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攀龙附凤
汪祈年几个月后正式任翰林院修撰,短短半年扶摇直上从外放地方官到入京进翰林院,升迁速度实在是惊人。众人看他前途无量,纷纷来结交,汪祈年又善应酬,每日迎来送往,一时间竟成了官场上炙手可热的人物。他待任希白也不再像初中榜时那般冷落,少则两三日,多则每日都要过来嘘寒问暖,关心他生活起居,有事没事找话与他聊些官场的琐事。任希白对他的细心关怀甚是感激,只是觉得昔日熟悉的同门师兄似变了个人,言行举止多了些官样文章。二人不似以往亲切毫无芥蒂,反而多了些客套与虚假。
汪祈年几次来都带了元霜同往,元霜本就牵挂着自己从小带大的小公子,汪祈年几日不来她也要自己过来的。每次来了也毫不避嫌,仍当自己是任希白身边的贴身大丫头,上上下下都要说要管的。任希白把她当亲姐姐对待,听她不时来唠叨自己,饮食起居等大小事务一一过问,便觉得自己尚在人间。
这一日汪祈年又来看望,带了元霜亲手制的点心来。任希白前一晚陪朱长治整一宿,身上不爽正躺在房中看书,见他来了只得勉强起身接待。
汪祈年进门见任希白正欲起身,忙将他按下。“我不是来一次两次,你尽管自便就是。”
任希白见状也就躺下了,恹恹说道:“你就当自己家一样。”
汪祈年自己搬了把凳子在任希白床前坐下,问道:“你经常身上不爽,身边人应该更尽心伺候才是。怎么我见你身边都不没人站着,那几个人都不合你的意么?”
任希白苦笑道:“那就是御赐的,我哪敢使唤。再者他们也不知我平常习惯,在一旁碍手碍脚不如我自己亲力亲为。”
汪祈年道:“若是你觉得他们不合你意,不如再买几个合意的人过来。我是知道你的,从小娇养,行动便要人伺候的。哪能到现在过得这般清苦。”
任希白笑笑:“人生来富贵的,未必能富一辈子。若是没人伺候了,就不能活了?由奢入俭难,现在磨练心志,没什么不好的。”
汪祈年道:“你说的倒是。我虽入翰林院任了正五品的闲职,每月单靠俸禄竟不能敷衍日常所需。看来不经营些田产副业,这日子还是捉襟见肘。”
任希白道:“我也是领了锦衣卫的月俸才知道,平日里扬州家中诸人的一个月的月银开销,竟比朝中官员的年俸还多。只是师兄既然任了京官,月俸这点小钱自然是不放在眼里的,一年到头地方上的官员孝敬的还嫌少么。”
汪祈年急忙道:“哪里的话,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哪里敢做贪腐受贿之事。地方官孝敬也得看权势位置,像我这样的闲职,不过每日与书卷奏折打交道,哪里能轮得上。逢年过节,恐怕你门前的人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任希白摇头笑道:“师兄何必取笑。”
汪祈年见他神色平常,便试探着问:“都说你受圣上格外恩宠,是否确有其事?”
任希白变了脸色,“师兄莫不是听到了什么?”
汪祈年不置可否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还不都是那些话。你这样的荣宠他们上赶着奉承都来不及,只是你这整日大门紧闭,他们巴结无门罢了。”
任希白冷笑道:“官场上都捧红踩黑的,哪日我失宠了,还不被他们剥皮拆骨吃了去。”
“现下皇上对你如此宠幸,你究竟有何想法,也得好好为自己打算才是啊。”
“我能有什么想法,皇上喜欢一日,便这样过一日。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到时皇上厌烦了,赐我个死,我爽爽利利地走便是。”
汪祈年忙道:“什么死不死的别胡说。”
清风送爽,启祥殿内正是冷热合宜的时节,朱长治穿着常服懒洋洋地斜倚在胡床上,正听着臣子的汇报。
跪在他面前的是汪祈年,一副兢兢业业谨小慎微的样子,低头说话,每个词句都细心斟酌过:“。。。平日里并无任何怨念,只是怕皇上有朝一日不再宠幸,担忧着以后呢。另外。。。”汪祈年抬头看了眼朱长治的脸色,见他示意继续说下去,便道:“近来身子越来越不好了,且府中下人皆不得力,不能照料周全。”
朱长治挥挥手:“这个朕知道了。还有么?”
“现下微臣知道的就是这些。皇上还想知道什么,容微臣多花些时间,再找时机细问。保证不会让他觉察。”
朱长治笑:“你倒是机灵,是个会办事的。”
汪祈年忙磕头:“皇上吩咐的事,微臣自当竭尽全力。”
“这次召你来,还有件事。”朱长治坐正了身子,“诚王府郡主年方二九,尚待字闺中。朕看你也尚未婚配,在这批进士中样貌才华算不错的,且年纪又相配,朕将她许配给你,和皇家结亲,不知你意下如何?”
汪祈年激动得直磕头:“臣。。。臣。。。不知说是什么好,皇上厚爱,微臣三生有幸!”
朱长治朗声笑道:“如此甚好。你在朕吩咐你的事情上多花些心思,以后用得着你的地方多的是。”
皇帝亲自赐婚,将太后亲自教养的怀柔郡主许配给当朝年轻有为的新科进士。这桩婚事成了皇家与士林共同的大喜事,众人都称赞说二人实在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和。到了办喜事那天,京中王公大臣各部官员纷纷上门道贺,一时间汪府鞭炮齐鸣,门庭若市,处处喜气洋洋。
到了晚间,新人入了洞房,众人都喝了酒,哪里肯放过这个热闹,一哄而上闹洞房去了。任希白却一个人悄悄摸到了后院,到了一处僻静的院子,推门进去,只见烛火如豆,元霜正坐在灯下缝衣服。
“怎么也不多点盏灯?这么暗也不怕把眼睛眍坏了。”
元霜听见一个晴朗的声音在窗外响起,抬头见任希白正笑着跨进门来。忙把手中衣服放下,站起身来:“怎么到这里来了?不跟着他们在前面热闹去?”
任希白自顾在一旁坐了下来,“热闹了一天了,吵得我头疼。姐姐在做什么?这样的日子也不去玩乐,一个人在这里给师兄缝衣服。”
元霜笑道:“小祖宗,哪里是他的衣服,是预备着给你冬天穿的呢!我哪里给别人做过衣裳。”说着拿起一截袖子往任希白身上比划。“哎呀,我照着去年的尺寸长一寸裁的,没想到还是不够。竟短了这么大一截。都是你不在我旁边,我也没料到你长得这么快。”
任希白不说话只看着元霜笑,元霜看他眼睛亮亮的,笑吟吟地满是温情的光,心砰砰跳了几下,将缝了一半的衣服撕了:“这件不行了,得重做了。”
“何必撕呢,姐姐做的衣服,哪怕三只袖子的我也穿。”
元霜笑道:“你还说呢。前年我做了件衣裳,上好的料子,费了好几天的功夫,就那上面的滚边颜色不合你意,你竟一次也没穿。”
“那我年纪小不懂事,姐姐怎么还记着。若是换了现在,断不敢如此。”
元霜欲言又止,好一会没说话,脸上换了忧愁的神情:“今天办喜事这么热闹,我总想着,什么时候你能穿上大红袍子,娶一个贤惠温柔的新娘子,不止我放了心,老爷太太在九泉之下也可安心了。”说着,眼底竟有盈盈泪光。
任希白笑道:“大好日子,姐姐哭什么,莫不是怕师兄新娶的嫂子剽悍,将来为难姐姐么?”
元霜啐道:“呸,你这个狠心短命的,人家一心为你着想,你倒取笑起我来了。”说到短命的,又犯了心底的忌讳,忙又啐不停。
任希白呵呵地笑:“姐姐莫生气,我今天高兴,多吃了几杯酒,人都糊涂了。”
元霜闻言,忙端过一杯茶来,“难怪我闻着一脸酒气。你等下家去时可要身边人好好看着,不可自个骑马,喝了酒昏昏沉沉的,路上摔着碰着了可怎么的了。”
任希白啜了口茶,笑道:“从小听你唠叨,怎么都不烦。”
元霜气得将茶夺了过来:“原来你是嫌我唠叨,以后再不管你了。”
任希白忙求饶:“好姐姐,莫生气。我这是玩笑话。”
元霜坐着眼泪滴滴答答地掉下来:“我还不是心里放不下你,太太临走前交代了我要好好看着照顾你的,是你不要我,将我赶了出来。现在伺候你的人又不是原先家里带来的,未必能尽心尽责,我满腔的挂心哪里放!”将一个帕子掩住了面,放声哭了出来。
任希白见元霜不理他,左一揖,右一个揖地上前讨饶。又温言软语劝了许久,元霜方止住哭声。
“过几日我将这衣裳做好了,就送过来。”她将针线及撕了的衣服拾掇整齐,“到时你可得穿着。”
“姐姐做的衣服,我自然要穿的。只是。。。姐姐既然在汪家了,还替我做衣服,师兄知道了,怕是不妥。”
“汪公子的衣服一向是市面上买现成的。现在娶了郡主,自然会带了做针线的人来。哪里轮得到我。”元霜赌气道:“反正我这辈子,只替一个人做衣裳!”
“姐姐待我的恩情,我一刻也不敢忘。”任希白心中满是感激,想像往常一样去抱元霜,又收住了手,站了一会,郁郁地道:“天色已晚,我在这里多有不便,姐姐早点歇下罢,我先告辞。”
元霜站起身不舍道:“你可千万记住我的话,不可独自骑马!”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