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醒千山暮雪

　　孩子满月是件大事。
　　关键在于我可以洗澡啦咩哈哈！
　　莫绍谦和蒋教授还在外面商量给孩子取名的问题，真是，都怪慕咏飞那女人，非得搅局，搞得兵慌马乱，我们家囡囡现在还没个名字呢！
　　我非找王大状判她个十年十五年不可！判她个恐怖分子！
　　额，话说回来，恐怖分子是罪吗？
　　我洗完澡出门，莫绍谦和蒋教授如临大敌赶紧关门关窗，一条大毛巾把我裹得严实，我觉得十分窝心。我说：“都想了些什么名字啦？”
　　翻开桌子上的纸，一看：莫莲华，莫心洁……
　　我噗：“这像是琼瑶奶奶起的名字！”
　　莫绍谦四十五度角望天……
　　啊！蒋教授取的！我这臭嘴！
　　我赶忙忽悠：“那个什么琼瑶奶奶的风格好啊，琼瑶奶奶华语文坛一朵奇葩啊，多有才华啊！”
　　莫绍谦终于出来解围了：“妈，我都说了听起来像六十年代的名字，你不信。”
　　蒋教授翻翻眼睛耸耸肩：“好吧，你们年轻人自己决定吧，我这老脑筋过时啦！”
　　蒋教授于是去歇着了，留下我们两个在那里翻字典。
　　莫绍谦翻来翻去，太普通的名字嫌弃，太高深的都偏难怪，诡异。我在那儿抱着孩子忧心忡忡：蒋教授不会生气了吧？都怪我这臭嘴！
　　忽然莫绍谦摸摸我的脑袋，说：“傻姑娘，不用那么战战兢兢，我们是一家人啊。”
　　我把孩子放在一边，整个人八爪鱼一样，又缠在了他身上。
　　好舒服啊，好久没这样了呢。
　　最后孩子的名字是莫绍谦取的，叫莫愁。我抽搐了一下，但是觉得这名字辨识度还算挺高，就没提什么异议，蒋教授还是辩驳了几句，但是最终听了莫绍谦的话。过了两天，我抱着宝宝喂奶的时候随口说：“等莫愁五岁了，送去少林寺吧。”
　　莫绍谦一口茶喷出两米远。
　　“少林寺？”
　　我说：“对啊！你看，这次慕咏飞行凶未遂，咱们判她个十年二十年，出来了还不得来找茬？我觉得闺女还是学学功夫防身比较好。你用那样诡异的眼神看我干嘛？我没送古墓派不错了！”
　　然后自我陶醉：“好像武侠小说哦！”
　　莫绍谦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回头看看莫绍谦，抱起宝宝：“要不，三岁就送？”
　　莫绍谦怒了：“叶华侬！”
　　真相，它诱惑着我，明知不该，可是一刻不了解它，我寝食难安。
　　莫绍谦的定力还是不错：“好了，不用担心，慕咏飞的事情我解决，你和宝宝安心在家就可以了，别的不用管。”
　　我说：“我也知道我也许不该知道，但是一刻不知道我就睡不好觉，你就告诉我吧，慕咏飞到底怎么了？逃了？被慕家保释了？”
　　莫绍谦咽了咽口水，说：“没。慕家已经破产了。”
　　我说：“有你的功劳？”
　　他说：“算是，有吧。”
　　我说：“那慕咏飞呢？到底怎么了？”
　　莫绍谦躲闪着我的目光，可是我就那么死死盯着他，最后他长出一口气，说：“死了。”
　　“死了？怎么死了？”
　　莫绍谦烦躁地挠挠头，说：“具体这件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据说，是被遣送回国之后，被看守……然后，自杀了。”
　　我颓然坐在沙发上。
　　“这不是我们的问题，那些女性监狱的看守本来就没有一个手脚老实的，不过直接侵犯的行为不多，一般都是占占便宜……不过慕咏飞那脾气你也知道，受不得一点气，把看守臭骂了一顿，最后就……”
　　我说：“别说了，我知道了。”
　　一直以来，慕咏飞都是压在我心头的大石，好像只要她不死，我就难得安宁。可是我好像真的从来没想过她死，死在看守所里，死得那样尊严扫地，临死前还被一个猥琐的监狱看守肆意凌辱。
　　她死了，我再也没有负担了，可是我没有办法快乐，甚至可以说我好像一下子记不起快乐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了。
　　她罪有应得，可是不是这样的。
　　我永远没有办法因为一个悲剧快乐。
　　然后，又一个悲剧发生了，我还在哺乳期，可是我已经一点奶水也没有了。
　　夜里，我蜷在莫绍谦怀里，一遍一遍地说，人，为什么要有仇恨，为什么要互相伤害。
　　他死死抱住我顺我的背，对我说：不怕不怕。
　　慕咏飞的葬礼我和莫绍谦去参加了，莫绍谦给她棺材上放了一朵白色的玫瑰花，在那一瞬间我几乎觉得慕咏飞就要从棺材里爬出来把莫绍谦拽进去，可是那终究只是幻象，泥土一锹一锹盖上去，所有和她一起鲜活过的曾经全都被一齐埋葬，岁月和尘土带走了一切。慕长河一夜白头，要不是他站在一个那么显眼的位置，我几乎已经不认识他了。慕振飞则好像已经在一夜间长大，风霜将他好看的面部线条变得格外冷列。
　　最后他说：“都过去了。”
　　阴霾的天空，渐渐放晴，太阳终于出来，金光灿烂。那些曾经有过的执念，曾经有过的谎言，曾就有过的阴谋、陷阱和互相伤害，总会在这明媚的阳光下渐渐泛黄，渐渐褪色，渐渐磨平，直到辨识不见。直到后来我们老去。直到后来，就连莫愁也带着小女儿，来看我们这对老头老太太。
　　仇恨和磨难早已死去，存在的，都是爱。
　　（正文完）

《海姬》
自己另一个马甲的小短篇，自己觉得还精致，大家没事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