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凉

　　81、
　　冷清还在斟酌言语，曹观已经几步上前，哼笑道：“小阳，像这种野鸡，还自大地看不上你，妄想飞上枝头的人，你就不要搭理他了。”
　　小阳松开冷清的手，冷清刚觉得有点寒心，小阳已经转身，揪住曹观的衣襟，脸色阴沉，目露凶光：“他不是野鸡。”
　　“呃，他可拿你的真心不当一回事，你还帮他说话，你是不是傻啊？待不待见我是他的事，但谁要敢欺负他，就是跟我过不去。”
　　平日里不言苟笑的小阳，凶狠起来倒是能震住只会嘻嘻哈哈的曹观，他噎了一下：“真是鬼迷了心窍，我们也是为了你好，算了，好心当做驴肝肺！”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冷清叹了口气：“何苦呢？”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

　　82、
　　时间仿佛一下子退回到六年前，冷清的眼前出现了小阳稚嫩的脸庞，视线需要稍低一点，才能听到他认真地说：
　　“冷清哥哥，我会保护你的，别怕。”
　　岁月在耳边呼啸而过，往事如走马观花在眼前一一闪现。冷清忽然就身心俱疲了，自从来到陈府他，一直孤身一人，哪怕身边有过老爷，少爷，陈裴，许嘉映，曹观，但他们最终都主动，或被动地离开了自己，留他独自在人生这条路上，艰难前行。
　　然而他回头才发现，有个小小的身影，从很久之前就跟着他，不离不弃，原先只能仰视着他，直到羽翼丰满，便张开臂膀护住他。

　　83、
　　冷清不知道小阳注视了他多久？又是如何让自己变得可靠？
　　他只知道，自己似乎想要去依赖了。
　　一个人，实在太孤单，无论是前面孑然独行的自己，还是在后面默然追随的小阳。
　　“你……别哭。”
　　“我没哭。”只是眼眶发红罢了。
　　小阳迟疑了一会儿，才笨拙地把冷清拦入怀中。
　　“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还是喜欢你。”
　　“我心中只有少爷，那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我心中有你就可以了。”
　　“……小阳，你白读了那么多年书，怎么一点都不聪明，还是痴人一个呢……”
　　那也是因你而痴啊。

　　84、
　　不聪明的小阳和不受欢迎的冷清，在一起了。
　　只是，一切并未有所不同。
　　冷清本就不喜扎堆凑热闹，小阳更是日常不开尊口，一心跟着冷清转悠，倒不碍着他人什么。
　　长工们看见他俩在一处，不知情的还来劝诫小阳，说冷清心傲着呢，别走太近，指不定人家当面和你缠绵悱恻，背地里却嫌弃你无权无势。
　　每每这种时候，小阳会直接了当地回答：“我们在一起了。”
　　“……开玩笑的吧？！”
　　“我从不撒谎。”
　　不出两天，全后院的人都知道了一件事：冷清不知道施展的什么妖魅惑术，勾引了项阳这个小孩儿对他死心塌地。
　　小阳想去解释清楚，是自己纠缠着冷清的，但被冷清拉住了。
　　“算了，就算再怎么解释，他们也会说是我教你的。”
　　当然，项大哥找上门来的时候，便不得不解释了。

　　85、
　　项大哥跟随老爷出门办事，半月有余，甫一回府，便听说自己儿子跟冷清，在一起了，颇有夫妻之意。
　　项大哥急了，他说玩玩也就罢了，反正时下男风正盛，但你不娶妻生子，断了香火，那可就大逆不道了。
　　他找了冷清，希望冷清放过他儿子：“小阳还小，你身为兄长，可不能放任他胡来啊！”
　　冷清淡然回应：“诚如大哥所说，他还小，等他玩够了，自然会回头的，项大哥不必过于忧虑。”
　　项大哥一听冷清与他打太极呢，又毫无办法，只好想着回家打一顿小阳，看他还敢不敢玩断袖？
　　不知大哥是否当真动手了，不过就算打了，估计也不重，因为当晚，小阳就四肢健全地来质问冷清了。

　　86、
　　“你把我当什么？还把我当孩子看吗？”
　　冷清看了看小阳面无表情的脸，心想果然是小孩子，就爱闹别扭：“你比我小了十一岁，怎么就不是小孩了？”
　　小阳说不过冷清，心中郁闷，本以为终于可以和冷清并肩了，未曾想，人家只把他当做一个需要哄的小孩。
　　小阳一闹脾气就不理冷清，他一人躲在房里思索着，怎么样才算是大人呢？
　　他也干活，也挣钱，究竟哪里不一样了？
　　莫不是因为他只和冷清一个人上床，而其他人则左拥右抱？
　　在晾了冷清几天之后，他去找了怀玦，怀玦不迎不拒，一如当年初贬后院的冷清。
　　其他人看见小阳频繁出入怀玦的厢房，笃定小阳移情别恋了。
　　而项大哥则松了一口气，这样朝三暮四，果然只是玩玩罢了。

　　87、
　　小阳有好长时间不来找自己，冷清其实并不恼，他只当小阳一时想不清楚，给他点时间冷静即可。
　　而后，才从其他公子口中得知，近来小阳常找怀玦寻欢作乐，这倒令冷清有些吃惊，因为小阳一直说：“只有你，我只有你。”
　　起初冷清并不太在意，后院里有多少人，是只守一人的？恐怕只有小阳这个傻子吧，大家都是只要你情我愿，大被同床亦可。
　　更何况，冷清他自己都不清白，怎能要求小阳为他守身如玉呢？
　　而这厢小阳光见冷清毫无动静，郁郁不欢。
　　那个人，果真心中只在乎少爷，甚至因为呷醋而失手推阿千落水。
　　如今自己与怀玦日日笙歌，他却不闻不问，不来寻他。
　　也许，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88、
　　小阳与怀玦时常呆在一块，怀玦性子烈，但一样不爱说话，不爱多管闲事。
　　小阳来找他，要上床便脱衣服，不上床他也不会开口赶人或招呼，这倒顺了小阳的意，他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的烦恼，那样显得太稚嫩了。
　　他赌气地想，既然冷清不爱我，我就不爱他好了。
　　对于小阳整天过来找自己，又经常一言不发，默然而坐，怀玦并不介意，他并不讨厌小阳，大抵是因为年龄相仿吧，虽然他从未表示过，但他确实比较亲近小阳，而小阳也不像其他人那么觊觎他年轻的身体，别人索求的是□□，小阳索求的只是安慰。
　　但曹观不乐意啊，在他看来，怀玦是自己调教出来的，现在却整天被小阳霸占着，而且怀玦明显更偏爱小阳，他可就气炸了，拿小阳和和怀玦这两个不开口的人无法，只好去搬冷清当救兵。

　　89、
　　一瞧见冷清，曹观便冲他喊道：“管好你家项阳！你们不是对彼此一心一意吗？他现在老找怀玦算个什么事？”
　　冷清闻言轻笑：“大抵，他已不是我家项阳了吧。”
　　曹观一听他这语气，全然一副拿小阳没辙的模样，就知道没戏了，骂骂咧咧地走了。
　　而冷清却呆坐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院里的衣物还没洗，精神恍惚地起身去洗。
　　洗好之后要送到一个专管衣物的妇人那儿，他便提着洗衣篮走着去。
　　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路也不看，一个不慎，连人带篮就往水里栽。
　　这冷清，当真跟水有缘，在前院时能把阿千给推下水，到了后院，竟然自个儿掉水里，这就是现世报吗？
　　冷清刚要挣扎，忽然一双手拽着他的衣襟，狠狠地往上拉。
　　“你在干什么？！”

　　90、
　　小阳一脸惊魂未定又气愤的样子，倒是冷清一脸无辜，又迷茫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何不能在这里？！要是我没有经过，你是不是就要死了啊？！”小阳气急败坏，口不择言。
　　看来小阳误会他是要轻生，冷清解释道：“我只是失足……”
　　“你不要吓我啊！”小阳猛地一把抱住冷清，“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
　　冷清反倒被小阳这架势吓到，愣了一下才轻轻环上小阳的背，轻拍着他：“没有我，你也要好好活着啊。再说，你不是不要我了吗？”
　　小阳闷声说道：“我是想不要你，因为你都不要我……”
　　可是他做不到，他虽然不见冷清，但无时无刻都在想，在想冷清，今天做了什么？可有想他？
　　他终于按耐不住前来找冷清，却看见人在水中扑腾，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被恐惧笼罩，害怕冷清突然离他而去。
　　冷清把头抵在小阳的胸膛，说着：“不会的，我不会不要你的。”
　　原本冷清以为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地抽身离开，未曾想，这几日下来，他是真真实实地明白了，自己已被小阳牢牢抓在了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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