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天绝中枢(三)
谢重珣安静了片刻,似乎有些惆怅:“其实为兄只是想同你待一会,说几句话就好。”
“宫里别的倒没什么,就是不得自由,总像是被关在金碧辉煌的笼子里。未经允准,我只能待在他划定的范围内。从前走过的路,去过的地方,哪怕是永安,都再无法重新踏足,只能借着回忆想象,期盼在梦里一见。”
他抿着唇默了默,斟上最后一轮酒,自己先饮尽了。谢重珩仓皇抓起酒盏,语无伦次地道:“对不起,兄长,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我不知道会……”
杯盏颤抖着抵在嘴边,他刚要仰头喝下去,脑子里骤然像是劈空划过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潜藏在夜色中的厉鬼的爪牙。
“自责”,“因你之故”,“怪你”,甚至没有任何一句追问相关往事,说明对方已经确切知道他是受自己所牵连,作为替代而入宫。
但这就是最大的问题:事实上,真正的谢重珣根本不可能知晓这一点。
当年行宫那件事关系之大,涉及到整个家族。即使他是掌执的独子,谢煜也绝不会将内情告诉他。
昭明帝当然更不会不顾一朝帝王的威严,将他的困境说给后妃听,何况还是一个被他害得生不如死,恨不得食他之肉、寝他之皮的人。再者他无凭无据,纵然说了,谢重珣也不可能轻易相信。
那么,眼前这个人又是如何得知?
谢重珩慢慢放下酒盏,蓦地侧身掠开,方才转头看着他,一字字道:“你究竟是谁?”
顿了顿,不待对方回答,他已冷笑起来,自己接道:“久仰了,天绝道中枢。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他并不是在询问,而是陈述事实。比昭明帝还要清楚行宫之事的,也只有天绝道中枢这个类似凤曦的存在。
实则谢重珩哪里是轻易能被蒙骗的。只是方才近距离都看不出易容的痕迹,兼且跟谢重珣分开已有百余年,回来后一个重病糊涂,一个忙得脚不沾地,接触的机会少之又少。
记忆中兄长的言行举止都早已模糊,他没发现明显破绽,不免一时疏漏。
尾鬼固然有能真正扒了他人面皮、彻底改换面目的功法,但大昭帝王的帝宫又岂是他们能混进来的地方?遑论要假扮成谢重珣这样重要的身份,目标明确地前来对付他。
谢重珩毕竟只是个凡人,对近似于神魔的洪荒生灵并没有什么了解。方才乍见兄长时又心绪起伏太大,匆忙之间,哪里会想到凤曦口中的“凶兽”、“孽畜”,竟会以那般纤瘦的形象出现?又哪里会想到他竟有随意幻化成另一个人的本事?
“谢重珣”缥缈一笑,脸面倏忽变幻,回归了他清隽秀美、带着几分柔弱的面容。
他却没有自报家门。他的名字只有历代主人知晓,对方那位凤先生却并非凡人,若是让其得知,恐怕会猜出他的身份。
妖异的金色符咒纹路在他脸颊脖颈上流转隐现,诡谲而妩|媚:“谢公子非但英姿勃发,兼且机敏慧智。这种时候竟还能不为所惑,难怪他突然想换口味了。”
心知多半已经中了暗算,谢重珩没理会他,先试着联系凤曦,没有任何动静。又运转了一下修为,只觉灵脉凝滞,筋骨发软。
倏忽之间,身上滚烫,如陷火海,被烈焰密不透风地包裹着,喘息都费劲。仿佛要连躯壳带神识魂魄都撑爆、炸开的胀痛,与身化妄诞、缥缈得有如不存在的空虚交错,化为某种难以启齿的欲|念。
要命的感觉如滔天巨浪,骤然席卷而来,迅速蔓延,几有瞬息灭顶之势。不过几个呼吸,谢重珩已经难以支撑。
天绝道中枢向他伸出手,符咒化成的虚幻锁链缠在皓白细腕上,金光流转,蜿蜒没入广袖。
他微笑着,没有骨头似的靠过去,眼底含着些显而易见的戏谑:“不必白费心思了,谢公子。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区区凡人,又怎能抵挡得了我的手段?”
说话间,天绝道中枢已亲昵地揽住了青年坚实的宽肩,抬手在他面上一拂,破了凤曦留下的伪装术,如愿看见了那双锋利如剑的英气的浓眉,和眼神开始涣散的迷茫的杏眼。
他半眯着眼睛描摹了一圈,故意凑在他耳边吐息,蛊惑一般:“别反抗了,平白遭罪而已。跟我走吧,我们会好好待你的。”
谢重珩没有回答,竭力挣扎。他居然也并不急着带人离开,而是先感知了一下“我们”中另一人那边的情形。
虽只能模糊知晓个大概,他也不免更生几分兴味,笑意更加妖|媚,心思莫测。
兵甲反射出熠熠冷光,杀气毕露,广陵殿内外的宫人内宦情知今日断无生路,瑟瑟发抖地跪伏在地。暗卫一用力,直接将凤曦压得半跪下去,刀刃也微微没入皮|肉。
昭明帝不疾不徐地负手踱过去,十二道冕旒分割出交错的明光与阴影,将那双略为深陷的鹰目掩在背后。他视线落在那素衫雪发之人的面容上,锋锐如刀,贪婪如豺。
初见画像时已经令他心弦震动,此番见了活生生的本尊,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勾魂夺魄,魅骨天成。
眼前之人不仅处处都长在他的喜好上,更诡异的是,不知为什么,他竟无端在此人身上觉出一点又陌生又熟悉的气度——跟伏渊类似的风华。或者说,不同于凡人的妖性,抑或是神性。
但即使什么样的仙神之姿,霜风寒玉,也得驯顺地跪伏在他脚下,反抗不能。
帝王踌躇满志,毫不掩饰惊艳之色,目光如鹰似狼:“久闻凤先生世外高人,更且医术精湛,连太医院一众岐黄圣手都无法可治的顽疾也能手到病除。如此大才,岂能埋没于山野之中?”
“所谓簪缨世家亦不过天家奴婢,不是能招徕凤凰的梧桐。良臣择主而事,凤先生不如自此留在宫中,”那张酷厉面容上显出点捕到猎物的微笑,一语双关,“为朕所用。”
师徒二人各有千秋,却是一个比一个带劲,令昭明帝心痒难耐。他极其暧昧地伸手,想要托起凤不归精致的下颌。
未及触碰那层冰肌玉肤,眼前的美人抬起霜雪长睫,碧色眼瞳冷森森看了他一眼,唇角忽然一弯,弯出一点颠倒众生的笑意。
昭明帝惊慕的一霎怔愣中,整个广陵殿的空间仿佛都随着这一笑凝固当场。唯独他朱唇染血,却施施然伸出一根指头,拨开颈侧滴红的利刃。
拼着自伤,凤曦在那几句废话的工夫汇聚仅剩不足三成的妖力,强行激发至巅峰状态,才突破禁灵法阵的压制。一片死寂中,他微笑着长身而起,慢吞吞道:“你父亲死得太早了,没人教导你,论辈分,凤千山都该称我一声祖宗。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动我的人?”
一时不慎着了道,竟向这么个东西屈膝,简直奇耻大辱。这一跪,日后必得凤北宸拿江山性命来换。
广陵殿里一场足以摧毁永安的风波悄然兴起又消弭,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多少动静,无人知晓其间的曲折暗涌。与此仿佛,宣和大殿中宴饮的群臣也丝毫没有察觉殿外的异常。
“滚!”身边的空气都像是消失了,谢重珩沉重而急迫地喘息着,依然觉得不够用。他神思已是昏茫,咬着牙挣开,靠在树干上才勉强没有倒下。
药性暴烈而残酷。身体内外都彷如万蚁噬骨一般,让人恨不能生生撕开皮肉、捏碎骨骼,从内到外都挠一挠。就这么几句话的工夫,谢重珩已几乎要整个沦陷在情|欲中,却诡异地心里什么都清楚。
只是躯壳和神识仿佛全然分离,要令他分毫不落地知道,自己是如何屈服于欲|望,彻底受其支配的不堪和淫|贱。
随之而来的耻|辱与暴虐的怒火中,是恨不得即刻食其肉、寝其皮的恨意——想必当初,谢重珣就是被同样的下作之药所害。
难怪以他兄长的心性和修为,竟毫无反抗的余地。莫说当时淑贵妃还在,连谢煜事后查问安插在帝宫中的眼线,竟都无一人听说当日有什么异常。
眼下唯有尝试以疼痛压制药性,但帝宫中绝不可动刀兵,否则视同谋逆。焉知对方不是正好要逼他犯这种大忌?谢重珩竭力维持着心智的清明,屈指为爪,狠狠往腿上一抓。
他对自己下手也极狠,几乎将一大块肉都生生撕下来,却没有丝毫作用。全身筋骨都像是被抽走了,天地都仿佛飞速旋转成一整块混沌。
谢重珩跌跌撞撞地试图往身后的宣和大殿退去。只要进了侧门,这东西就奈何不了他。然而短短几步距离,却像是隔了山海天堑,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去。
更诡异的是,他这里出了如此变故,凤曦非但没有任何回应,甚至仿佛全然没有察觉到。
到了这个时候,纵然谢重珩思绪再模糊也明白过来了。
这里被做了手脚,他被安排在靠近侧门的位置也不是偶然。这个陷阱早就布置好了,就等着合适的时机,请君入瓮。更可能,连凤曦也被他们施计拖住了。
这才像他们的行事风格。多方堵截,断绝对手所有退路,务求一击奏效。只要有碧峻出面,有真假难辨的“谢重珣”,不怕他不往下跳。
“谢公子,我劝你有事还是在外面说清楚的好。你是想让整个宣和大殿的重臣都开开眼,瞧见你一会的浪|荡模样么?”
天绝道中枢步步逼近,悠然笑道:“还是说,你想拖延时间,等你那师尊来救你?”
“忘了告诉你,眼下凤北宸带着近卫正在他那里。朝堂尽人皆知他是你谢氏府中人,他若不想牵连你们,就无法直接对当今帝王下手,脱身前来。”
“你再拖下去,只会就地发作,对你只有坏处。所以么……”
伏渊没再说下去。
离得近了,那双杏眼越发涣散,水雾盈盈,眼尾弥漫出一抹绯红,如桃花沾雨、芙蓉泣露。明明在极尽所能地克制,却仍是带着无法掩饰的渴求和迷茫。再跟行宫中那副目如锋刃、杀气四溢的模样严丝合缝地重叠起来,难以言说地诱|人。
记忆中长刀浴血强悍如豹的男人竟也会露出这般欲|色,忍耐不能,勾得人魂魄都要飞出躯壳,直想用尽手段凌虐他,叫他只会流着眼泪哑着嗓子求饶才好。
啧,真是比世间什么样的妖娆媚惑手段都要命。伏渊只觉喉咙干涩得像是在沙漠中渴了一整天,本能地吞咽一下。
谢重珩咬破了唇舌,竭力对抗药性。纵然不知道天绝道中枢的真正目的,仅那两道灼热得恨不能钻进他身体中的眼神,已昭示着对方不可告人的龌龊心思。
他身软目眩,拼尽仅剩的力气往后一退,终于站立不住。
一道模糊的影子鬼魅般刹那欺过来,展臂搂住那截瘦韧腰身,不怀好意地缓慢揉摸着。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颌,调笑道:“我算是明白凤北宸为什么越来越对你念念不忘。”
“对于男人而言,送上门的和难以得到的,当然是后者更能激起他的征服欲。啧,我都不想将你让出去了。”
躯壳被情|欲的烈焰焚烧着,心里的恨怒也仿佛化成了一片腾腾的海。谢重珩挣扎不得,唾了他满脸血沫,咬着牙艰难开口:“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
插入书签
昭·霸总·明帝: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凤曦:父死早,叫祖宗。
作者(土拨鼠尖叫):夭寿啦!居然有人想要拆CP啦!
昭明帝:小孩子才做选择,朕全都要。
伏渊:欧耶,终于又有翻身在上的机会了,作者你现在就是我亲娘!
谢重珩:???不都是狗作者你自己搞的鬼吗?
凤曦:除了我家小七,都得死。嗯,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