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钟错情

　　唐景明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屏幕，低声道：“要早知道你在等我，我就快一点回来了。”
　　“你看微博了吗，很多夸你的。”

　　“那你呢？”

　　林惊尘嘴角不自觉带了些弧度，认真道：“你很棒，真的，很难相信这是你人生中演的第一部歌剧。”
　　唐景明低头笑了一声。

　　“我可是很认真在夸你的。”她手肘抵在膝盖，支着下巴侧头看男人。
　　“我也是很认真在听的。”他偏头望进她眼睛。

　　林惊尘眸光闪动，看着他略有些疲惫的目光，听着静谧环境中越发清晰的挂钟滴答声，忙起身。
　　“明天没有你的场次，好好休息。”

　　交代完后，她走向门口。
　　唐景明跟在身后，倚在门边看着她的身影靠近安全楼梯口。
　　进楼梯间前，林惊尘不由自主摆过头来望了他一眼。

　　六月，连清晨的微风都开始带着点热气，行道树像封上一层油膜，在阳光下反馈出富有光泽的绿。
　　林惊尘走进公司，头顶便有一片凉意投下。

　　“呀，总算舍得开空调了。”凤梨抬头看了一眼大门上方的出风口，笑嘻嘻的。

　　前台有几个员工正在叽叽喳喳聊着什么。
　　“《乡村骑士》巡演的下一个城市不就是我们这边吗，我下周就算是请假也要去看俞昭南。”
　　说话的是公司行政部门的一个姐姐。

　　“不知道的以为你是俞昭南派来的卧底。”前台的妹妹打趣她。
　　“那我就是更喜欢他嘛，从他出道我就开始关注他了，听说他首演完请来看演出的所有粉丝吃饭，说是和粉丝一起庆功。”
　　“啊？真的假的？”周围的几人听了，纷纷惊叹起来。

　　凤梨在一旁撇了撇嘴，自顾自嘀咕道：“废话，霸了一个上午的热搜呢。”
　　“嘘。”林惊尘偏头示意她。

　　“虽然唐景明是咱们公司的人，但他就是没有人家做的好啊，一点动静都没有。”
　　凤梨想上前说些什么，又找不到能替唐景明辩解的话。
　　唐景明首演完的确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得像没有演出过似的。

　　终于有眼尖的人看到林惊尘朝这个方向经过。
　　其实聊聊八卦也没什么，只是俞昭南和林惊尘关系微妙，和唐景明又存在明面上的竞争。
　　就这么被抓包，还是有些尴尬。

　　林惊尘倒不在意，谁规定的在娱乐公司上班就不能喜欢别的艺人了，再说，俞昭南确实请粉丝吃饭了。
　　“林老师。”前台妹妹扬起客套的笑容。

　　“这个领域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林惊尘温和却略有疏离地笑笑，“不可以半场开香槟哦。”

　　一般歌剧没有首演完就庆祝的，得等到所有场次演出都顺利结束，才能庆功，否则就是半场开香槟。
　　俞昭南要不是为了立人设，那就是为了在这个点上压唐景明一头。

　　不过林惊尘知道，唐景明早就准备好了周边和签名照，演出正式结束后就会安排邮寄了。

　　“啊……不能在半中间庆祝啊，可不是演完了吗？”另一个女孩看了一眼行政姐姐，又看看林惊尘。
　　“后面还有很多城市很多场次呢。唐景明现在还在为后面的场次做准备。”

　　当着那个行政姐姐的面，她不去说俞昭南不好，但忍不住想替唐景明解释一下。
　　说完，林惊尘走向电梯间，前台的众人也嬉闹着散去。

　　林惊尘拐过电梯间和大厅的转角，看到眼前的人影，忙刹住脚步。
　　“你都听到了？”

　　唐景明点头，电梯刚下到一楼开门，他就听到前台有人在聊他和俞昭南。
　　为免他出去后她们感觉尴尬，他索性靠在电梯间等着。

　　“《乡村骑士》下周就在我们这开演了，我看了场次和演员安排，你在这里的最后一场会和他的场次撞上。”
　　林惊尘看了一眼前台的方向，小声道。
　　“那要担心的应该是他才对。”

　　看他那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林惊尘觉得自己真是没必要担忧，唐景明目前已经演了两场，水平都在线。

　　……

　　这里是省会，愿意走进剧院的观众其实不少，加上喜欢唐景明和俞昭南的，整个观众群体挺庞大。
　　下周五晚上，是《弄臣》在这个城市的最后一场，这场结束，歌剧组就要前往下一个城市了。

　　省剧院这天晚上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弄臣》开演到现在，每场都几乎是满座，最后一场，人似乎还更多了些。

　　“小唐好牛！”
　　“他谢幕的时候我都要哭了……”
　　散场后，几个女孩在大厅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诶诶你们看。”
　　其中一个女孩指着不远处靠墙的一排展架。

　　那展架上的海报正是明天晚上将开演的《乡村骑士》。
　　“乡村骑士明晚就在这开演了，不知道俞昭南又要买什么热搜了。”
　　有个女孩冷哼了一声，语气很是不屑。

　　“算了算了，别说了，万一被他们的工作人员听到就不好了。”另一个扯了扯她。
　　三个女孩噤了声，齐齐侧身准备离开。

　　“呃……”
　　在看到前面带深色口罩看不清面容的女人时，三人受惊般愣在原地。

　　真被俞昭南工作人员听到了？三人心虚地互相挤着，赶忙贴着墙逃开。

　　林惊尘扭头看向落荒而逃的几个背影，将双手插进职业裙装的口袋，瞥着展架上的海报。

　　“走吧惊尘。”萧曼清从身后叫她，“带你看下场地。”
　　林惊尘点头，跟她离开。
　　前不久萧曼清邀她做自己独唱音乐会的钢伴，今天她是跟萧曼清聊工作外加看场地的。

　　“景明的状态真不错，这可是他人生第一部歌剧呢。”
　　“是啊，未来这个领域一定会有他的一席之地。”看着剧院里随处可见的海报和物料，林惊尘应道。
　　“你也是。”萧曼清对她笑了笑，话中的肯定让林惊尘有些不知所措。

　　看完场地时，剧院的热闹早已消沉。
　　只有寥寥几个工作人员在进行工作收尾。
　　林惊尘谢绝了萧曼清送她回去的好意，返回了排练厅练习。

　　钢琴的声音在只有她一人的排练厅横冲直撞，显得回声比平时大一些。
　　林惊尘刚进入状态，眼前却忽地一黑，钢琴声也随之中断。

　　排练厅的灯……灭了。

　　排练厅漆黑异常，林惊尘借着窗外投射进来的昏黄路灯朝四周张望。
　　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正显示23：30。

　　思索片刻，林惊尘起身收好东西，走出了排练厅。
　　也许是太晚了，管理人员统一断电。

　　走廊深长，远离窗户的地方几乎没有光亮，唯一的光源只有两侧低矮墙上泛着幽幽绿光的“安全出口”指示牌。
　　安静诡异的长廊隐约蚕食着人的情绪。

　　林惊尘微皱着眉，摇晃着手机的手电。

　　靠近走廊的拐角，耳边忽然有了一些细微的声响，像是塑料摩擦的声音，又像是什么东西被划破。
　　在这夜半时分无人的走廊上，任何动静都被无限放大。

　　林惊尘放轻脚步和动作，绕过转角，瞥见一个穿着连帽衫的人，左手举着手电，右手攥着美工刀。
　　视线向下，地面是层层叠叠被推倒的海报展架。

　　似乎是听到了旁边的响动，那人忙扭头一看，见到林惊尘的瞬间顿了顿，而后便向另一个方向飞跑。
　　“等一下。”林惊尘眉心微动，迅速追上去。

　　高频次的脚步声从走廊一路到了大厅。

　　那人冲出大门，三两步跨下台阶，一气呵成地跨坐在剧院门口的一辆机车后座上。
　　前面的人拧下油门，轰鸣声扬长而去。

　　林惊尘在大厅门口停下，眉头紧锁，赶紧举着手电倒回走廊。
　　走廊上一片狼藉，《乡村骑士》的海报和其他物料被破坏的惨不忍睹。几乎是被美工刀割得七零八落，展架也被折断扔在地上。

　　尤其是俞昭南的海报，完全是在泄愤，从头划到底，脸部位置更是连人是谁都看不出了。
　　林惊尘倒抽一口凉气。《乡村骑士》明天就要在这里首演了，今天晚上发生这样的事，实在是……

　　手机的拨号页面上已经输入了110，她的指尖在呼出键上起落了许久，最终删除退出。
　　明天就要首演了，也许歌剧组不想闹大。
　　她转而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孙导演，我是惊尘，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林惊尘深吸一口气，“我现在在省剧院，刚才看到《乡村骑士》的海报被人破坏了……”
　　她思来想去，还是直接跟《乡村骑士》的导演联系为好。

　　打完电话，走廊的灯忽然亮了起来。
　　林惊尘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了看米色的灯，走到重新亮堂起来的大厅。

　　保安手里提着关闭的手电，正往大门外走。
　　林惊尘叫住他。
　　“你好，刚才是停电了还是？”

　　“哦，是跳闸了，不是停电，不过我们这也很少跳闸，毕竟晚上还有很多要排练的，可能是老化了，我明天会上报一下让他们找人来检修。”

　　“所以剧院晚上是不断电的吗？”
　　保安摆摆手：“大厅的灯在凌晨十二点会关，走廊是不关的。”

　　这就说明刚才的跳闸很可能是破坏海报的人动了变电箱。

　　孙导演来得很快，急急忙忙地跨上台阶，跟着林惊尘到了放海报的走廊。
　　这条走廊是歌剧厅的必经之路，所以才把海报和物料布置在这里。
　　跟孙导演说明了情况后，林惊尘留下一句“有需要她帮忙的话随时找她”，这才回了家。

　　淋浴间的玻璃蒙上了一层模糊的水雾，时而有花洒倾泻的流水喷溅在上面，带走水雾顺玻璃流下，才一道道清晰起来。

　　林惊尘关了水，手却停在开关上没有收回。
　　有水珠沿额头淌过眼皮，聚集着从睫毛前端滑落。

　　她不知为何，想到了今晚《弄臣》散场后，停在《乡村骑士》海报前的几个女孩。

　　她们是唐景明的粉丝。

　　心底缓缓浮动起一层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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