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深渊大家一起爬

　　“主上……”月白唤了声，走近欲要说些什么，蔓华却先沉声问：“这种事情发生怎么不通知我？”语气颇有责怪。

　　“事发有些突然，而且适逢莲上仙君也在，我们尚且能应付。“末了，月白还赶紧补上一句，”本来是要等这里稍稍平息之后去找主上商量的。“

　　蔓华向莲上投以询问的目光时，莲上神色依旧那般淡然，只不过比起以往多了些许的冷漠。他们其实也许久未见了，莲上自天帝消失之后就不见踪影，后面回来了，却开始对凡事都漫不经心，甚至有些恍恍惚惚。不光是莲上，整个天宫都呈现出一片颓唐衰败之态。若非如今各界尚且算平稳，恐怕早生变故。

　　最近的一次对话应该是莲上找他想要重新建立天宫的秩序，凭他一己之力是做不到的，各界并不会对没有天帝的天宫臣服。所以他需要强大的支撑相互协助，蔓华无疑是首选。

　　但蔓华拒绝了。这世间哪里有什么绝对的秩序与混乱，任其自然生长才是顺应天运。何况他不想看到莲上承担如此生命之重，背上枷锁，从此失了自由，甚至自我。

　　”你还记得那仓夷山巨蟒么？“莲上缓缓开口，问。

　　蔓华收回那些散乱的心思，想想莲上的提问，而后点了点头。这巨蟒在凡世的时候还出现在了伊贾村，当初他用莲上的罕泠剑都没能将它杀死，这其实很不可思议。”我记得当时情况挺危险，若不是捡的那只黑猫帮我挡了挡……“蔓华越想越觉得奇怪，这黑猫哪里会是普通凡物，他自己本身就喜欢化作黑猫四处溜达，而以前月白为讨好他也没少做这种事……

　　想着想着，狐疑的目光就落到月白身上。

　　”主上，那只黑猫是我。“月白干脆承认了，解释说：”你当时是凡人，我想去保护你，没想到会遇上那玩意儿。我也感觉很惊奇，明明在数万年前就应该灭亡，怎么还出现了。“

　　”什么意思？“蔓华疑惑问道。

　　“我的祖先是上古神兽金麟。”

　　“你不是狼么？”

　　“主上有所不知，金麟是羊头，麋身，龙尾，狼蹄。我是其中之一的分身。在远古之战中，金麟本体消亡后，分化出神鹿，神蜧，神狼。但当时我一心跟随主上，主上不希望我的身份为外面所知，只让我安心做只小狼。久而久之，我自己都忘记自己的身份了。数万年前有魔头兴风作浪，金麟的其余分支均入了魔，后面被天帝斩杀。我从那之后才到了魔界，那时候还是一片混乱，闲着便是闲着，不知不觉就当了这魔主。“

　　蔓华已经习惯月白总是称他为主上，所以听他讲述之中还要稍稍反应才知道其中的“主上”有指的是攻玉上神。这真是不妙。

　　但他也真不明白，自己与攻玉上神本就不是一个人，怎么月白非要追着他喊。

　　”这仓夷山巨蟒又是什么来头？“

　　”应是当初未除尽的神蜧余息，无意中沾染了我的血，开始进化。上古神物是如今寻常法力或者法器无法杀死的，除非使用上古神器加上原始本源之力，否则就只能封印。其实这神蜧的余息根本不足以掀起任何波澜，只是我推断因为万古神树之事予它助长，而天帝的封印之力变弱，现在它竟然想要破除仓幽岛结界，放出里面被封印的魔物。只不过常年被困于仓幽岛的这些魔物，早就在里面被一点点蚕食，无论是力量还是本体都构不成什么巨大的威胁。“

　　”但这些上古魔兽，却有操控你魔族的本事，仅这点不容小觑。“蔓华提醒他此前发生在魔界的变故。月白神色微动，颇有些悲凉道：“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上古之物，本质即可凌驾于如今世间的一切，若要现世继续，一个都不能留。”

　　“如此决绝，你莫要忘了自己也是上古神兽。”蔓华略带调侃地接了一句，实则是想安慰月白，告诉他凡事都没有绝对。

　　“所以要是轮到我，主上可不要犹豫。”月白勉强笑了笑，又看向在身旁一言不发的莲上，道：“反正我知道莲上仙君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别想太多。”却不能再说什么安慰的话。这天地哪有什么永恒，随着世间的变迁，都会物是人非。再强大的存在都会慢慢消亡，再无足轻重的东西都能获得片刻闲情，不过如是而已。

　　“所以这些魔物，包括神蜧余息去魔界是为了什么？”无视眼下的氛围，莲上直截了当地问。

　　这才是现在问题关键之所在。

　　月白右手摊开，便浮现一颗拇指大小的球形的白色石头，十分熟悉。

　　“这是我在留仙池时，一个老者给我的那颗石头？”现在他知道那老者就是攻玉上神的化身，当初认为不过是普通的凡石，但原来如此重要么？

　　“嗯，他们以为这里面承载着主上的最后一丝神力。就像万古神树以及凤灵族追寻神鸟之力一般，兼具混沌与秩序之力的主上所拥有的力量比之要强大得多，自然追求者趋之若鹜。“

　　”所以这是什么？“

　　月白摇了摇头，道：”我不知其作用，但这是天帝赠与主上之物，主上常佩戴之，然我从未见过这颗石头有何特别之处。“末了，他望着这石头低声喃喃道：”这也是这世间唯一主上留下的遗物。“

　　蔓华想到了攻玉上神告诉他，知晓这颗石头颜色，埋于土中，会长出不得了之物。”这石头什么颜色？“

　　月白对这个问题迟疑了两秒，虽然不知道蔓华为何这样问，但还是认真回答：”白色……但是泛着青……又有点儿蓝色……以前跟主上在一起时，我就觉着这石头唯一会变色的特点，现在也还是一样呢。“月白摸不着头脑。

　　”莲上，你看呢？“蔓华转而问。清澜的目光在石头上淡淡扫过，停留在蔓华身上，平静道：”黑色。“

　　蔓华等着莲上继续说下去，半晌没有下文。”就这样？“

　　”我还应该看到什么颜色？“莲上反问他。

　　蔓华无言。感觉这石头就跟骗这些魔物趋之若鹜一样，也在骗他去琢磨呢。

　　”那你留着吧。“蔓华也不打算接这东西，免得平添麻烦。

　　”这是主上的，月白先前只是代为保管。放心主上，不会再给你惹什么麻烦的。“月白将石头递给蔓华，坚持道。

　　一时推不掉，蔓华也只好收起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又忘不知哪儿去了，倒也不碍事。

　　”现在仓幽岛封了，有多少魔物跑出来？那神蜧余息呢？“

　　”能在仓幽岛存活至今，还能逃出来的，总共不会超过十只。神蜧余息方才被封进去了，我与莲上仙君抓回了三只。至于外面还有多少不清楚，我们无法进入仓幽岛查探。“

　　”魔界现在还有一只，就按照十只来算，还剩六只，接下来只能在各界搜寻了。“

　　”魔界的那只……“

　　”被我用雪凝鞭绑着呢，只是你魔界损失不小，韫熙留下来处理了。“

　　”什么？我已经让魔兵送他离开了，怎么……“月白话也来不及说完，就跟他们匆匆告别，要赶回魔界。

　　蔓华望着月白消失的方向，有些琢磨不透。不知道什么时候月白和韫熙关系不一般了，不仅仅是和韫熙，他感到月白和莲上的关系都缓和很多。

　　”诶，你们两个……挺好啊。“蔓华打趣似地问了莲上一句。以前月白提到莲上就不快，甚至还想过取其性命。再仔细想想，月白连提起天帝时都没那么咬牙切齿了，好像想开了非常多。

　　”他想守护这个用攻玉上神性命换来的世间秩序。“莲上淡淡道。

　　”那你们算是达成一致了，毕竟你这么想守护天帝留下来的随时会分崩离析的世间秩序。“蔓华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他内心深处无法原谅那个一手操控自己命运，还让清澜沦落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即便从某一程度来说他也为这个天地牺牲了他的一切。

　　莲上不置可否，转而问：”之前我与你所说的话，你有好好考虑么？“

　　蔓华知道莲上是在问之前希望他去天宫一事，但他的回答不会改变。”对不起，莲上。“

　　莲上深深看着他，片刻后还是问出口了：”是因为他么？“

　　”是，也不是。“蔓华解释不清，也无力去解释。

　　莲上沉默片刻，然后以从未有过的恳切姿态缓缓道：”蔓华，我很需要你。“那异色双眸闪耀着足以吸纳万物的光辉，见者无不为之动容。

　　蔓华无法对这样的莲上还无动于衷，甚至到如今，莲上依旧能牵动他的心神。不管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关联还是因为长久相处下来的牵绊，他都无法轻易做出拒绝莲上的事情。

　　只是他无法承诺任何可能做不到的事。至少现在的他没有那个心思和精力。

　　见蔓华虽久久没有回应，但已不像先前那般直截了当地拒绝，莲上也不再过于强势地追问下去。

　　”等他醒后你再告诉我你的决定吧，但我想听的答案只有一个。“

　　等他醒来，可他不知何时才会醒来。蔓华不无苦涩地去想。不过这样也好，这相当于变相地给了自己沉默的余地。

　　……

　　带着一身的疲惫回到东湖，他现在很想看到那个能让自己仅一眼就可以忘却一切不快，扫却一切疲惫的容姿。

　　这个天地在不停地变换轮转，在短时间内发生太多把控不住的事情。如果不知道这一切，也许还能像以前那样不管不顾，自认为足够强大，可以藐视一切存在，恣意妄为地做个游手好闲者。

　　现在却要为着所有的变化而烦，更要为着以后可能的变化而忧。他可以不必为着这些烦忧，却总是自发地要去介入，难以做到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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