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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茬又一茬
顾巍又慌又惊，他用力昂起头想要看清楚陈嘉的脸，“陈嘉，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了你说的证明，我在所有人面前的脸都没了，我们说好的，一个机会，我只要一个机会！”
陈嘉看看周围，人都走光了。
“哦，你这样说，是觉得很委屈吗？”
“可是这也不是我逼你的啊，我说了你可以选择放弃，但你既然选了这条路，有什么后果你没想清楚吗？”
“不不不，我不是觉得委屈，我…我……”
顾巍的脑子转不动，说话都开始结巴，但说什么也不能让陈嘉真的和他成为普通同学关系，他绞尽脑汁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办。
陈嘉站着没动，她静静看着顾巍变化莫测的脸，在顾巍露出让人眼熟的得意表情时忽然开口：
“至于你说的那个机会，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让你证明诚意，是想看看你这个人诚不诚恳真不真心，你已经当众道歉，确实很能证明你的用心，而我也给出了相应的回答，我说了我原谅你。”
“这件事情就这么圆满合理解决了，不好吗？”
这是她向顾巍学的，简陋而又精明的包装话术，几句偏离重点的话，就能改变整件事的走向，很神奇的手法，顾巍这个人不怎么样，用烂手段对付烂人，也是他应得的。
陈嘉都佩服自己，怎么能学得这么好？！
顾巍明显懵了，他疯狂摇着自己又卡壳的脑子，“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陈嘉眯起眼睛，率先质问：“不是这样是怎么样？难道你所谓的真心道歉都是假的，你是别有所图？那你告诉我究竟是什么目的能让你这样拉下脸面？”
面对陈嘉好像能洞悉一切的眼神，顾巍的脑子变成了一团浆糊，他早就忘了这段话的起始点是从什么话题开始的，他现在无比恐慌，因为陈嘉真的说中了，他有一个在所不惜也要达成的“目的”。
但这个“目的”绝对不能让陈嘉知道，至少不是现在，等他得到了陈嘉，得到她的爱，她自然而然就知道，而到那时候，她绝不会像现在这么不可控。
出了一头冷汗的顾巍勉强笑了笑，“怎么会？我确实是真心要道歉的，陈嘉，我没有别的什么目的，你不能质疑我的真心！”
原本只是随口一说的陈嘉盯着顾巍拙劣的掩饰表情，她心里一沉，忽然觉得整件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可顾巍显然不清楚她和顾家的渊源，那就不可能是出于对她的报复，那么会是什么能让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突然贴上来说些像喜欢这样奇奇怪怪的话呢？
顾巍绝对不对劲。
陈嘉有些遗憾，她的计划要提前终止了，因为再继续下去可能会让她掉进可怕的深渊，她要及时止损。
陈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好，那既然你没有别的目的，那我们就两清了。”
“不！”
“不能两清！”
“陈嘉，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吧！这次给我一个能让你接受我的机会！我会做得很好的，就像这次一样，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顾巍急得要命，不顾摔伤的腿向前爬要抱住陈嘉的腿，陈嘉立刻后退几步，她有点烦了。
“证明？你还有什么能拿来证明？”
“你最看重面子吧？但现在……你已经没有第二张脸了。”
陈嘉在提醒他见好就收，但顾巍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像是魔怔了，眼神非常执拗，里面仿佛有一滩深色的泥潭，肮脏又黏稠，企图拽住眼前的陈嘉，然后淹没她。
“用我的命。”
“……什么？”
“用我的命来证明！怎么样陈嘉，这可比面子更加重要！”
顾巍疯了，这是陈嘉当下得出的结论。
这下她更加能够肯定，顾巍一定藏着某个不可告人的目的，否则怎么能让这样一个骄傲自负的人在经历过侮辱之后还能再往下加注的？
他绝对在搏一个回报非常丰厚的可能。
而这个可能与她有关。
陈嘉脊背发凉，她想清楚之后更加决定要和顾巍划清界限，如果不是还要在北城大学待上几年，她肯定早就逃跑了，但现在不行，陈嘉觉得头痛。
越是危急时刻，陈嘉越是冷静，她看着顾巍好半天，突然产生疑问，真正的疯子眼底是充满了不顾一切还是尽在掌握的得意？
她确定在顾巍眼里看到了得意，他笃定陈嘉会被震慑住，这是一个底色自负的人无法隐藏的东西。
顾巍还是在博弈。
陈嘉大笑起来，笑得比对方还要得意，因为假疯子遇到真疯子了。
在顾巍露出茫然眼神时，陈嘉停止大笑，但笑意还残留在她的嘴角，“用你的命？你的命很有价值吗？”
顾巍的脸有一瞬间的龟裂。
她继续：“你是要去死吗？怎么死？是让所有人知道你为情所困所以要用死亡来胁迫我吗？”
“这也太低级了，你又不是真死，人都是长眼睛的，你只会再丢一次脸。”
“顾巍，想不想知道怎么样才是真正有用的？”
顾巍的脸裂得更开，他表情空白，“真正有用的？”
“对，要死就死得彻底一点，这样才能在所有人的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同样的，也会让我真正记住你，你放心，每年的忌日我都会去上坟，我会记得你轰轰烈烈的死亡。”
“多好啊？多好啊？！”
在顾巍逐渐瞪大的眼睛中，陈嘉的倒影变大扭曲，她说得非常认真，认真到浑身充满了亢奋。
“去做吧，相信你的事迹能在北城大学传扬下去，每个人都会记得你。”
顾巍的嘴唇哆嗦起来，他被陈嘉震慑住了，完全答不上话。
陈嘉盯了他一会儿，看到他眼里的退缩，她索然无味地退开，“不敢就别说那样的话，我这么期待，全被你给毁了。”
“对了。”她下巴指指顾巍摔伤的腿，“好好回去养伤吧，篮球队需要你，顾男神。”
“最后，离我远一点，你付不起代价。”
陈嘉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
之后的一段时间，陈嘉没再看见顾巍，周围人对她的态度也好了很多，她总算能在食堂好好吃饭，不受言语和眼神的打扰。
三个舍友也恢复到最初的热情，陈嘉表面上和她们和和乐乐，但心中始终存着警惕，正常人的情绪变化是有过渡的，但她从舍友身上看不到，同样的，在这座大学里的其他人身上她也看不到。
陈嘉有时候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认知出现了问题，可她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如果连自己都不相信，她还能相信什么？
在实力不够时，她还是选择蛰伏，迟早有一天她会脱离这样一个奇怪的环境。
……
经过不间断的打工，陈嘉总算攒下一笔足够还冯老师的钱，除此以外她还买了一只能够进行简单通话的手机，至此她彻底告别信息不通阶段。
手机里有两个联系方式，一个是高殊源的，一个是希惠高中的座机电话。
北城大学太大了，如果不是刻意寻找，单单两个没有交集的人遇见的概率小之又小，高殊源的电话号码静静躺在陈嘉的手机里，她尝试打过，但对面迟迟没有接电话，后面陈嘉就不再打了，但这个号码的存在，会让她觉得很安心。
陈嘉按下手机按键拨通电话，“喂，你好，我想找高三十班的冯老师。”
她走到楼梯拐角等了一会，手机那头过了不久就传来冯老师温和的声音。
“喂，是陈嘉吗？”
“是我！冯老师！”
“我在北城过得很好，也攒钱了，之前老师借给我的钱我已经寄回去，过两天就能到白凉村那边的邮局，老师你记得去取。”
陈嘉慢慢走下楼梯，她下了一级台阶后听见冯老师的回话。
“陈嘉，一定吃了很多苦吧？不要亏待自己，那笔钱说实在的我没想着你还，你在北城好好的就行。”
陈嘉的眼睛发酸，“嗯，老师我听你的，但钱一定要还，我不能当做是理所当然。”
“陈嘉，老师相信你的人品，你……嗞嗞……”
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失真，并且伴随着嗞嗞的电流声，陈嘉移开手机疑惑地看了看，手机完好无损，她再放回耳边，“喂？喂喂？冯老师你在说什么？”
电流声变大，冯老师的声音仿佛被搅碎，陈嘉只能听见几个音节，具体内容实在听不清，她调高音量键，又拍了拍手机试图让这个便宜手机能回归正常。
音量到达最大，电流声里夹杂的卡顿说话声清晰得仿佛和陈嘉肉贴着肉，陈嘉产生一种错觉，有人就在她的耳边说话。
突然，她抓住了电话那头一闪而过的呼喊，“冯老师！”
一个怪异的声音响起，非男非女，听不出任何感情，却在下一刻死死咬住陈嘉的耳朵。
“嗞……陈……嘉……”
“啊！”
一下子被吓住的陈嘉慌乱之间一脚踩空，离地面还有两三级台阶时，她滑了下去，粘连在耳边的手机在空中划开一道弧线，然后重重地砸到地上，四分五裂。
可怕的声音戛然而止。
顾不得钻进骨头缝里的痛，陈嘉如临大敌地盯着那只已经阵亡的手机，直到确认再也发不出声音，她才松了口气，后知后觉感觉到身上传来的剧痛。
她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靠在栏杆边平复身上的痛。
万幸的是，她没有骨折，只是手和腿上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尤其是手臂上有一道被细石子划开的血口，不算狰狞，但在持续渗血。
就在她抬手观察伤口时，一道皮鞋敲地的脚步声靠近，在同一时刻，陈嘉的心脏猛地跳了起来。
对方递来一个创口贴。
陈嘉顺着他的手看上去，男人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脸颊瘦削，剑眉星目，气质严肃又克制。
男人背后是北城大学的生物系主任，主任往这儿看了看，“韩教授怎么了？”
“没事，有个学生摔倒了。”
陈嘉愣愣地接过对方的创口贴，她忍住翻涌而来的排斥感，紧紧攥住拳头。
“谢谢，韩…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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