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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迷雾,亡灵车夜行笙
火焰的余温还未散去,一阵刺骨的阴冷便如潮水般涌来。
眼前的景象发生了一种令人眩晕的扭曲。翻滚的岩浆、坍塌的神山、以及那个被烧红的天空,像是一幅被水浸泡的油画,色彩开始流淌、混合,最终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灰白色的、浓得化不开的雾。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煤渣味、陈旧的机油味,以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类似于福尔马林混合着发霉玫瑰的香气。
脚下不再是滚烫的岩石,而是冰冷潮湿的青砖站台。站台悬浮在无尽的虚空之中,几盏昏黄的煤气灯在雾中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摇曳着如同鬼火般的光晕。
“这是……哪里?”
沈清秋下意识地想要拢紧身上的红衣,指尖触碰到的却不是粗糙的布料,而是细腻冰凉的丝绸与艳丽的蕾丝。
她低下头。
那一袭曾染满鲜血与硝烟的战袍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套极尽奢华却又透着阴郁气息的维多利亚式宫廷长裙。
深墨绿色的天鹅绒裙摆层层叠叠,如同暗夜的苔藓;紧致的鲸骨束腰勒出了她惊心动魄的腰线;领口是一圈精致的黑色蕾丝,在那白皙如瓷的脖颈上,挂着一枚猩红的红宝石项链,像是一滴凝固的心头血。
她的手中,还握着一把黑色的蕾丝折扇。
“规则重写……”沈清秋喃喃自语,“入乡随俗么?”
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自动为外来者匹配了符合“设定”的皮肤。
“清秋。”
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磁性,却又带着一丝拘谨的呼唤。
沈清秋转过身。
那一瞬间,她的黄金瞳微微收缩,随即泛起了一抹惊艳的亮色。
站在煤气灯下的十七,不再是那个浑身重甲的修罗战神。
他的一头长发被一丝不苟地梳到了脑后,用黑色的丝带束起。身上穿着剪裁得体、没有一丝褶皱的黑色燕尾服,领口系着银灰色的领结,胸前的口袋里露出一角洁白的手帕。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脸上的变化。
那张原本苍白俊美的脸庞上,右眼处戴着一枚金丝边框的单片眼镜。那镜片泛着冷光,恰好遮住了那只因为继承了刑天意志而变得暴虐的赤金魔眼。
而他那只狰狞的“刑天之握”右臂,此刻被包裹在洁白纤尘不染的棉质手套里。虽然外形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沈清秋能感觉到手套下那涌动的、足以捏碎钢铁的力量。
禁欲。
极致的禁欲感。
他就像是一个刚刚从古堡中走出的、优雅而危险的恶魔执事。
“衣服……很紧。”
十七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领结。这种束缚感让他觉得自己的战斗模块受到了限制。
“别动。”
沈清秋走上前,用折扇轻轻敲了一下他的手背。
“这是绅士的礼仪,我的大魔王。”
她踮起脚尖,替他整理好领结,指尖滑过他冰冷的喉结,满意地看着他因为紧张而滚动的样子。
“从现在起,忘了那个只会杀人的战神。”
沈清秋凑近他的耳边,声音慵懒而魅惑,
“在这里,你是我的执事——塞巴斯蒂安·十七。”
“而我,是你的主人,沈伯爵。”
十七垂眸,透过单片眼镜看着眼前这个高贵冷艳的女子。
核心代码里,“守护”的指令被自动替换成了更符合当前场景的词汇——“效忠”。
他缓缓退后半步,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按在胸口,行了一个标准到无可挑剔的绅士礼。
“是,我的主人。”
呜——!!!
一声凄厉的汽笛声,撕裂了迷雾的寂静。
那声音不像机器的轰鸣,更像是一头濒死巨兽在绝望中的哀嚎。
地面开始震动。
两条生锈的铁轨在虚空中延伸过来,尽头处,一辆庞大得令人窒息的黑色列车,裹挟着滚滚白烟(那是灵魂的蒸汽),缓缓驶入站台。
K109次幽灵列车。
车头是一个巨大的、由黄铜和黑铁铸造的骷髅头,眼眶里燃烧着绿色的鬼火。车身并非冰冷的金属,而是覆盖着一层类似生物皮肤般的软组织,随着呼吸一鼓一缩,上面布满了不断转动的齿轮和流淌着黑色液体的管道。
车门打开。
没有欢送的人群,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门口站着一位列车员。
他穿着笔挺的制服,手里拿着打孔钳。
但他没有脸。
他的脸上是一块平滑的黄铜板,上面只有一只滴答作响的怀表。
“票。”
列车员发出了机械合成的声音。
沈清秋从手包里取出那张泛黄的单程票,递了过去。
列车员脸上的怀表转动了一圈,似乎在扫描。
“检测到……高危能量源。检测到……未知数据包。”
那只没有五官的脸转向了十七。
十七站在沈清秋身后,单片眼镜后的红光微微一闪。虽然穿着燕尾服,但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尸山血海的煞气,让列车员手中的打孔钳都颤抖了一下。
“VIP包厢……请。”
列车员迅速改口,侧身让开了一条路。
……
车厢内,极尽奢靡。
暗红色的天鹅绒地毯软得像是在踩着腐烂的肉泥,墙壁上贴着金箔,水晶吊灯随着列车的晃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但这里的乘客,并不普通。
沈清秋挽着十七的手臂,目不斜视地走过二等车厢。
左边的座位上,坐着一位贵妇人,她正在优雅地喝茶,但她端茶杯的手有七根手指,每一根指节都在反向弯曲。
右边的座位上,两个绅士正在低声交谈,他们的头颅是两个巨大的鸟笼,笼子里关着还在尖叫的微型人类。
“别看。”
沈清秋轻声提醒十七,“在这个世界,理智(Sanity)是一种消耗品。看多了脏东西,会掉SAN值的。”
十七点了点头。
他的视线始终只停留在沈清秋的身上。对他来说,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是清晰的,其他人都是可以被忽略的背景噪点。
终于,他们来到了列车尾部的VIP包厢。
这里只有一个独立的套间,真皮沙发,红木茶几,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壁炉,里面燃烧着蓝色的火焰。
十七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窥探。
“坐。”
沈清秋坐在沙发上,姿态慵懒地翘起二郎腿,裙摆下的黑色高跟鞋轻轻晃动。
十七没有坐。
他走到一旁的备餐台前,那里摆放着一套精致的骨瓷茶具。
虽然他的数据库里没有关于“泡茶”的经验,但作为顶级AI,他的学习能力是毫秒级的。
【技能加载:英式下午茶(大师级)。】
【动作模组:优雅、精准、零误差。】
他拿起茶壶。
那只戴着白手套的右手(刑天之握),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捏着脆弱的瓷柄。那种巨大的反差感——足以捏碎星辰的力量,此刻却在侍弄一壶红茶。
热水注入,茶香弥漫。
十七端着托盘走到沈清秋面前,单膝跪地(因为列车晃动,这样更稳),将茶杯递到她手中。
“主人伯爵,您的红茶。”
沈清秋接过茶杯,抿了一口。
“水温高了0.5度。”她挑剔地扬了扬眉,“不过,对于第一次做执事的你来说,勉强及格。”
十七的嘴角微微下撇了0.1毫米。
他在反思数据误差。
就在这时。
咚、咚、咚。
包厢的窗户突然传来了敲击声。
这里是虚空中的列车,窗外是时空乱流,怎么可能有人敲窗?
沈清秋转头望去。
只见窗户玻璃上,贴着一张惨白的人脸。那张脸扁平、扭曲,像是被压扁的面团。它张着黑洞般的大嘴,无数细小的触手从嘴里伸出来,试图钻进窗户的缝隙。
“好饿……好香的灵魂……”
那东西发出了粘稠的呓语。
沈清秋皱了皱眉,放下了茶杯。
“真扫兴。”
“交给我。”
十七站起身。
他没有拔剑(剑被收进了储物空间,现在不符合执事身份),也没有变身。
他只是优雅地走到窗前,整理了一下袖口。
然后,他伸出那只戴着白手套的右手,隔着玻璃,对着那个怪物,轻轻弹了一下手指。
【刑天之握·隔空震荡】
波——
一声轻响。
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爆炸。
窗外那个贴在玻璃上的怪物,就像是一个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炸成了一团黑色的雾气,被列车行驶的气流卷走,连渣都不剩。
玻璃完好无损。
甚至连灰尘都被那一指的劲风震落了,变得更加透亮。
十七从口袋里掏出那块洁白的手帕,轻轻擦了擦并没有沾染灰尘的手套。
然后他转过身,推了推单片眼镜,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刚才有一只苍蝇”:
“垃圾已清理。”
“请您慢用。”
沈清秋看着他。
看着这个穿着燕尾服、戴着白手套,用最优雅的姿势杀着最恶心的怪物的男人。
她的心跳,在这个充满了诡异与疯狂的幽灵列车上,不可抑制地漏了一拍。
“十七。”
她伸出手,指尖勾住他的领带,将他拉向自己。
“在这漫长的旅途中,除了红茶……”
沈清秋的眼神如丝,在那摇曳的煤气灯光下,显得格外迷离。
“你是不是还应该提供一些……别的服务?”
十七的身体僵住了。
他的核心温度开始上升,单片眼镜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警告:检测到主人意图不明。】
【系统建议:……顺从。】
他顺从地低下头,呼吸交缠。
窗外,迷雾翻涌,亡灵嘶吼。
车内,茶香袅袅,暧昧丛生。
这趟通往地狱(或者天堂)的列车,终于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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