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只为你

　　最终，还是没有能够见他一面。
　　……

　　当宁远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到枕头上已经湿了一大片。
　　宁泊言的痛苦与忧愁，自己都深深的体会到了。
　　无法形容的伤心与思念。
　　是不是还要这样？
　　非得让自己也经历一次。
　　不，宁泊言有不得已的地方，可是自己不同。
　　现在，也已不是那个时代。
　　为什么，好不容易握住的爱情，却要失去。
　　不会有人爱自己，好像董世钧爱自己那样。
　　真实而纯粹。
　　宁远悄悄的起身，想要和父母再谈一谈。
　　走到父母的卧室门外，发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果然他们也还没有睡。
　　室内，宁文生正与妻子说话。
　　“你看，要怎么办哪？”
　　“最重要的是不要再刺激他们了，要不，再等等再说？”
　　宁文生否定：“不能等。”
　　“你是什么意思？”
　　“长痛不如短痛。”
　　刘淑贞不明白丈夫的意思：“小远和世钧，这么相爱，你是要……”
　　“一定要分开！”
　　在门外的宁远觉得浑身都凉了，他靠在墙上。
　　“为什么？”是母亲的声音。
　　宁远也想问：为什么？
　　“你不相信世钧爱小远？”
　　宁文生摇头，“感情的事，不是由旁人说了算数，世钧是否爱小远，这得由世钧来证明。我所想说的是，淑贞，我们不能这么自私。”
　　“我不明白……”
　　“友安和湘琴，只有一个儿子！”
　　刘淑贞半张着嘴，思索着丈夫的话。
　　“我相信如果你去问湘琴，她也一定会说和我一样的话。并不是湘琴不愿意相信她的孩子，而是湘琴同样明白，我们只有小远一个儿子，他们也不能那么自私。”
　　“文生，你……”
　　宁文生继续说道：“淑贞，对于我们来说，有人爱小远，这当然是最好的。小远之前和世钧在一起，孩子看起来很幸福。那个时候我们只当是朋友，现在回想起来，小远的幸福是因为有世钧的爱。可是，友安只有一个儿子，如果跟小远在一起，他们岂不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淑贞。”
　　“是，我知道。”
　　“我想友安他们一定也会这样想。”
　　刘淑贞踌躇着又说道：“那要是，友安他们并不介意呢？”
　　“但是首先我们不能这样想。世钧当我们的半子，我没有意见。可是，如果将来有一天，世钧和小远，他们不再相爱，那么怎么办？基于道义，或者是其他种种的理由，也许世钧不会离开小远，可是这样对于董家，就不公平，世钧有追求他幸福的权力。”
　　“再者，假如世钧对小远的感情一直不变，那当然好，可是，如果小远有什么意外，世钧，这孩子不是就被闪在那里了，世钧情何以堪？”
　　刘淑贞哭了起来，呜咽着说道：“小远，小远……难道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拖着这样的身体，他不能去爱人？小远……”
　　“我当然不愿意这样去想。可是，我们不得不多考虑一些。同样，我还是会希望小远能结婚，有一个小孩，这样，小远的生命能被延续，看着那个孩子，我们也会觉得欣慰。”
　　“真是这样吗？真是这样吗？”
　　宁文生叹息，“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要和老董再好好的谈一谈。”
　　门外边，宁远靠着墙，慢慢滑坐到了地上。
　　也许，父亲说的是对的。
　　自己不能这么自私。
　　让世钧一直承载自己的痛苦，承受无形之中的压力。
　　能遇到他就好，相爱过就好，只要相爱过就好。
　　宁远一遍又一遍的这样对自己说。
　　可是，一想到，曾经吻过自己的嘴唇，也许会对别人诉说蜜语；曾经拥抱过自己的手臂，也许再也不会碰触自己，宁远还是觉得心痛。
　　心，真的很痛。
　　未来的路还有那么长，不能这样束缚世钧。
　　宁远在心里，决定了自己的想法。
　　在董家，董友安也在和妻子商量。
　　“你看，要怎么办才好，我们越是逼世钧，他越是不听。”
　　董友安叹息：“这孩子哪儿来的强劲。”
　　“还是，再等等？”
　　“不行，不能等。”
　　王湘琴看着丈夫，“你的意思是……”
　　“湘琴，文生他们，只有一个孩子。”
　　“啊……”
　　“我想文生他们，会希望能抱孙子，如果小远跟世钧在一起，就不行。”
　　王湘琴皱着眉头：“也许，文生他们并不介意……”
　　“但是我们不能这么想。世钧对感情有担当，我很高兴看到，可是，仅有这些是不够的。照顾小远，是一生一世的事情，世钧能做的到吗？他们现在这么年轻，都还不懂得感情，假如过了几年，世钧遇到了他真正心仪的女子，到那个时候，小远怎么办？”
　　“可是我看世钧对小远……”
　　“我再和世钧谈一谈。”
　　选择了一个双方情绪都比较平和的晚上，董世钧和父亲坐到了一起。
　　“我打你，你不要怪我。我承认打骂的教育方式不对，但是，我有理由。”
　　董世钧看看父亲，“我知道。”
　　“世钧，你真的决定了要和小远在一起吗？”
　　董世钧大声回答：“是！”
　　“你真的考虑好了？”
　　“是！”
　　董友安想了想，向儿子示意：“世钧，我要你好好的听我说，在我说的时候，先不要打断我，等我说完，然后，你再来考虑我说的话，我说完，你再反驳。”
　　看着父亲认真的表情，董世钧点了点头。
　　“世钧，我相信你爱小远。你要与他在一起，我们不反对。可是，我希望你不要只是站在你的角度，也请你站在小远的角度，来考虑一下问题。”
　　董友安示意儿子稍安勿燥，继续说下去：“我现在所担心的问题，不是你跟小远的感情，而是，你能否给小远一个将来。”
　　“未来的路还有很长，等你们走上社会之后，随之而来的一系列变化，会改变你们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到了那个时候，你和小远，都会有所改变。”
　　看着儿子不停的摇头，董友安长叹：“世钧，如花美眷，敌不过似水流年。时光，会磨蚀掉很多美好的情感。再是神仙眷属，面对开门的七件事，在种种所谓的‘俗事’中操劳，也只会变为平凡的柴米夫妻。”
　　“世钧，你说你要照顾小远，你真的有这个能力吗？你认为你能做到多少？你以为，照顾小远，只是一句话的事？你带着小远私奔，如果我们没有马上找到你们，好，你们去到一个城市，留下来，何以为生？小远每一年的医药费，是多么庞大的数字你知道吗？为了小远你阿姨和宁叔叔是花了多么大的心血，这你又知道吗？你呢？你能做到多少？”
　　“你是我的儿子，看到你有责任有担当，我很高兴，可是，我仍然保留我的态度。你真的能为小远做到什么？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再也无力承担的时候，小远要怎么办？你考虑过没有？”
　　一个又一个的现实问题放在了董世钧的面前。
　　董世钧低着头，想了很长时间。
　　“爸爸，你说这些，无非是两个问题，一、我到底有多爱小远，二、我有没有能力照顾小远。”
　　“不错。”
　　“你还是不相信我对小远的感情。”
　　“不是我不相信，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你自己来证明，我只是担心，担心发生我预料的事情。我和你妈都很喜欢小远，我们也不想伤害他。”
　　董世钧听到父亲反复强调这个问题，不由的叫道：“为什么你们就一定认为我和小远在一起，就是伤害他！我有多爱小远你们知道吗！”
　　“我相信你爱小远。可是，作为一个男人，世钧，生活里除了爱，还有别的很多东西，是男人不能不去面对的。”
　　董世钧倒在沙发里，捂住脸，什么也没有再说。
　　宁文生约董友安详谈。
　　说到了最后，董友安问道：“你的意见是什么？”董友安见好友，总觉得有点抬不起头来，他决定尊重好友的意见。
　　“我想带小远出国。”
　　“分开？”
　　“是。我们在想什么，我知道你和湘琴也一定在想。我也是考虑了很久，才决定要这样。一则，长痛不如短痛，再则，我想，也许时间能够证明一切。”
　　“分开……”董友安沉吟着。
　　“孩子们太年轻，真的不懂。也许成熟之后，回过头来再看，会有更理智的想法。”
　　“你们打算去哪里？”董友安问道。
　　“美国。我已经向总公司申请调职，我会带淑贞和小远一起去。我想调职批下来不是问题。”
　　“什么时候动身？”
　　“顺利的话，三个月之后。在这一段时间，我们都再冷静一下。”
　　没有更多的劝说，刘淑贞把自己和丈夫商议的结果告诉儿子之后，她惊讶的发现，宁远，居然接受了离开这个事实。
　　“你，想好了？”现在不安的反而是刘淑贞。
　　宁远沉默着点头。
　　刘淑贞抱住儿子，“小远，小远，你不要这样……我知道你心理难过，如果觉得不要，就告诉我。”
　　宁远异常的平静：“我想好了，爸爸的意见，我想我可以接受。
　　“小远……“
　　抱住母亲的肩膀，宁远呜咽起来：“妈，我真的很爱世钧，是真的，是真的……”
　　“妈妈知道……”
　　“不会再有人爱我，像世钧一样……”
　　宁远开始着手准备转学的事情。
　　两家人又再一次坐在了一起。
　　一听说要分开，董世钧跳了起来：“不！不行！不要把我们分开！”
　　“世钧，你冷静一点。”
　　董世钧看着一旁，表情沉静的宁远，他盯着宁远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不相信我？你不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信你。”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也许，我爸爸说的对，我们之间，需要时间。”
　　“我只想天天和你在一起，我不分开！”
　　宁文生在一旁说道：“世钧，你冷静一点，听我说。这个决定，我也是想了很久。你们现在还太年轻，真的不明白，也不懂感情。小远跟我去美国，你们只是暂时的分开，他会回来。”
　　董世钧马上问道：“什么时候回来？一个月？半年？”
　　“十年。”
　　一听这句话，董世钧愣在原地。
　　“世钧，十年。如果你们真的相爱，就不会怕这十年。你们现在，都还不到二十二岁，过十年，是三十二岁。在这十年，是你们生命当中最重要的十年，你们会走上社会，为了自己的事业而努力打拼。在这十年，你们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思想会有改变。如果，经过了这十年，你们之间的感情没有变，那么，再相遇时，你们已经很成熟，你们面对面，再来看你们是否还愿意在一起。这是，我的想法。”
　　“十年……”董世钧的声音在颤抖，他盯着宁远：“你真的，愿意跟我分开十年……”
　　宁远的眼睛湿润了，他说不出话来。
　　“明明知道这是最重要的十年，青春的十年，为什么，偏偏要我们分开！”董世钧用愤怒的眼神看着父母，控诉般的说道。
　　董友安说道：“是，是重要的十年，同时，也是变化的十年，在这十年里，你们会有很多的变化。我们这么做，也是给你们留有余地。”
　　瞪着父亲，董世钧用颤抖的声音重复着：“给我，给我们，是吗……”
　　燃烧着黑色火焰般的眼睛盯着宁远：“你真的，要走……”
　　宁远点了点头。
　　下这样的决定，宁远非常痛心，他也是百般的挣扎之后，才做出这个令自己泣血的决定。
　　也许，在分开的十年里，董世钧真的会改变，那么，放手，让他自由，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爱一个人，就是要让他自由，不要束缚。
　　如果这个人真的是属于你的，他一定会回来。
　　“世钧，”宁远低声说道：“世钧，我们约定这十年，在这十年里，你不要来找我，不要束缚你自己，我也不会和你联络，我们各自有自己的生活。如果，真的有缘，十年之后，我们再见。”
　　董世钧冲上去抱住宁远：“不，不！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你不想和我分开！”
　　是，是不想，但那又如何。
　　宁远把头埋进董世钧的胸前，闭上眼睛。
　　也许，就是最后一次拥抱他了。
　　董世钧抬起宁远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是为的爸妈，才这样的，对不对？是为的他们，对不对？”
　　宁远摇头：“不，不仅是为了他们，也是为我自己。世钧，是为我自己。”
　　董世钧慢慢放开了抱着宁远的手，回过头来，看着四位家长。
　　“好，小远，你听着，爸、妈、淑贞阿姨、宁叔叔，你们也听着。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想，我是逆反心理，和你们对着来，你们越说东我就偏向西。不，不是！我要明明白白的说清楚，不是！我董世钧不是什么大人物，我只是平凡的人，你们眼中的孩子，可是，我对小远的感情，我对小远的承诺，绝不会变。我是真心的爱小远，我董世钧爱宁远！我的感情不会变，不会变！
　　“你们要拆散我们，要分开我们，我知道，你们认为我们的爱情不成熟，太幼稚，你们认为我们会改变。好，那么，我就让时间来证明，证明看看我董世钧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我不想和小远分开，但是现在，小远已经决定了，我会尊重小远的决定。好，十年！”
　　“你们说，我没有能力，是，我现在是没有能力，我连自己也照顾不了。小远跟你们走。等我有能力的那一天，你们把小远还给我！一定要还给我！”
　　“现在，我二十二岁，十年，我们约定的是十年，十年之后，我会去找小远。等我三十二岁的时候，记住你们的话，把小远还给我！”
　　听着董世钧的表白，王湘琴和董友安心里，都很不是滋味，更不要说刘淑贞和宁文生。
　　董世钧又看着宁远：“十年，你记住，十年！”
　　宁远默默的点头。
　　最终，还是要分开。
　　定下十年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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