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荆

作者:挽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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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神


      这三天里边很是平静,除了前几日的晴朗已消散无影,只余漫天低悬的浓厚云被,只等囤积到了时日,便会伺机落下一场阴雨。
      那日灵限客栈用过饭后,她在洪掷春房内的小榻上就那么睡了过去。几人都知她累怠,便由着她睡了一夜,直到第二日晌午也没见她有动静,洪掷春与明扬、秀秋也无法,艰难地将她运下楼、塞进马车里,就这么回了斐府。斐程有好几日没见她,一见就是昏睡着的,吓得差点要去请大夫,后边还是杜去江来看了,说只是累的。
      杜去江这么说了,几人也就放下心来,时不时替她擦擦脸,本以为也就是一两日的事,没成想已过去了三日。
      斐之何原本还忧心着自己睡得久了,可杜去江既然能出来一趟,那正思身上应当无事了。她对着妆台束发,铜镜里边的人影睡了个饱足的觉,眼下的乌青已悄然无痕,一双眼总是水灵地撩起眼尾,好似一角飞檐。她揉着自己的脸,凑近又拉远地来回看,很快就满意地给自己束好的辫子别上银扣,银扣下垂着一个小铃铛,两边各别了三个,白净的腮上染着一团粉彩,她晃晃头,六个铃铛就荡出一点声响。
      铃铛……她忽然抬头看向房内的窗,上边仅有一枚青铃,另一枚则在灵限客栈洪掷春的窗沿。她忽然泄气般托着自己的一边脸颊,那日睡得太沉,把青铃的事给忘了。明扬过来将她翻出的银饰收回匣子中,忽然看向了书案,道:“姑娘,有人送了一枚青铃来,瞧着是原来的那枚。”
      “谁送来的?”话刚问出口,她便已想到了答案。
      “是一位姑娘。”秀秋在炭盆边添着炭块,道:“那日去灵限客栈时,我似乎也见到了。原本想请她进来,但她只留下了东西便走了。”
      “我知道了,本来便是我拜托她留在灵限客栈照应你们的。”斐之何走到书桌前,见青铃裹在手帕里,那布帕素净,什么纹样锦绣也没有,瞧着是块普通的布。斐之何在布帕上抚过去,将青铃重新包起来,要是不出意料,这青铃还有用处,也就不必再悬回自己窗前了。
      今日的早膳是玉米粥,其实论时辰已不算早了,只是秀秋与明扬照惯为她温着的。斐之何在桌前乖巧地喝了一碗,问起洪掷春来。练落梨与虞楚齐定然已赶往南境去了,虞凉虞浸一门的传承便是不外游,想必也早早动身回水城去了,商堂应也一同南下了,只有洪掷春原就是斐之何写信叫来的,没成想也没在渭城过上两天舒心日子。
      说到洪掷春,明扬在书案上抽出一封信递与她,“洪姑娘是昨日与商姑娘一齐走的,说是家中来了信,让她回去理事。洪姑娘还说,姑娘若是留在渭城过年,她也凑凑时间陪个热闹。”洪掷春家里的生意七零八落的,也难得能凑足了人一齐过年,往年多是写信同她讲讲热闹,今年难得如初遇那时都在外边,节日热不热闹倒另说,人热闹起来才是好的。
      斐之何一面听一面拆开信,信里边没写什么,大多都是鸡毛蒜皮的叮嘱,最后倒是提到了她请来帮忙照应的那位姑娘。透过上边清丽的字迹,斐之何仿佛能听见洪掷春正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地念叨,她就知道,按洪掷春的性子,担虑不过两日便什么事也没有了,再度对他事兴致勃勃起来。她将信折起来,上边提了要去运城,路程还要走上好几日,那时再回信也不迟。
      见她仔仔细细用完了饭,明扬替她收拾床榻,这才提起,杜去江让她醒了到城西宅子一趟。
      “不着急。”斐之何道。她左右瞧瞧,跑到自己衣柜前开始拾掇衣裳。秀秋捡净了碗碟,正端着水进来让她净手,瞧她这样,当即不解地发问:“姑娘怎么刚醒就要捡衣裳,是要做什么去?”
      “有点事还要查,估计得出去住。”斐之何头也不回地答她,“对了,送青铃来的姑娘还住在灵限客栈吗?你晚点去给那姑娘送个口信,让她哺时……还是戌时在大堂等我吧。”
      秀秋不明所以,但还是应了下来照办。
      明扬没上手,任斐之何自己收拾了一大包衣裳出来,这才慢吞吞地翻出箱子来装。斐之何在原地转了一圈,目光落在书架上,将自己装着道物的盒子也一并拿下来放在明扬手边。明扬井井有条地替她收拾着东西,分门别类堆叠在箱子里,斐之何踟蹰了一会儿,发问道:“你与秀秋要跟我去吗?这回不比前几日,没什么危险。”
      明扬偏头瞧她一眼,“姑娘让我们查的事还没什么着落,这是要去哪?”
      斐之何叹了口气,“就是因为没什么消息,所以直接搬过去查。”她在明扬诧异的眼神中点点头,示意没错,就是明扬想的那样。
      “那……城西的各位也去吗?”明扬的心思想得多,若都要去的话,东西也得准备多一些。
      斐之何想了会儿,“师兄不去,其余人都随我一起。自明日起,我们就不待在玄楼了,你们也注意些不要说漏了嘴,不过他们应当也不会来寻我。”
      明扬不明她口中的他们是谁,只转念一想,应当是别家山门的人,便顺意点头,听斐之何的照做。
      “爹今日好像休沐来着?我去书房寻他——”明扬一个转头,斐之何的身影已钻出棉帘子去了,只有话语的尾音还隐隐传过来。明扬叹一口气,看出姑娘是睡足了,这么有精力。
      --
      杜去江今日做了一锅宽面,斐之何来的时候,明兆四个正在灶台边上扯着面。面剂子不大,双手各捏一边就能扯长,这是西北边面食的做法,不是南边寻常的细面,吃起来要厚实韧性许多。这样的做法也好上手,在扶荆山算是人人都能做,扯开了面片直接就能投入锅中滚煮。
      冬日的水冰凉,斐之何挽着袖子先扒拉了下明兆,“师父给你看过了吗,应当和练姑娘一样,被灵识附身后也没什么事吧?”
      明兆脸上沾着一点面粉,被斐之何的手伺机一蹭,便变作一团。他毫不知情地摇摇头:“没事啊。师祖说我年纪尚小,被附身了也生不出什么乱子。”
      “还生不出什么乱子呢?”斐之何咬牙空出一只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肉,“把我的符咒都给毁了。”
      明兆却眨眨眼,转过头去问杜去江:“合灵的血真有这么大效用吗?”
      杜去江身上的道袍袖子同样绑着缚带,手上拿着锅铲,在一边轻轻翻动着沸水中的面片,一面道:“从前不知,现在便知晓了。练姑娘半合灵的血能直接毁咒,但那日被明兆毁坏的却是丹砂,不知是在试探,抑或是在熟悉?”
      斐之何擦净了手,揪起一团面剂子,面上浮出思量。她更倾向于后者,但却想不明白饕恶为什么对她的符咒下手。在宅子时毁坏符咒,是将他们困入关天井,但在玄楼借明兆之手用丹砂再绘,斐之何却更愿意相信是饕恶想要改出别的用途,毕竟那日她仔细瞧过了上头的印迹,改对了一点,而另一点却落错了地方,以致成了毁符的效用。可惜附身练落梨之时,那灵识的目的仅是毁坏,不能从中看出些什么,斐之何思虑的是若饕恶通联了符咒,说不定还会做出些什么。
      杜去江虽断去了那道饕恶的灵识,也毁去了那盏掩饰灵核面目的六角灯,但是随之毁去的,也是查明饕恶身份的线索。若按那邪物所说,饕恶应当是在京中便盯上了练家,以灵识分身,一是便利,二许是其身份不便肆意外露。
      都京啊……斐之何忽地叹了一口气,虽然她与师兄在都京待了几年,在那处却丝毫没有归属的意味。国师府里面姓甚名谁皆无所谓,因为那里边要的只是一个名头,一个朝廷能够约束道者的头衔而已。她看了一眼正往面片里头调味的杜去江,再看看馋虫大动的四个孩子,忽然觉得路漫漫且瞧不见盼头。
      宽面入碗,杜去江特地给他们吃辣的几个缀上了辣油,斐之何笑吟吟地端着自己的面碗正要出去,忽然觉得面碗的数量不太对,连忙叫住要出门去的杜去江,“师兄,正思的呢?”
      手上端着沉甸甸的面汤,指腹处的烫意愈发浓烈,杜去江哪还来得及回她的话,一个侧身撞开帘子便钻了出去。斐之何紧随其后,直至小步跑进屋子中,才缓下滚烫的指尖摸上耳朵。
      “正思这几日一直昏昏沉沉着,这个时候应当还未醒。“杜去江摸着耳垂缓解热度,缓声道。自三天前布下八方玄雷阵时,受饕恶灵识与邪物食芽冲撞,邓正思身上的阵法松动了些,五感不免受了些刺激,但好在神志还算清明,在刻意控制自己。
      说起此事,杜去江夹面的手不由得一顿,“正思最近神念有些躁动,这次也许是个发泄的契机。但初次发作时给他留下的阴影太深,他便总是自我克制着,越克制却也越旺盛。他自己想必也清楚,所以就把自己困在七层了。”
      斐之何嘴里还塞着面片,鼓囊着腮帮子道:“那,师父带来的灵唔、都用唔上吗?”
      杜去江无奈地看着她,“咽下去再说话。师父带来的灵物不过是外力襄助,真正的病灶在内,在神思。就像是饕恶的灵核一般,能引人入梦在先,致幻在后。正思也是如此,五感繁盛为外,神念躁动在内。”说到这里,杜去江的思绪跑远了些,“压制五感不过是一时之效,就如锦衣客对那邪物多梦之症的药效仅有缓解一效,究其根本还是在诱因上。”
      斐之何灵光一现:“会不会正思也是如此,被什么邪物缠上了?”
      这倒是个新的思路,可惜杜去江探查了无数次,隔段时间就恨不得将邓正思从里到外翻一遍,却什么也没有找到。他挑了一根宽面送入嘴中,许久才道:“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目前寻不到线索而已。”
      明兆将碗里的汤饮尽了,随意擦了擦嘴,加入他们的对话:“可是我看正思师叔身上都好好的,没什么紊乱的气息,就是感觉精神不好,总是很沉郁的样子。”
      易极捧着汤碗在一边默默道:“会不会是师叔整日在玄楼里边待着不高兴。前几日出去了一趟,师叔身上的气明显平缓了些。”
      斐之何倒是很同意易极的说法,“那日看到正思,我也发觉他明显开心了些。虽是为了他好,但要换做是我,不得不待在玄楼里这么久,连外边的风雨霜雪都不能感受,我估计更不开心。”
      这话说到正头上了,杜去江抬指弹了下她的脑袋,“我知道你这趟来是为了接他们出去。我已将此处玄楼的灵印给了牵灯,耽搁得够久了,玄楼也该让人来接守了。”
      易微连忙道:“我们要搬出去了?那住哪儿啊?”
      斐之何瞧一眼他,道:“住一处我们很熟悉的地方。”
      他们留在玄楼的东西不多,主要也是自都京来时带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了一车出来。
      杜去江在院子里边看着明京收着书卷,眉眼处却似素手拨动的弦,总感觉下一瞬便会泛出道细长的韵。斐之何解开袖上的缚带,提起笑走近了,道:“师兄,别这个表情嘛。你只是去极北一趟,那边也不曾出大事,怎么神色这么严重?”杜去江听出她话里的笑意,感觉她像是哄孩子似的哄着自己,心情松快了些,眉间却并未松懈。
      斐之何绕过来看他,忽然抬手掐腰,“师兄,我真该捧面铜镜来让你看看,若你每日在正思面前都这副模样,难怪正思总是沉郁不解。”
      杜去江的眉头骤然松了,继而漫上疑惑的纹理,“何意?”
      “正思本就有着自我厌弃的心思,瞧见你为了他想尽办法,也成日里满面阴云,他还能松快得起来吗?”斐之何往旁边瞧了瞧,把明兆叫来,上手揉搓着明兆柔软的小脸,动手挤出一个龇牙咧嘴的笑来。她看着杜去江,认真道:“从今日起,师兄去极北的路上就一直练习这样的笑,等回来正思瞧见了一定展颜。”
      杜去江一眉高一眉低地瞧着明兆,明兆眨了眨圆溜溜的一对眸子,在斐之何的手下又提起些唇角,带着掩不住的傻气。他有些犹疑,“这真的可以?”
      斐之何连连点头,又叫住抱着匣子走过的易极,“有铜镜吗?”易极从里边翻出一面递过来,斐之何再度送进杜去江手里,踮着脚拍拍杜去江的肩头,语重心长地叮嘱:“师兄一定要好好练,记得赶回来过年。”
      杜去江提着脚步慢慢走向房中,斐之何看着杜去江抱着铜镜犹疑的背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杜去江回头,看她正色站着,和一边的明兆朝自己摆手,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觉不出来哪里奇怪,只好转回头去。
      明兆仰头看她:“师叔,这会不会太捉弄师父了?”
      “不会。”斐之何揉揉他的脑袋,松快地出了口浊气,“他们两个一个比一个沉郁,都是心思太多了,得分散些心神。师兄去一趟极北也是好的,等他忙活一遭,回来时定然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她话里有话的,但又不明说,明兆也没再问,转回身去收拾。明京不知何时走到他们身边,抬手拽住了斐之何的袖子,仰着圆眼冷静地看向她,“师叔,再不收拾就收不完了。”
      “哦哦哦。”她连忙将自己的缚带重新绑好。
      --
      邓正思一觉睡醒,神思还有些恍惚,仿佛还留在那似真似幻的梦里,因而身上一时懒散着不愿动弹。
      玄楼里很静,杜去江的水属为他设了一道流水,用以平缓他的躁意。他仰头望着木板,阵纹内的天光昏暗,这两日去江上来,身上也没有什么晴日的气味,带着一股子阴云水汽的湿意。邓正思将双手垫在脑后,估算着时辰,心思却有些飘散。
      他原以为自己从玄楼出去了一趟,是真正迈出阵纹的一瞬,没成想却给了他当头一棒。当夜回来后,他死死压制的神志再度濒临崩溃,周身的灵属已难以受制,若不是杜去江随他一同回来,他兴许能毁坏了半座玄楼。邓正思一时不愿再动弹,便留在七层半昏半睡着,杜去江也知他心事,由着他自己消化。他记得这两日半梦半醒时,似乎瞧见了雪狐的影子,但它却不近自己的身,仿佛也闻到了自己躁怒的气味。胸腹起伏了一瞬,他掀开轻薄简陋的被褥,一抬眼,却发现案前有个影子。
      那人的裙摆落在蒲团边上,弧度散作一朵花,长袄的衣摆逶迤着落在腰侧,上边攀着细细的花纹,手肘撑在案上,手心托着下颌,一双眼正盯着他瞧,邓正思能望见她身上星点的火属赤光粒子。按理说,明京的火属也是同样的光焰,斐之何的却似乎有些不同,不知是否因着破了道限的缘故。
      桌上的油灯未点,她的五感没自己敏锐,却不知在这昏暗中坐了多久。邓正思忽然有些无措,下意识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裳是否整洁。斐之何噗嗤一声笑了,“我以为你还要睡上半日呢,要真是那样,就只能连拖带拽地带你下楼了。”
      他忽然有些怀疑自己,先是揉了揉眼睛,后又摸了摸耳朵,一脸呆愣的模样。斐之何瞧着他的动作,有些疑惑:“在做什么?”
      “没感觉到你来,是梦吗?”邓正思怔怔地问,是自己的五感出问题了?还是恢复正常了?
      斐之何依旧托着下巴看着他,声音有些漫不经心:“因为你睡着了,睡着了怎么会听得见动静呢?”
      邓正思想反驳,之前去江来的时候自己都能听到的,这次为什么没发觉,真的是睡得太沉了么?不对,这里边的阵纹也会提醒自己的,之何是怎么进来的,有点像那只雪狐一般出入得毫无动静……
      斐之何看他神色转过几转,知道他是醒过神了,这才慢悠悠道:“我们要去另一处住了,玄楼要来人接守了。”
      邓正思的思绪骤地一滞,“明断山回信了?”
      “是啊。”斐之何懒懒道,“听说师兄已动身去极北了,这才舍得回信遣人来。想必也是那边的长辈知道不能再糊弄了吧。不过没事,我也在渭城糊弄了他们两个多月,只要不来坏我的事,我也没心思找他们的麻烦。”
      邓正思不知她在其中的周旋,听她说了,心情似乎又有些低落下去。他转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家当,随手用被褥将那些书卷包起来,将外衣披在身上,道:“那我们走吧。”
      斐之何又笑了,慢吞吞地在桌上敲了敲指尖。
      邓正思看着她,见她依旧坐着不动,像一尊仔细雕琢的像,“怎么了?”
      “坐太久,脚麻了,缓一会。”
      邓正思将物事搁在桌上,半跪着蹲下身子去给她按手上的穴位。斐之何从前每次都找不准地方,是邓正思直接伸手替她按着缓解,两人都习惯了。
      穴位上传来一点闷闷的酸胀感,好一会儿,邓正思问她:“好些了吗?”斐之何点点头,再度伸手,意思是让他拉自己起身。
      邓正思手上收着力,另一只手扶着她另一侧的手肘,借力让她站稳,一面问:“坐多久了?”
      斐之何弯下身子去捏捏腿,“忘了,正好在想事情。”她随手将那被褥裹了裹,送进邓正思怀里,又打量了一眼周遭。里边为着正思的五感着想,没添置太多物事,甚至有些过于简陋了。斐之何瞧了瞧,觉得也犯不上弄得多整洁干净再走,反正接守的人就要来了。
      邓正思手里抱着被褥与书卷,要行出阵纹的时候,脚下忽然有些迟疑。
      斐之何回头看他,微微笑了下,“没事,师兄在你身上留足了阵法和灵物,来吧。”她站在阵纹外,周身光亮,手心朝上,映着点小牖透来的天光,莹莹生出一点玉色。
      邓正思看着她伸出的手,忽然隐隐有些恍惚,才隔了三个月,却对此前三年的接触有些陌生了。斐之何没有出声催促,就这么一直朝他抬着手,他突然回过神,将物事夹在腰间,右手伸出去要挨上她手心的瞬间,忽然转了个向,翻落在她手背,稳稳托住了她的手。
      “走吧。”邓正思露出一个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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