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暮雪续——最后一只童话

　　下午我们离开了柏林，去了这次旅行的最后一个目的地——莱茵河。
　　傍晚时分，我们到了下榻的酒店，沃尔姆斯的天气很好，晚霞烧红了半边天空，极其美丽。她一到酒店就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不肯起来，我实在不想浪费这么美丽的景观，就强行把她拉出来散步。
　　我们在青灰色的石板路上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这时候路上没多少人，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分外静谧，我很享受这种宁静的感觉，看她的样子，虽然她出来的时候不大情愿，但现在倒是心情不错的样子，有蓝眼睛帅哥从我们身边走过去，她甚至还流里流气地吹了声口哨。
　　帅哥转过头来看了看她，蓝眼睛都笑得眯起来，看样子还想过来搭讪，她这时候知道不好意思了，挽了我的胳膊一个劲儿往前走。我任她挽着，默默给自己催眠：我不认识她，我不认识她，我真的不认识她……
　　路过一家花店的时候，看着满目缤纷的鲜花，她的眼睛都发亮了，我说：“这么喜欢，要不我送你束花吧？”
　　她先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看上去有些熟悉的孩子气，说：“我不要一束，一枝就够了。”
　　我说：“哟，怎么了这是？我送你的，去选一束吧。”
　　她又摇了摇头，走进去挑了一枝粉红色的我叫不出名儿的花，让漂亮的店员小姐包起来，又说了一句：“一枝就够了。”
　　我拿她没辙，没再说什么，掏出皮夹付了钱。
　　走出花店，她忽然叫我的名字：“陈瀚宇。”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她却一伸手，神色很认真地说：“这枝花送给你。”
　　我愣了一下接过那枝花，有些哭笑不得，说：“谢谢你啊。”
　　她很像那么回事儿地说：“不客气。”然后转身大模大样地往前走了。
　　我追上去，问她：“这花挺漂亮啊，叫什么名字？”
　　她斜睨我一眼，一脸“你也有请教我的时候”的表情，神气活现地回答：“天竺葵。”

　　终于来到了向往已久的莱茵河，无数的诗人、画家、音乐家使这条两岸点缀着古老城堡的河谷充满了神奇的色彩。我们上了早就等着我们的白色游艇，她趴在游艇的栏杆上，很是兴奋地看着眼前的美景，倒有些像个好奇的小孩子。
　　她忽然头也没回地问我：“你有没有听说过莱茵河的传说？”我故意说：“没有，什么传说？”她说：“传说中的美女洛雷莱因为遭到魔咒，被迫用她美丽的容颜和动人的歌声吸引莱茵河上往来的船夫，导致许多船夫无法集中注意力好好行船而船毁人亡。为了摆脱魔咒，善良的洛雷莱最终从悬崖跳入莱茵河。是不是很感人？”
　　没想到她这么大大咧咧的一个人竟然会喜欢这样悲惨的传说，我的心莫名地一动，但却若无其事地说：“那些传说都是骗人的，你还真信啊？船夫们是因为水流太急或者撞上了暗礁才沉船的。”她回过头来白了我一眼，说：“你这人真没有浪漫细胞！跟你讲这些简直是对牛弹琴。”
　　我笑笑没有说话，其实我不仅知道这个传说，我还听过这个传说的另外一个版本，洛雷莱是一个穷人家的女孩，爱上了一个富家子弟，但是地位悬殊使他们不可能在一起。每天的清晨和黄昏，洛雷莱登上山崖的最高处，唱着动人的歌谣。终于有一天，爱人的游船从山崖下驶过，洛雷莱从山上一跃而下，将美丽的青春和无望的爱情一同埋进了莱茵河。
　　但是我并不想把这个传说讲给她听，也许是因为它太悲伤了，而她的眼睛太清亮，也许我只是不愿意让这样一双眼睛蒙上悲伤的色彩。
　　她依旧趴在栏杆上，两手托着下巴，安静地看着两岸旖旎的风光，侧脸的弧度是不可思议的柔美。没人说话，只有哗哗的水流声，我看着她，她的眼里倒映着河面的波光，微微噘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微风拂动她的头发，有一缕发丝遮住了她的眼睛，她没有动。我很庆幸我离她有一段距离，不然我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为她把遮住眼睛的发丝拿开，甚至做出一些别的什么事来。
　　而我只想就这样看着她而已。
　　今天是7月2号。
　　她不会知道今天对于我来说是个什么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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