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药

　　第二十七章
　　白狂生沉声回道：“禀殿下，屋里除了我就只有周景年周公子。臣亦不知国师大人何故要取周公子性命。”
　　紧紧攥起颤抖的手，何清直直看着他沉声道：“屋里那个人，闯进我的厢房……意图不轨。我召唤来的恶鬼一路跟到此处。此人既辱我，今日必死！”
　　李泽元闻言脸色微变，看向厢房的目光已经冷了下来。
　　白狂生不动声色的扫过太子，然后哈哈大笑：“国师大人是国之栋梁，要杀什么人不过一句话的事情。只是我和这位小友早早就一起在这里畅饮，并没有离开半步。国师若要取他性命，还请再寻其他借口。”
　　何清面白如纸，难以置信：“白将军，您为什么要包庇他！”
　　白狂生虎目一瞪：“国师这是在指责本将军欺骗太子殿下？”
　　说完，他布满茧子的大手已经抚上腰间宝刀，摆明要护着周景年。
　　薄雾里，李泽元温润的眸子显得深不见底：“女眷厢房有专人贴身服侍。何大人，你说周公子刚才闯进你的厢房，可有服侍的下人作证？”
　　何清披头散发面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没有。当时西厢只有我一人。”
　　当时她业火焚身，那样痛不欲生的样子如何能让人看见？所有的奴婢都被遣出了西厢，没有人能为她作证。
　　李泽元不言语，只拿一双温润如春的眸子瞧着何清。意味不明。
　　一直沉默地白飞卿缓步走到何清身边，薄唇轻启：“既然各执一词，何不把周公子叫出来对质一番？”
　　白狂生冷哼一声：“放肆！你这孽畜难道怀疑自己的父亲！”
　　白飞卿垂下乌蒙蒙的眸子，然后侧过精致的脸庞看向何清：“京畿巡察使此刻就在前厅，国师大人可要将他请来？”
　　此言一出，李泽元目沉如水。何清乃国师之尊，她若当真受辱，自当交给京畿巡察使弄个水落石出。但今日是太子大婚之日，周景年不仅是江北漕帮少主，又兼太子妃表兄，事情若闹大有百害而无一利。
　　更何况何清通神之能他亲眼见过，说一句以一挡百亦不为过。周景年不过纨绔子弟，花拳绣腿而已，如何就能凌辱于她？
　　没有回答白飞卿，何清噙泪向前半步，轻声唤道：“殿下……”
　　——今日我身受辱，白飞卿犹肯打抱不平。阿元，你可曾有半分心疼怜惜？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隐约的丝竹欢笑之声。李泽元缓缓呼出一口气，露出她再熟悉不过的浅笑：“此事或许有什么误会，还请国师看在本宫今日大喜的薄面上，不要将事情闹大。明日本宫自当亲自查个水落石出，给国师一个公道。”
　　恍惚的表情僵在脸上，何清看着面前温雅如春的青年，却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冻成了冰，只消轻轻一敲就会化作尘埃。
　　她连性命都掏给他了，却换不来他的一点信任。她被人轻薄，他却当作谎言。
　　李泽元，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
　　眉宇间渐渐失去清明，何清一双眸子弥漫起血雾，她的头发狂烈的飞舞起来。脚下的厉鬼受到召唤，嘶号一声扑向东厢房！白狂生神色一沉，利落的抽出腰间宝刀迎上前去。
　　太子殿下玉润的眼眸里流转过冷色：“何大人！”
　　闭上眼睛，何清凄啸一声：“杀！”
　　厉鬼瞬间膨胀一圈，夹杂着怨气呼啸而去！饶是身经百战的白狂生亦有些应对不暇。那厉鬼却越战越勇，一口黑雾喷到他脸上。白狂生目不能视，眼看被那厉鬼直掏心窝。李泽元和白飞卿不由同时神色大变——
　　“白将军！”“爹！”
　　电光火石间，李泽元一巴掌狠狠打到何清脸上：“还不住手！”
　　“啪！”何清猛的跌向一旁，白飞卿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另一边，白狂生堪堪躲过厉鬼那一爪，反身落刀将它劈成两截。随着一声惨叫，那厉鬼化作青烟消逝无踪。
　　原本闹哄哄的场面突然寂静下来。李泽元居高临下冷冷看着何清，眉宇间满是残存的暴戾之气。此刻的他，是完完全全的轩辕朝太子殿下。尊贵而不可忤逆。
　　何清倒在白飞卿怀中，长长的头发披在她面上，让人看不清表情。半晌，她从嘴里吐出一个残破的音节：“……好。”
　　她的阿元，如今这样绝情冷漠，这样威仪无限，怎能不让人赞一声好？
　　从白飞卿怀里摇晃着站起来，何清长久的垂着头，然后她默默转身往外走去，脚下步幅轻飘不稳。
　　望着何清单薄孤寂的背影，李泽元眉眼间似有悔意。往前走了半步，他低声唤道：“……延寿。”
　　何清的步伐顿了一顿，唇角不可抑制弯起一个悲凉的弧度。如同哭泣一般。
　　延寿？
　　不，没有延寿了......
　　再也，没有了。
　　微微侧回头，何清看向那月色下一袭红衣的高贵青年，目光妖冶令人不敢直视：“微臣，告退。”
　　那样凉薄的语气，听得李泽元忍不住眉头一颤。然而望着何清缓缓远去的背影，他终只是抿起唇角不言语。
　　什么都不能说。因为今夜是他大婚之日，百官齐齐来贺。因为屋里是太子妃的表哥，屋外是轩辕朝的护国将军。
　　因为他是太子，因为她是国师。
　　夜风吹过，白飞卿侧过冷玉一般的俊颜看向李泽元，声如断玉冷冽透骨：“你不过是仗着她喜欢你。”
　　留下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那月白衫子的青年头也不回地追随何清而去。
　　月色下，李泽元曼身而立，那一双玉润的眸子渐渐冷了下去。
　　第二十九章
　　冰冷的夜风从衣领袖口灌进来，亦从被撕破的衣襟处灌进来，带着刻骨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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