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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花谷(二)
草屋内,施羡棠有些不好意思地用各种口味的蜂蜜来招呼玄峰和玄童,而衍肆则站在榻边,习谷主医治之术。
“谷主,他还有救吗?”
谷主让衍肆坐下,安抚道:“不急不急,能救能救。”
衍肆坐下又站起,“马上到十九了,他没有罗沙毒的话,撑不过毒瘾发作。”
“别急别急,坐下喝点水。我出去一趟。”
话刚说完便飘忽不见身影,甚至衍肆来不及再开口。
“这就是,无花谷的万花无蜂步?”衍肆问。
施羡棠赶忙来招呼他,“兄台知道?是无花谷师祖所创,其实最开始是用来采蜂蜜的。”他腼腆一笑,“我师父她是个慢性子,兄台还请莫催。”
“不管怎么样,多谢施公子。”
施羡棠摆摆手,“叫我羡棠就好,别客气。兄台,林姑娘怎么没来?她上次说要来谷内住呢。谷中只有我师徒二人,虽然清净,但也难免寂寥,多一些人也热闹。”
衍肆看了眼淮鸦,“林姑娘被事缠身,来不了。”
一刻后,谷主又飘忽而来,手上多了个菜篮,篮中是好些眼生的药材,还有一个土罐。
土罐扔给施羡棠,“尾巴去了,取腹上一肝,取完再放回去,埋在......前林三区。”
“知道了师父。”
他抱着罐子去了草屋后头。
谷主看了看淮鸦,他醒不来。
“谷主,晚辈想知道谷主如何医治?”
“这娃娃体内毒素积聚且难以化解,是不是一次性服用了过量的罗沙花?”
谷主坐在床榻边,像是闲聊般和衍肆了解淮鸦的病情。
衍肆将所知一切悉数告知。
谷主慢慢挑拣篮中草叶,时不时点头,探一下淮鸦的脉息。
“谷主,实不相瞒,他的毒是其一,其二,他还有很严重的癔症,癔症发作不认人,我们控不住。只有度过毒瘾,他才能逐渐清醒。”
“还有癔症啊,真是可怜。”
谷主面带微笑,说话轻声细语,听到此处不免惋惜,和她交谈衍肆极其舒心。
挑选完所需的药草,谷主沾了些淮鸦的血放入口中抿,心中又有了几分思量。
“他体内的毒积累太多,一下子断药心脉承受不住。”谷主轻轻拍了淮鸦的手。
她看着衍肆,慢慢道:“我会用花蚓毒激发他体内的罗沙,让毒素慢慢发散出来,只是这个过程会持续很久,他要经受几天的毒发。孩子,你可听明白 ?”
衍肆恍然大悟,“晚辈明白,多谢前辈赐教。前辈,若要让他彻底戒毒,是否要慢慢加大花蚓的用量?”
谷主没有反驳,“这也是个方法,不过,还是先看看他能不能忍受这次的用量。”
衍肆和谷主一同处理要用药材,待到傍晚,施羡棠也飘忽身形而来,加入最后一味花蚓肝。
淮鸦被一阵极酸之味熏醒,甫一醒来便是一阵头晕目眩,接着一碗清甜的蜂蜜水递到他眼前。
“孩子,喝点水。无花谷没什么好招待的,就蜂蜜多。”
这次醒来他除了身体上难受无力之外,神志意外地清醒。
“你是?”
声音干哑,忽然他感受到什么,伸出手,发现手上紧紧握着一根银簪。
谷主笑呵呵地给他喂了水,“老朽姓花,年轻时人称花爱晚,现在是无花谷谷主。”
“无花谷谷主......我到了无花谷?”他隐约想起了一些碎片,是他在杀人的记忆,但是记忆里没有她。
“是啊,昨天到的,孩子,你昏睡了一天。饿了吧?”花谷主拍了拍他,示意往桌上看,有简单的饭菜。
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吃过东西,但是一看见食物便感觉到了饥肠辘辘。
他想吃,迟疑着看向花谷主。
“去吧,饿了就去吃。”
得到肯定,他起身走向桌子。
待他站起才真确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是有多虚弱,甚至要靠扶着周围的物品才能顺利坐到饭桌旁。
饭菜入口,身体里却越发空虚,好像怎么塞食物都不够填满。
花谷主慢悠悠给他倒水,顺便拿出炼成的蚓毒。
“好酸。”他闻了下,酸到皱眉,只有蜂蜜水才能缓解。
“孩子,这是蚓毒,用来催发你体内的罗沙毒。此法,是将原本的一日毒催发成几日,让你慢慢度过罗沙毒瘾。但是这方法治标不治本。”
花谷主一字一句,慢慢对他说,“要催发几次才能耗尽你体内多余的罗沙毒。几月后,待到你身体恢复,仍然要断药,再一次经历断筋断骨之痛,只有如此,你才能彻底戒毒。孩子,你可明白?”
淮鸦低着头,一声不吭将桌上的饭菜全部下肚。
他拿起蚓毒,目光平静,“现在就要吃吗?”
花谷主拍拍他的手,“你准备好了,便可以。”
他点点头,将奇酸无比的蚓毒服下,“花谷主,多谢你收留。我想求一件事。”
“孩子,你说。”
“我毒发之时,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待着,别来看我?”他不想让别人看见他毒发时的狼狈模样。
花谷主理解,“孩子,你要是撑不住,就喊小棠,他会在的。”
“多谢。”
花谷主离开后,他马上就感受到了熟悉的灼热,一点一滴从血液中迸发,经过他体内的每一个脏器。
这灼热没了罗沙的缓解,肆无忌惮地熔化着他的筋骨。
银铃还在腰间,他的意识很清醒,可以听到清脆的银铃声。
他刚刚才用了饭,但此时却像几天未尽油水的人一般,虚脱在桌上。
起身无力向床榻走去,仰着头用力呼吸着,银簪紧紧握在手中,假装她就在身边,假装她在陪着自己,假装她在轻言安慰。
但他走不了两步便跌倒在地,蜷缩起身体,冰冷的肌肤上反而出了汗。
汗水沾到银簪上了,他赶忙擦干净,生怕弄脏了。
会有明天的,明天会更好的。
她是这么说的。
只要他不放弃,不放弃就好了。
银簪送到嘴边,他会的,他会坚持的。
他不是离不开她,他不会离不开任何人,他只是突然开始想念了而已。
好想见她。
“几天没见到你,我很想你。”秦影轻轻道。
“监视我的人,是个画师吧?画像不够你看吗?”
坐在脚踏上,林英之翻看着话本,脚上有根铁链,铁链一端连在房间正中间的地面。
她头也没抬,眼睛只在话本上。
“画像终归是死物,我是想和你说话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了。毕竟,你上次差点要了我的命。”
他们两个心知肚明,那只是秦影在强逼她心软而已,她不想点明,也不想开口。
她不肯开口,便没人能逼她说话,秦影也不敢再相逼。
他换了个轻松点的口吻,告诉了她今日进宫之事,“今天我进宫,见到了应珣。他企图挑拨我和陛下的关系,你知道他用什么挑拨吗?”
“什么?”她终于抬眼。
“你啊。我若与你联手,杀入宫中,取下皇位也不是不行。”他干笑了一声。
见林英之不笑便也收了笑意,“这提醒到我了,就算我与陛下私交再好,终归是君臣的关系。陛下会忌惮,也是情理之中。”
“我打算送上一份礼,来打消陛下的顾虑。你想知道吗?”
“没兴趣。”她真的没兴趣知道,反正在她看来,不会是放她走的。
讪笑两声,他也知趣,不再开口。
一个想开口却不知怎么开口,一个没话说便不开口,房间内又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秦影望着林英之淡漠的模样,捻着手指,心里发涩。
“啊差点忘了......”他从袖子里拿出一根红玉发簪,强行装作自然走到她面前,“我挑的,红色很衬你。我给你簪上?”
发簪递到她眼前,她看了眼发簪,又看了眼秦影。
红色,是很热烈的颜色,她的心情,通常不会很热烈。
“我不需要这些。”她说得直白,秦影能听懂。
“我只是觉得你发髻上太素,想送你发簪,仅此而已,没别的意思。你不喜欢的话,放在一旁不管就是了,我绝不强迫你。”
他说得很诚恳,他的目光同样诚恳,但是再诚恳也是他下了药,锁上了镣铐,她并不动容。
“放梳妆台上。”
她接受了,起码是留下了他送的东西,他不免心中一喜。
只要有第一步,就会有第二步,他可以慢慢等。
红玉簪小心得置于梳妆台,“那我走了,不打扰你了。”
“嗯。”
她还是没抬眼。
他也不着急,退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他既然给她上了锁,便没有再锁着房间门,反而留出了足够长的距离,让她可以出门在庭院中活动。
只要时间久,再冷的心,也是可以焐热的。
他始终相信,因为他懂,他懂她。
只是,他还是不想有任何万一。
“还没找到吗?”
范越低着头,“凌霄阁的人传消息回来,他们的马车在泰河边找到了,看样子是渡了河。”
秦影凛了目光,“渡河?去泰北,泰北除了元七便是北绒,难不成是再投靠北绒?”
他转着小指上的扳指,一时想不通淮鸦他们的目的地。
“看起来凌霄阁的人,并不是那么忠心。梅东分阁主的下场,他们还不清楚,那就把佑中的分阁主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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