱奕的脑门上,每隔半个小时就换一次,大冬天手指泡在冷水里,被冻得发红。明明室内开有暖气,可我依旧觉得,这个世界如此冰寒。
在我换了三次毛巾的时候,文昱奕睁开眼睛,柔声道:“不要忙了,你快去休息吧。”
我摇一摇头,趴在床沿看着他,脑袋枕着胳膊,“难受得睡不着吗?”
文昱奕唇边的笑容薄如蝉翼,“开始是挺难受的,不过有毛巾冰敷,我觉得好受多了。瞧你今天一天都累成什么样了,进进出出没有一刻安生。现在黑灯瞎火的,我都能看见你眼睛下的黑眼圈。”
我努力忍下一个哈欠,摸一摸下眼皮,说:“黑眼圈很严重吗?可我也没觉得有多困呀。你睡不着,要不我再讲一个睡前故事给你听?”
“等你讲完,你就去睡觉,好不好?”文昱奕温言劝我。
我双手握住他的手掌,徐徐地讲述故事,“从前有一位小王子,他驯养了一只小狐狸。小狐狸很喜欢小王子,它觉得小王子的脚步声就像音乐,金黄色的头发就像麦子,令它喜欢上风吹麦浪的声音。可是有一天,小王子被恶毒的巫婆关进世界尽头的高塔上,有喷火的怪龙看守。失去小王子,小狐狸觉得这个世界都暗淡了,它看不见一朵花开,听不到一声鸟叫,尝不出一丝甘甜,所以它决定,披上黄金战甲,手执尚方宝剑,到世界上最遥远的地方去救它的小王子。不过要到达世界的尽头,小狐狸需要翻越插满刀剑的高山,淌过燃烧火焰的大海,劈开荆棘,战胜怪龙,登上高塔。”
“那么最后,小狐狸救出它的王子了吗?”文昱奕问。
我摇一摇头,“还不知道,小狐狸还在通往高塔的道路上,但是它有不死的信念,它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救出小王子,因为小王子就是它的信念。”
“我发现你讲的睡前故事,都是由许许多多的故事杂糅在一起的。”文昱奕笑,“故事结束,你现在愿意去睡觉了吗?”
我手撑着脑袋,狡猾地说:“我就趴在你的床边睡。”
文昱奕无奈地撇撇嘴。
隔天我给文昱奕找了一个护工暂时照看他,然后以回家拿些日用品为由离开医院,回到别墅卸妆换衣服,直接去找莲姨。
我决定给文英楠一个教训,那就用我的手段、我的人脉去对付他。不是不信任黎媺的能力,而是觉得昨天和她说的那些,对于文英楠来说,不过是隔靴搔痒。
我要让他为他做出的事情,付出毕生难忘的代价。
一大早莲姨的店还没有营业,一群莺莺燕燕坐在大厅里,化妆的化妆,抽烟的抽烟,一见我闯进门,各个都呆愣片刻,识趣地让开一条道让我坐在莲姨旁边。
我从阿纯手里抢过一根烟,猛吸一口,太着急导致被呛得直咳嗽,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你知道你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像什么吗?就像一只打了鸡血的野狗。”莲姨面无表情地拽着我的胳膊站起来,领我进了房间,重重地关上门。
“说吧,”莲姨大老粗似的坐在皮椅上,翘起二郎腿,“你那心肝宝贝儿出了什么事?让你六神无主成这样。呀,不会是他把在美国的相好领回家了?”
“我还希望如此呢。”我抽抽搭搭地抽着烟,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那你现在是怎么个打算?”莲姨半眯起眼睛。
我痛吸一口烟,恨声道:“我现在是恨不得杀了他,不,不是杀掉他那么简单,我要把他抽筋扒皮,千刀万剐,碎尸万段都不能够解气。”
莲姨在一旁静静地注视我,“早早,你知道吗,你现在的眼神,真的很可怕,都能杀人了。”
我森然地勾起嘴角,“如果真能那样,我第一个就去找文英楠开刀!”我把烟头使劲摁压在墙上,“我真是恨死了,要是在古代有多好,我学会轻功,晚上蒙面抄家伙翻窗进他家里,然后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莲姨一巴掌拍在我的后脑勺上,“你疯魔了不成?想坐牢啊你!这种事情哪里能亲自干!你以前都白混了!”
我敛起笑容,“莲姨,你认不认识那些人?”
莲姨鄙弃地哼了一声,“真是在上流社会待久了,脑子愈发不好使了。你以前的那些小弟,虽然现在不跟你了,但交情还是在的吧?找一个信得过的,你问问他,他肯定能帮你找到。那些人,只认钱不认法,居无定所,无牵无挂,办完事情拍屁股走人,连警察都找不到。”
“您说的对。”我往地上狠啐一口,抬脚走人。
我在蛇狼之窝摸黑长大,社会上有权有势的人我一概不认识,但是,这个城市里最阴暗最恶臭的一面,我就略懂一二。
虽然他们不是什么□□老大,但是杀人掠货的事情也没少干,我通过以前的小弟引荐,见到了这么一号人物。
我拿出五万元现金,郑重地放在阿东的面前,我说:“这五万,我买一个男人的一只胳膊,你肯不肯做这个交易?”
阿东抽着烟,利索地数钱,右边肌肉扎实的胳膊上是黑色诡谲的骷髅纹身,他对我说:“以前我的那些买家,他们往往都先付一半定金,事成之后再付一半。我还是头一回见像你这么大方的雇主,你就不怕我卷钱跑了?”
“不怕,”我点一点手中的烟头,“用人不疑疑人勿用。如果这回你做的干净,下回有好生意我还找你。”
“姐姐,做我这行的还真没见过回头客。行,你这人我喜欢,朋友我交了。”阿东一拍大腿,指着我,“你给我看他的相片,要哪只手随你说。”
我对他的爽快很满意,“我会把他的相片发给莲姨,莲姨会转告你。”眼中戾气更盛,“至于是哪只手,自然是他用来写字的右手。”
回到病房,文昱奕正坐在病床上翻阅报纸,难得可以看到他这么悠闲的样子。
我坐在床边帮文昱奕削苹果,长长卷卷的苹果皮在我的手指下滴溜溜地转,就是不脱落。
文昱奕的目光从报纸上转移到我的手上,“你是怎么做到的?苹果皮居然都不断。”
我笑而不语,其实主要是莲姨在吃水果这一问题上是个极品,她吃水果前,喜欢看人家削果皮,要薄,还不能断开,我就是在她非人类的指导下练成这一本事。
文昱奕合上报纸,“你有没有听黎媺,或者你父亲,说起华盛和TY合作的项目的事情?”
我故作不知道,“没有啊,项目怎么了?”
“项目被华盛暂停了,具体理由John没有告诉我,不过似乎华盛那一方占理。”文昱奕弯起嘴角,“总之,John现在焦头烂额。”
我把削好皮的苹果递给文昱奕,得意地一笑,“活该。”
下午的时候,我和文昱奕如愿以偿地在病房里等来文英楠。
文英楠一身黑色呢子大衣,风风火火地闯进房里,眼中是难得一见的慌乱无助,还隐隐带着不知所措的愤怒,哪里还有初见时意气风发的姿态?
他起步不知道比文昱奕高多少倍,可是多年过去,他竟然还要和文昱奕竞争同一岗位。他的能力和文昱奕的一比,是显而易见的。
文英楠以前看不起他的这个小叔,但现在却不得不来求他。
文英楠坐也不坐,直接站在病床前和文昱奕说起话来,说的是叽里呱啦的英语,用的还是不可一世的质问语气,看来得到教训还不够。
我瞧也不瞧文英楠一眼,握着水果刀,把篮子里的水果全削皮了,削完皮再切成块,一刀一刀地下去,切得咚咚响,犹不解恨。
文英楠显我吵,好几次都望向我,张开嘴,但瞧见我一身杀气腾腾、面冷如冰,他心里戚戚,识趣地乖乖把话咽回肚子里。
文昱奕面无表情,不疾不徐地回着话,言语里尽是客气和疏离,看样子还拿自己被车撞做文章,把自己和华盛暂停合作的这件事情撇的一干二净。
做得好,我在心里为文昱奕翘起大拇指。
文英楠最后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动文昱奕,只好决定告辞,我送他出门。在出医院的路上,文英楠一直摆着一张臭脸对我,一声不吭。
刚出医院,我便指着不远处一家高档的咖啡厅,说:“那儿有从南非运来的咖啡豆,手工现磨,我能否有幸请你去喝一杯?”
文英楠挑一挑眉毛,径自朝那家咖啡厅走去。也许是在办公室的时候,他只能到道机煮的咖啡,甚至还可能是现泡的速溶咖啡,一听到“手工现磨”四个字,他眼睛都发光了。
走进咖啡厅,白衣侍者引我们来到一处靠窗采光良好的雅座上坐下。文英楠点了一杯蓝山咖啡,我则在文英楠嫌弃的目光中声明给我一杯白开水就好。
相比起苦不拉几的咖啡,我更加愿意喝下一杯没有任何味道的白开水。
我从小就对咖啡的味道反胃,莲姨曾经为了显示她店面的高雅,咬牙跺脚买了好几盒进口咖啡,结果她头一回泡咖啡给客人,让我端去,我一闻直接吐在咖啡杯里了。为此我足足有一个月不敢路过莲姨的店门前。
虽然现在抵抗力好了很多,但是在别墅的时候我看到文昱奕在喝咖啡,就会一点情面也不给地倒掉,眼睛不带一眨的,再给他上一杯牛奶或者碧螺春那也是后话了。
“难道Adolph从来没有带你来这里么?”文英楠挑衅地问,“导致你来到这里都不知道应该点什么咖啡,只能丢人地要一杯白开水?”
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压住内心的怒火,微笑道:“是我喝不惯那些外来的东西,也看不惯那些外来的人。当然,你叔叔是例外。”
文英楠用鼻子哼了一声,“我的叔叔,只有uncle Calvin。”
我双手放在桌子上,漫不经心地问他,“文英楠,其实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很好奇,从知道有你这么一号人物开始。”
文英楠高傲地扬起下巴,相对我,他更有兴致去看窗外的车水马龙。
我一点也没有表现出计较他对我故意忽略的不礼貌,“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呢?”我指的自然是文昱奕。
文英楠嗤笑着弹一弹身上所穿的西装,“我出生至今,穿的衣服从来都是在意大利一家百年老店手工订制的,我从未进过路边任何一家服装店。”他的眼里溢出厌恶的色彩,“对于我来说,Adolph和路边那种三流店铺没什么两样,进去那是玷污了我的鞋子。”
说实话,他的这句话让我气得想端起他面前的热咖啡,泼到他那所谓的高贵的西装上,“他是你的长辈,你难道就不觉得,你对他的所作所为,十分可恶吗?”
“我从来就没有觉得我对Adolph做出的事情可恶,甚至也不介意从今往后做出更加可恶的事情来。”文英楠不怕死地摊开手。
我阴冷地盯住他。
文英楠半眯起眼睛,做出思考状,“他的身份在中国古代,怎么说来着,我的中国古文学的不是很好。哦,对,庶出!他也不过是文家一个庶出的儿子,我可是嫡亲长孙。我把他踩在脚底下,也不会有人说我一句不是,你信不信?”
我双手环抱在胸前,“没错,不过你不要忘了,那是因为你当时在美国,你斗鸡走狗都有人在你身后为你撑腰。不过你现在可是在中国的土地上,你做出什么事情,总应该三思而后行,毕竟,这儿,”我用力地点一点桌面,“不是你的地盘。”
我打开手包付账,“Good luck.”潇洒地大踏步离开咖啡厅,然后躲在角落里,在文英楠从咖啡厅出来的时候,用手机拍下他的照片,发送到莲姨的手机上。
三天之后,我收到莲姨的短信,仅仅两个字:“事成。”
我微笑着执起水果刀,用纸巾擦拭干净,然后拿起一个苹果削起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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