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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心
薛棠将下巴搁在绛月的肩窝,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声音带着醉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谢谢你。”
绛月脚步微顿:“谢什么?”
“谢谢你……信我。”薛棠的声音很轻,“我知道你来了……在桃林里,陪了我一夜。”
绛月心头微动。
“你……没出来。”薛棠继续低语,带着一丝感激,“没鼓励我,也没指导我……就只是……陪着我。”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点自嘲:“我这个人……有点骄傲,有点别扭,死要面子活受罪……最讨厌别人同情我,更讨厌别人觉得我不行。”
他搂紧了绛月的脖子,仿佛在汲取某种力量:“我是大哥……总得给蘅儿和兰儿撑起一片天。兰儿聪明,过目不忘,学什么都快……那我就花十倍、百倍的时间去背,去学。蘅儿天生力气大,反应快……那我就练得更狠,更拼命……”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世道这么危险……我得变得更强,才能走在他们前面,替他们挡风遮雨。”
“以前……大家都是普通人,就算起点不同,我也有信心追上去。”薛棠的声音里透出一丝迷茫和坚定,“可自从你来了……绛月,我知道……不一样了。我们走上了一条全新的路。”
“蘅儿和兰儿……太像爹爹了。正直,热血,眼里揉不得沙子。自己都还弱小,就想着扶危济困,救死扶伤。如今踏入仙途……他们一定会去前线,去最危险的地方,杀魔族,救苍生……”
绛月静静地听着,感受着背上那人言语间的忧虑与决心。
“你有很多机会阻止他们,”绛月忽然开口,声音平静,“甚至可以将他们永远困在这个遗弃之地,远离纷争。但你……没有。”
他微微侧头,仿佛能看到薛棠此刻的神情:“因为骨子里,你们兄妹三人……是同一类人。”
薛棠沉默了片刻,将脸更深地埋进绛月的颈窝,闷闷的声音传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人族危难,我……做不到袖手旁观,躲在这里苟且偷生。”
他抬起头,望向远方初升的朝阳,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既然他们注定要踏上战场……那我,绝不能成为他们的累赘!我会拼尽全力,追上他们的脚步,与他们并肩作战!”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绛月……你是从云端来的人,见惯了仙门英才,天骄无数……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在你眼里……是不是很可笑?不自量力?”
“不。”绛月斩钉截铁地回答,声音沉稳有力,“积水成渊,聚沙成塔。若天下人族皆能同心戮力,汇聚每一份微小的力量,纵使魔族凶焰滔天,也终将被我们踏碎!”
晨风带着朝露的清新,拂过两人的面颊。初升的太阳将温暖的金辉洒满大地,也仿佛融化了绛月心中那层冰封的伪装。
或许是这背负的亲密,或许是这坦诚的交流,或许是这晨曦的温柔……绛月心中那道紧闭的心门,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声音忽然变得低沉而缥缈,带着一丝深藏的痛楚:“其实……我心口这道伤,并非魔族所留。”
薛棠的身体微微一僵。
“是我师兄……趁我不备偷袭所致。”绛月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蕴含着惊涛骇浪,“我诛杀魔族无数,未曾想……最后的重创,竟来自背后……来自自己人。”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担忧:“……我另一位师兄,为护我脱身,引开了追兵……如今生死未卜。”
背上的薛棠,呼吸明显加重了几分。他能感受到绛月话语中那份沉重的背叛之痛和深切的担忧。
片刻的沉默后,薛棠的声音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五日后,村子的结界会再次开启。”
绛月脚步一顿。
薛棠搂着他脖子的手臂紧了紧,声音清晰而郑重:“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找他。”
绛月的心,猛地一跳!他清晰地感受到,这句话背后,那份沉甸甸的承诺。
这个曾经对他充满警惕、唯恐避之不及的少年,此刻,竟主动提出要陪他涉险。
这意味着……他已经被薛棠划入了那个需要他的保护圈里了吗?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涌遍绛月全身。
薛棠趴在他背上,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桀骜、警惕,甚至有些冷漠的脸,此刻在睡梦中却显得异常柔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紧抿的唇线也放松下来,透着一股毫无防备的……乖巧。
绛月看不见,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份不同寻常的宁静。
他微微侧过头,感受着肩上那颗沉甸甸的脑袋,心中莫名地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望——如果……如果他的眼睛现在能看见就好了。
他想要亲眼看看薛棠睡着的模样。
……
“绛月哥哥!喝药啦!”薛兰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她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走进屋,然而当她的目光扫过屋内时,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只见绛月靠坐在床边,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尚可。而她的好大哥薛棠,竟然四仰八叉地躺在绛月身边那张唯一的硬板床上,睡得人事不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尚未散尽的、淡淡的桃花酒香!
薛兰的小脸“唰”地变得惨白,端着药碗的手气得直哆嗦,“绛月哥哥你的伤还没好!怎么能喝酒?!还有大哥!他怎么能让你喝?!还……还喝成这样?!”
她看着自家大哥那副毫无知觉、睡得昏天暗地的样子,再看看绛月那副“病弱”的模样,一股被辜负信任的怒火直冲脑门!她辛辛苦苦熬药救人,结果病人和监护人一起胡闹?!
绛月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轻咳一声,试图解释:“兰儿,是我想尝尝你大哥珍藏的桃花酿,不关他的事。而且……只喝了一点点。”
“一点点?!”薛兰气得跺脚,指着床上睡得死沉的薛棠,“一点点能让他睡到现在都叫不醒?!绛月哥哥你还替他说话!”她越想越气,大哥平时最靠谱了,怎么一遇到绛月哥哥就……就昏了头?!
看着薛兰气得发白的小脸,绛月明智地选择了闭嘴。他默默接过那碗散发着浓烈苦涩气味的药汁,刚凑近唇边,一股比往日更加霸道、更加难以言喻的……难以形容的怪味直冲鼻腔!
各种难以言喻的味道在口腔里炸开,饶是他定力惊人,也忍不住蹙紧了眉头。
“哼!”薛兰看着他喝下药,小脸依旧气鼓鼓的,但眼底的怒火总算消了些。
绛月强压下喉咙的不适,忽然开口:“兰儿,想不想学……炼制辟谷丹?”
“辟谷丹?!”薛兰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小脸上所有的怒气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取代,“就是传说中吃一颗就能顶十天半个月、不用吃饭的神奇丹药?!”
“嗯。”绛月点头,“如今魔气侵染,土地荒芜,粮食难寻。若真能炼成辟谷丹,你大哥……也不必再冒着生命危险,每十日外出搜寻物资了。”
薛兰的小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想想想!绛月哥哥你快教我!”
“不过……”绛月话锋一转,“在教你之前,你得先去帮你大哥……熬一碗养神安魂的汤药,让他好好休息。”
薛兰立刻拍着小胸脯保证:“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去!”
薛棠是被一阵剧烈的头痛和口干舌燥唤醒的。他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简陋的屋顶。意识回笼的瞬间,薛棠猛地坐起身,头痛欲裂也顾不上了,目光急切地在屋内扫视!
空无一人!
只有桌上,静静地躺着一封信,和一个散发着微弱灵光的护身符。
信很短,字迹清隽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薛棠:
见字如晤。
吾伤势稍稳,不敢久留。师兄安危未卜,魔族肆虐,我心难安。救命之恩,容后再报。
现留护身符一枚,内含我一丝灵力,可挡致命一击,亦能让我感知你之危难。万望珍重,勿念。
绛月留”
他竟然就这样走了!
“混蛋!”他一拳狠狠砸在桌面上!薛棠当然懂绛月是不想连累他!不想让他这个刚踏入仙途的“废柴”跟着去送死!
可是他伤势未愈,眼睛还看不见!他孤身一人,怎么去对抗那些凶残的魔族?怎么去救他那生死不明的师兄?!
而且……他明明答应过要陪他去的!他薛棠向来说到做到!
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薛棠。他抓起桌上的护身符冲出房门,不顾薛兰和薛蘅惊愕的呼喊,朝着村口的方向狂奔而去!
村口那道守护了村子多年的无形结界,光芒正在缓缓流转,薛棠没有丝毫犹豫,在结界光芒彻底黯淡、即将闭合的最后一瞬猛地冲了出去!
不知追了多久,前方荒芜的山道上,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映入了薛棠的眼帘!
那身影……那身熟悉的月白道袍!
是绛月?!
薛棠心头一喜,刚要呼喊,脚步却猛地顿住!
不对!
那身影虽然穿着和绛月相似的道袍,但气质却截然不同!绛月是清冷如月,带着破碎的孤高;而眼前这人,周身却萦绕着一股阴冷、邪异的气息。
更让薛棠目眦欲裂的是,在那白衣人影的脚下,赫然倒着几个小小的身影!看衣着,分明是附近村落的孩童!
而那个白衣人,此刻正掌心对着其中一个尚有微弱气息的孩童!
一股肉眼可见的黑色的漩涡,自孩童头顶升起!孩童原本就瘦弱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失去光泽,血肉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抽干,最终……化作一具皮包骨的枯骸!
白衣人脸上却浮现出一种近乎陶醉、餍足的扭曲表情!他周身翻涌的黑气,似乎又浓郁了几分!
“燕烬生,如何?”一个浑身笼罩在魔气中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他看着地上的枯骨,眼中闪烁着贪婪的红光,“几个凡俗小童的精元,就抵得上你数月苦修!若是……将这整座城池的生灵尽数化为吾等资粮……何愁不能踏平灵霄宗?扫清那些碍事的蝼蚁!”
那被称为“燕烬生”的白衣人,脸上原本还有一丝挣扎和迟疑,但在感受到体内因吸收精元而暴涨的力量后,那丝迟疑迅速被更深的疯狂所取代!他舔了舔嘴唇,眼中只剩下对力量的贪婪和毁灭的欲望!
他就是绛月口中那个背叛师门、偷袭重伤他的师兄!
他们要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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