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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抵达的雨季第27章
停课进入第二周。
公寓的每个角落都已打扫得一尘不染,新买的书也翻了大半,连窗台上的绿萝似乎都因为被过度关注而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那种无所事事的焦躁感再次袭来
“姐妹!你不能就这么发霉了!” 林爽爽的电话又一次在午后的沉寂中炸响。
艾雪窝在沙发里,有气无力:“不然呢?”
“跟我走!我有个绝佳主意!”林爽爽的声音兴奋得几乎要穿透听筒。
“我表姐老家在黔东南的一个苗寨,那边风景绝美,与世隔绝,正好适合你‘避世修行’!”
“苗寨?”艾雪愣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遥远而模糊的关于梯田、吊脚楼和银饰的画面。
“对啊!换换环境,洗洗眼睛,也洗洗脑子!总比你在家对着四面墙强吧?我请了假,周三去找她玩,顺便捎上你!包吃包住包好玩!”
艾雪打趣她:“好啊林爽爽,你竟然因为要去旅游而请假?你的师德师风呢?。”
“为了我亲爱的雪雪,我的礼义廉耻都可以抛到一边!”
“得了吧你。”
艾雪知道林爽爽的好意,但她不想让林爽爽为难,最后两人合计了一下,周五等林爽爽上完下午的课就出发。
两人就这么嘻嘻哈哈的踏上了旅途。
她们一整天都颠簸在通往深山的盘山公路上。
目的地是一个依山而建的古老苗寨,层层叠叠的吊脚楼仿佛生长在陡峭的山坡上,黑瓦木墙,历经风雨,沉淀着岁月的宁静。
寨子脚下,巨大的梯田在夕阳下泛着粼粼水光,像一块块破碎的镜子拼接在山谷间。
老远就能透过车窗看到前方寨子口有人在朝着他们挥手。
“爽爽,艾雪,这!”
表姐性格活泼活泼开朗,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两人一下车更是来了热情的拥抱:“我爹听说你们要来,正忙活着给你们弄好吃的,走吧。”
表姐阿雅的笑声清脆爽朗,在幽静的山谷小路上回荡。
她一手一个,轻松地拎起艾雪和林爽爽的行李箱,仿佛拎着两包棉花。
“走!回家!我爹听说你们来,从早上就开始念叨。”
阿雅说着,兴奋地拉着两人往前走。
艾雪的心情也随着这山间的清风和表姐的热情轻松了不少。
三人沿着青石板路走向寨子边缘一处独立的吊脚楼。
楼前用竹篱笆围了个小院,种着些寻常菜蔬和几株开得正艳的三角梅。
还未走近,就听到院里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略带焦急的吆喝声,夹杂着几声狗吠和母鸡受惊的咯咯声。
“不对不对!阿爹!不是那样搞!你莫乱整咯!”一个年轻小伙子的声音喊着。
“你懂个屁!老子掏过的马蜂窝比你吃过的米还多!让开!”
阿雅脸色一变,脚步加快:“糟了!肯定是我爹又在搞他的‘特色菜’了!”
她推开虚掩的篱笆门,院里的景象让艾雪和林爽爽瞬间石化。
只见院子角落那棵高大的板栗树下,一位精瘦黝黑、精神矍烁的苗族老阿爸,正举着一根长长的竹竿。
竹竿顶端不是绑着常见的燃烧物,而是缠着一大块粘稠的、深色的、看起来像是蜂巢残片的东西,正试图去粘那个挂在枝桠间、足有篮球大小的灰褐色马蜂窝!
此刻,蜂窝周围的蜂群已不是“盘旋”,而是彻底“沸腾”了!
成千上万的马蜂如同被激怒的黑色闪电,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形成一团躁动不安的低空乌云,将老阿爸和他脚下的木凳团团围住!
弟弟阿吉,正围着木凳急得跳脚,手里挥舞着一件厚厚的蓑衣,试图驱散蜂群,却不敢靠得太近:
“阿爹!下来!求你了!你那‘蜜饵诱敌’的法子上次就把王爷爷家的狗窝给端了!这次要出人命的!”
“你懂个锤子!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看我把蜂王引出来,一网打尽!”
老阿爸不但不惧,反而更加兴奋,踮着脚,小心翼翼地将那滴着蜜的蜂巢往蜂窝洞口凑,“贵客临门,必须整点硬菜中的硬菜!蜂王泡酒,帝王享受!”
“阿——爹——!”阿雅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差点背过气去。
她扔下行李箱,像颗炮弹一样冲过去。
“你你你……你脸上涂的什么鬼东西?!”
老阿爸百忙之中回头,看到女儿和两位目瞪口呆的客人:“哎呀!阿雅回来啦!还带了爽爽和朋友啊!正好正好!看我给你们表演个绝活!现场直播,活捉蜂王!”
说着,他手腕一抖,那蜜饵几乎要碰到蜂窝入口!
这一下,如同在滚油里泼了冷水,蜂群彻底暴走了!
几只体型硕大、腹部金黄条纹狰狞的守卫蜂,带着决死的势头,脱离蜂群,如同微型战斗机般,发出刺耳的尖啸,朝着老阿爸的面门直扑过来!
“啊啊啊!蜂王卫队出动了!”阿吉魂飞魄散,把蓑衣往头上一蒙,直接趴在了地上。
阿雅也吓得连连后退,下意识地把艾雪和林爽爽往后推。
艾雪和林爽爽哪见过这阵仗,脸都白了,心脏跳到嗓子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老阿爸展现了他“蜂狂”的底气!
只见他面对来袭的蜂群,不躲不闪,猛地深吸一口气,然后——从腰间那个脏兮兮的布袋里掏出一把黑乎乎、散发着刺鼻酸臭气味的药粉,朝着蜂群猛地一吹!
“噗——!”
一股浓烈的、难以形容的脚臭味一般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守卫蜂哪受得了这酸爽的脚臭味,冲锋的势头猛地一滞,在空中胡乱转了几个圈,然后……
匆匆忙忙,连滚带爬的飞走了!
老阿爸得意地哈哈大笑,叉着腰,站在摇摇欲坠的木凳上:“哈哈哈!怎么样?老子这‘迷魂夺魄蜂不认爹娘散’厉害吧?祖传秘方!”
阿吉从蓑衣下探出头连连吐槽:
“阿爹!你那‘迷魂散’上次不是用来熏山洞里的蝙蝠,结果把我们自己熏吐了三天吗?!”
“你懂啥!一物降一物!蝙蝠怕,蜂子更怕!”
老阿爸毫不在意,反而对惊魂未定的艾雪和林爽爽道,“不好意思让你俩受惊了受惊了,不过放心,有我这祖传宝贝在,绝对安全!晚上给你们加餐,保证你们没见过!”
艾雪和林爽爽面面相觑,心脏还在砰砰狂跳,既后怕又忍不住想笑。
这位阿伯的“欢迎仪式”实在是太……别开生面了。
阿雅抚着胸口,没好气地瞪了她爹一眼:“阿爹!你真是……下次再这样,我告诉阿妈去!”
老阿爸一听“阿妈”,气势顿时矮了半截,讪讪地嘟囔:
“哎呀,这不是没事嘛……好好好,不搞了不搞了,我去看看我的山鸡套子……”
说着,背着手溜达去了后院。
阿吉这才走过来,不好意思地挠头:“对不起啊,我爹他就这样,人来疯,一高兴就爱搞点他的‘绝活’吓人,其实没恶意……”
艾雪和林爽爽都笑了:“没事没事,阿伯很……很有趣。”
阿雅热情地招呼她们进屋喝茶压惊。
堂屋里,喝着略带苦味的本地野茶,听着阿吉讲述他爹更多“光辉事迹”,艾雪和林爽爽笑得前仰后合。
傍晚,老阿爸果然提着那只肥硕的山鸡回来了。
厨房里飘出诱人的香味,阿妈也回来了,是一位慈祥温和的苗族阿婆,笑着为老伴的胡闹向她们道歉,并手脚麻利地准备着丰盛的晚餐。
夕阳西下,晚霞将吊脚楼染成暖金色。
院子里摆开了小方桌,桌上摆满了菜肴:鲜嫩的清炒时蔬、腊肉炒蕨菜、酸辣可口的鱼腥草、阿雅拿手的糯米饭。
当然,最硬核的还是中间那盆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山鸡炖蘑菇汤。
老阿爸遗憾地表示蜂王蛹没搞到,但山鸡汤一样大补。
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着笑着,老阿爸喝着自家酿的米酒,话更多了,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他年轻时上山打猎、下河摸鱼的“光辉事迹”。
阿雅和阿吉不时拆台,一家人其乐融融。
艾雪看着这一幕,心里暖暖的。
林爽爽更是兴奋,拿着手机到处拍照录像”。
晚饭后,阿雅和阿吉收拾碗筷,老阿爸酒意上头,哼着歌去休息了。
艾雪和林爽爽帮着阿妈收拾了一下,然后走到院子里的竹椅上坐下。
夜空如洗,繁星点点,山间的夜风带着凉意和草木清香。远处传来隐约的虫鸣和狗吠。
“怎么样,雪?我说了吧,来这里绝对不无聊!”
林爽爽碰碰艾雪的肩膀,笑嘻嘻地说。
“嗯,阿伯太有意思了。这里真好。”
就在这时,寨子中心方向隐约传来了喧闹的笙歌和欢笑声,似乎比白天更加热烈。
“咦?好像有什么活动?”林爽爽好奇地伸长脖子。
阿雅正好走出来,听到声音笑道:“哦,好像是寨子头人家有喜事,在办酒呢!很热闹的!要不要去看看?”
艾雪和林爽爽对视一眼,眼中都流露出兴趣。
“去看看吧?”林爽爽拉着艾雪站起来,“感受一下正宗苗寨夜生活!”
于是,三人说说笑笑地朝着喧闹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刚走下客栈台阶,艾雪却意外地在熙攘的人群边缘。
看到了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他穿着简单的休闲装,风尘仆仆,手里还拉着一个小型行李箱,正站在一株古老的桂花树下,目光扫视着人群,像是在寻找什么。
“陈墨?”艾雪惊愕地停下脚步,“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身边站着的是叶琛。
林爽爽看到叶琛,高兴得合不拢嘴,立马就跑过去抱住了对方。
陈墨则闻声转过头,看到她,脸上露出如释重负又带着点无奈的笑容:
“打你电话一直无法接通,问叶琛才知道你们来了这里。”
艾雪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表姐一把拉住:
“哎呀,别愣着了!正好你们也来了,一起去凑热闹!好像是寨子头人家娶亲,难得碰上!”
广场上早已燃起了巨大的篝火,火光映照着一张张喜悦的脸庞。
身着盛装的苗家男女围成圆圈,踩着激昂的芦笙节奏跳起了欢快的舞蹈。
银饰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空气里弥漫着米酒的醇香和烤肉的焦香。
表姐阿雅像一尾灵动的鱼,拉着艾雪和林爽爽先挤过喧闹的人群,扎进寨心广场那片由篝火、笙歌和欢笑汇成的热浪里。
火光熊熊,映着一张张酡红快乐的脸。
林爽爽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叶琛,兴奋地挥手。
叶琛也笑着快步走来,很自然地站到她身边。
而艾雪的目光,却仿佛被磁石吸引,直直撞上了人群另一侧投来的视线——陈墨。
他静静立在那里,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他的目光,如同穿过摇曳火光的箭矢,只锁定她一人。
陈墨穿过舞动的人群向她走来,步伐沉稳。
不等他开口,几位脸颊红扑扑的苗族阿妹便嬉笑着围了上来,手中硕大的牛角杯里,酒液晃荡。
“最漂亮的阿妹和最俊朗的阿哥!一定要喝下我们最甜的祝福酒!”阿妹们的目标明确,将酒分别塞给艾雪和陈墨。
艾雪看着那澄黄的液体,有些无措。
陈墨却已上前半步,几乎与她肩并肩,他温热的手臂似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衣袖。
他没有看旁人,只对阿妹们点点头,那双眼在火光下有种陌生的、近乎邪气的魅力。
“她酒浅,我代劳。”
他的声音不高。说罢,他仰头,喉结滚动,微微拉开口罩。将自己那碗一饮而尽。
然后,极其自然地,他伸手接过艾雪手中的碗。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覆上她刚才握过的地方。
那里还残留着她的体温和一丝湿意。
他再次仰头喝酒,艾雪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
“哟——!”周围的欢呼声陡然升高,带着善意的揶揄。
一位身着繁复银饰、气质威严的寨老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串极其精致的银脚铃。
寨老用苗语洪亮地说着什么,目光在艾雪和陈墨之间逡巡。
阿雅兴奋地挤过来翻译:“寨老说!火神指引来了贵客,你们的模样比山泉还清透,要请你们为新人的‘拴线礼’跳开场舞!这是最高的祝福,绑住好运,系住缘分!”
“拴线礼?”艾雪还没明白,一位笑容慈祥的阿婆已经拿起一根长长的、鲜艳的红丝线,不由分说地拉起了她的右手。
同时,另一位长者拉起了陈墨的左手。
在艾雪惊愕的目光中,阿婆将那根红丝线,一圈,又一圈,并不紧缚,却异常清晰地将她纤细的手腕和陈墨修长的手腕缠绕在了一起。
丝线冰凉柔软的触感,和他手腕皮肤下蓬勃的热度,形成强烈的反差。
她能感觉到他脉搏有力的跳动,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腕骨。
“这……这不合……”艾雪脸颊烧得滚烫,想抽回手,却被阿婆轻轻按住。
陈墨没有抗拒,他低头看着两人被红线牵连的手腕,眸色深沉如夜。
他抬起头,看向艾雪,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带着痞气的弧度,仿佛在说:“看,我们被绑在一起了。”
一旁的林爽爽看到这一幕,兴奋地拽了拽叶琛的胳膊,压低声音激动地说:
“哇!你看他们!好像电视剧啊!”
叶琛推了推眼镜,看着那根显眼的红线,脸上也露出温和的笑意,点头附和:
“嗯,是挺特别的。”
芦笙节奏一变,变得更加缠绵悱恻。寨老示意他们走入舞场中央。
陈墨的手腕微微用力,那红线便传来一股温柔的牵引力。艾雪身不由己地被他带入舞动的圆圈。
起初的几步是笨拙的。
红线的束缚让他们的动作必须协同,他进一步,她便只能退一步。
他的手掌虚扶在她腰后,隔着薄薄的衣料,那灼热的温度几乎要将她烫伤。
为了保持平衡,她的另一只手不得不搭上他的肩。
掌下是他紧实的肌肉线条和温热的体温。
“跟着我。”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声音低沉得像情人的呢喃,“左脚退,对……就这样。”
他们的身体离得极近,近到艾雪能闻到他身上米酒的甜香,近到能看清他长睫下幽深的瞳孔里跳动的火焰。
每一次旋转,她的发梢都会扫过他的手臂,每一次踏步,被红线牵连的手腕都会传来细微的摩挲感,像无声的电流。
他引领着她,步伐渐渐默契。
不再是他在带领,而是成了一种无声的共舞。
火光将他们紧密依偎的身影投在地上,纠缠不分。
周遭的喧嚣褪去,世界缩小到只剩下彼此交缠的呼吸、相连的手腕,和他凝视她的、仿佛要将她吞噬的目光。
不知何时,那根象征性的红线在舞动中悄然松脱,飘落在地。
但两人谁都没有察觉。他的手依然护在她腰后,她的手也仍搭在他肩上。仿佛那根无形的线,已经缠进了心里。
一曲终了,掌声如雷。
他们停下,微微喘息。
陈墨的目光落在她殷红的唇瓣上,那里因为紧张而被她无意识地轻咬着。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暗沉得吓人。艾雪感到一阵心慌意乱,腿有些发软,几乎要溺毙在他滚烫的视线里。
就在这时,真正的婚礼仪式开始,人群的注意力被吸引。
陈墨像是骤然回神,护在她腰后的手克制地松开,但指尖撤离时,那缓慢的、留恋般的划过她脊背线条的触感,比刚才的紧密相贴更让她心悸。
他们退到人群边缘,沉默地站着。脚踝上不知何时被阿妹系上的银铃,在寂静中偶尔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如同失控的心跳。
不知道过了多久,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在回去的路上了。
月光清冷。
阿雅识趣地走在最前面林爽爽和叶琛走在稍前一些,两人有说有笑,但声音不大。
艾雪和陈墨之走在最后。
快到客栈门口,陈墨忽然停下脚步。他转过身,面对着她,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和深邃的眼眸。
“艾雪。”他唤她,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嗯?”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她依旧泛着红晕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像羽毛划过,却带着燎原的灼热。
“今晚,”他顿了顿,目光从她的眼睛滑到她的嘴唇,带着毫不掩饰的贪恋,“这铃铛的声音,和你手腕上的温度,怕是……要在我这里响一整夜了。”
他的指尖最后在她滚烫的耳垂上轻轻一捏。
留下一个充满占有欲的、滚烫的印记。
艾雪僵在原地,脸颊被他触碰过的地方像着了火,脚踝的银铃因她微微的颤抖而轻响。
她扔下陈墨,还未来得及说晚安便跑了回去。
夜空下,只剩下她如擂鼓的心跳,和那句缠绕在耳边、暧昧到极致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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