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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第一次见的时候,秦一尘并未看到那人的面孔。
夜影中的那抹银光,让他第一次知道月光也可以让一个人如此耀眼。紫红色的长袍掠过视线,好似什么表演的序幕就此拉开,令人沉醉的暗色漩涡正中央,就是那古怪的惨色面具。接着金属细磨声响起,月色顺着剑身游走,亮斑瞬间划过,却流畅宛若焰火。
再之后,少年的感官被一种沉甸甸的气息夺走,不是家里角落沉积的灰尘一般令人压抑,也不似王公贵族的香囊那样轻浮的芳香,而是如潮水般汹涌窒息,却勾人魂魄的味道,鬼魅慵懒,好似陈年老酒开坛之时,那扑鼻而来的醉人。
那人顺手杀了二三强盗,被救的自己便执意要拜入门下。
“为什么?”
那人问。
“报仇!”
高人大笑,摘下面具,竟是美貌少女。
“你办不到!”
随后的那个清晨,从混沌中醒来的自己第一件事便是服了那人给的三日断魂丸,被重重护卫打得遍体鳞伤,却连放解药的房间都未能看上一眼。
“你第三日不死,便是我徒儿!”
终于,在第二三日交接的子夜,秦一尘爬着敲开了那人的门。
“弟子参见师父。”
“哈!果然聪明!”
那人笑道。
“但这药效还有两个时辰,就做两个时辰的徒弟,你报得了什么仇?”
“弟子不才,望师父行举手之劳,移步邻房,救弟子一命。”
“何以为报?”
“做牛做马,任听使唤!”
“不缺奴仆。”
“助我门派,独霸武林!”
“徒为虚名。”
“……若为师言,可负天下!”
“即便杀人放火,暗算下毒?”
“在所不辞。”
许久,那人含笑开口。
“记住了,你师父姓于名心恨,于四年前击败散玉门大师兄,成为第二代掌门,。”
一年之后,某个白天之前的夜晚,秦一尘辗转反侧,终觉毫无睡意,起身前往庭院。
伊人在心,胸口依旧柔软而刺痛,而此时拥有她的男人与他有着相同的面孔,在他心中,却更像是抢了本应属于自己的那份,卑鄙地享受着一切。
明天……
他想着。
明天。
转眼已到庭院,与那天一样的夜晚,漆黑的天穹下看见了同样的人。不过这次,她是坐着的。卸下了面具的脸没了那道寒光,也许是喝着酒的缘故,反是多了一丝的红晕,却叫少年更加不敢直视。
“乖徒儿,来,坐下陪我喝。”
少年面露难色,却还是坐在了离她最远的那个座位上,打量着杯中不熟悉的深色液体。
感到那人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眼睛像一潭湖水般沉静,又些微跃动着明光。
便一狠心,猛地将杯中物灌入喉中。
灼热的感觉掠过五脏六腑,混着脑子莫名其妙的昏沉,他只觉得自己要烧起来了。
“……师父,这是什么?”他强压不适,皱眉问道。
“新捣磨的蚀骨散。”
少年猛地咳嗽起来,对面的人倒是笑意盈盈。
“……即墨酒而已,我不是也喝了?”
“您真是,好兴致啊……”
“是你太紧张了。”对面人回道。“我害我唯一的徒弟做什么?”
“您也不是没下过毒……”
“总得有人试试效果不是?”
秦一尘觉得自己总是吃亏的,这人永远有她的步调,一不小心就被带着走了,看着她浅扬的嘴角,随意散在身上的玄色瀑丝,他只觉得在这个优雅的人面前,自己永远是慌乱狼狈的,明明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游刃有余得叫整个散玉门上上下下都敬佩不已。
为什么总是这么抑郁沉稳呢?明明……
“唉……”
想着,不禁发出一声感叹,却没逃过对面人的眼睛。
“怎么,徒儿觉得只是酒很遗憾?”
“不……不是。”秦一尘下意识地解释道,“只是想说,您为什么成为掌门了呢,明明就……”
“——是个女子?”
那人微启双唇,轻声问道。
望着她颇感兴趣的模样,少年只觉得刚散去的酒劲携着一种莫名的忐忑漾上心头,宛若初见此人那般,被迷之芬芳扰得动荡不堪,意识渐渐薄弱,长椅,酒杯,月色,一切形象与声音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一人,一个紫红色的影子,代替夜幕笼罩了他世界内的所有光影。
这感觉如此熟悉,似乎一直浮现着,又异常陌生,因为这颜色从未见过……
笼罩在心头的一直以来都是……清新的浅香,和着春天的阳光,轻快的、闪亮的、不可思议的明黄……
明黄……
明明就……
——什么?
他想起了自己未说完的话,却无法继续下去。
自己本来想说什么?
一个没有后天的人——
在明晚之前——
对自己的师父——
——想说什么?
他摇了摇头,来时的柔软与刺痛重回脑海,然后少年猛地站起身来,以睡意为由匆匆告别。
所以那人不知道,那个晚上他一夜未眠。
而他也不知道,那人望着他背影的低语。
“徒弟果真随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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