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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宴开棠暖暗潮生
御花园的暖阁被春日晒得透亮,朱红廊柱缠着新抽的紫藤,垂落的花穗扫过往来侍女的肩头。沈灼棠踩着满地落梅走进时,满殿的笑语忽然静了一瞬——她穿了太后改的绯红宫装,裙摆绣着金线海棠,鬓边赤金簪子晃着光,比廊外新开的桃花还艳三分。
“灼棠来了。”太后笑着招手,让她坐到身边,“快来让哀家瞧瞧,这衣裳衬得你气色真好,比去年冬日里丰润些了。”沈灼棠刚挨着榻沿坐下,晚棠已机灵地捧上盏杏仁茶,是苏清沅特意让书桐送来的,杯沿还沾着两瓣冻干的玫瑰。
“皇后呢?”沈灼棠往主位瞧,坤宁宫的席位还空着。太后指了指东侧暖房:“清沅在那边替哀家照看新育的兰草,说等开宴了再过来。她性子静,偏生今日的兰草开得热闹,倒把她绊住了。”正说着,就见苏清沅提着裙摆进来,月白褙子上沾着点草屑,手里还捏着支刚开的素心兰,见了沈灼棠便笑:“刚想摘支最好的给你,却被兰草刺勾住了衣裳。”
沈灼棠刚要起身,萧景曜已从殿外进来,玄色常服绣着暗纹流云,见她坐着不动,便自然地伸手扶她起身:“刚在廊下见你差点踩着青苔,怎么还这么冒失?”他指尖擦过她的裙摆,替她掸掉片沾着的梅瓣,动作亲昵得让满殿女眷都低低笑起来。
沈灼棠耳根发烫,刚要躲,却被太后拉住:“年轻人恩爱是好事,哀家看着欢喜。”她转头对身后的宫女道,“把那盆刚开的重瓣海棠搬来,放灼棠跟前,衬着她这身衣裳正好。”青瓷花盆落地时,土香混着花香漫开来,沈灼棠忽然看见花瓣间藏着只小小的金箔蝴蝶,是晚棠昨夜偷偷粘上去的,此刻正被阳光照得闪。
宴席刚开,镇国公府的老太太就拉着沈灼棠的手不放:“丫头还记得吗?小时候你总偷我院子里的蜜饯,被你爹追得绕着海棠树跑,还是珩儿替你挡了半顿罚。”沈灼棠红着脸笑,眼角余光瞥见萧珩站在廊下,正和几位老臣说话,听见这话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旧年的棠花络——那络子磨得发白,却被他戴了快十年。
“说起来,珩儿今年也二十一岁了吧?”老太太忽然拍着大腿,“哀家早说要给你寻门好亲事,你总说不急,难不成还等着谁不成?”萧珩刚要回话,却见沈灼棠手里的银匙“当啷”掉在碟子里,红着脸往萧景曜身后躲,惹得满殿都笑。萧景曜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别理老太太,她惯会打趣人。”
宴席过半,各府女眷开始结伴赏景。沈灼棠正和苏清沅在暖房看兰草,就见疏桐快步走来,压低声音道:“小姐,右相嫡子苏明哲在西侧回廊,正和兵部侍郎的公子说话,手里还拿着本账册似的东西。”沈灼棠指尖顿了顿,苏清沅已轻声道:“我去那边看看牡丹,你们先说。”她转身时,悄悄给沈灼棠递了个眼色,裙摆扫过廊柱,惊起两只停在紫藤上的粉蝶。
“要不要去听听?”萧景曜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把玩着颗蜜饯,“方才萧珩说,苏明哲的药材行这几日往京郊军营送了三车药材,却没走兵部的验单。”沈灼棠望着西侧回廊的方向,那里的海棠树影重重,隐约能看见两个人影在低声交谈。她忽然想起萧珩给的纸条,上面写着“苏明哲与北疆参将有旧”,心尖莫名一紧。
“不去了。”她摇了摇头,接过萧景曜递来的蜜饯,“宴会上人多眼杂,他若真有动作,总会留下痕迹。”话音刚落,就见晚棠跑过来,手里举着支沾着露水的海棠枝:“小姐你看!王爷刚让小太监送来的,说这枝开得最艳。”枝桠上果然缀着朵半开的海棠,花瓣上还沾着细珠,想来是刚从棠安宫折的。
萧珩这时恰好走进暖房,玄色衣袍沾着风,见了沈灼棠手里的花枝,眼底漾起笑意:“太后让臣问,鹦鹉怎么没带来?方才还念叨着要听它喊‘请安’呢。”沈灼棠想起那只在宫里乱喊“陛下亲灼棠”的小家伙,脸更红了:“它今早闹着要啄松子,被疏桐关在笼子里了。”
“等宴散了,臣让人送些新采的松子过去。”萧珩说着,目光扫过西侧回廊,声音轻了几分,“苏明哲刚把账册塞给了兵部侍郎的公子,那公子收了账册,往御书房方向去了。”萧景曜指尖的蜜饯停在唇边:“让暗卫跟着,别惊动了人。”
暖房外忽然传来一阵喝彩,原是几位老臣在斗诗,其中一位指着廊外的海棠笑道:“‘爱惜芳心莫轻吐,且教桃李闹春风’,这诗倒像说咱们灼棠呢!”沈灼棠被说得不好意思,萧景曜却朗声接道:“依朕看,该是‘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才对。”满殿的笑声更响了,连苏清沅都转过身,望着他们这边轻轻笑。
日头渐渐偏西,宴席近散时,太后让宫女端来新酿的桃花酒,给每人斟了半盏。“今日这宴,哀家瞧着舒心。”太后举杯,目光扫过满殿的笑脸,“往后这宫墙里,就该多些这样的暖日子。”沈灼棠捧着酒杯,酒液晃出萧景曜含笑的眉眼,晃出苏清沅杯沿的兰草香,晃出萧珩站在廊下的身影——风卷着紫藤花落在他肩头,像落了场温柔的雪。
离宴时,沈灼棠的宫装裙摆沾了不少花瓣。萧景曜替她拂去时,忽然在她耳边低语:“方才你喝了半盏酒,脸颊红得像醉了的海棠,好看得紧。”沈灼棠刚要嗔他,却见苏清沅站在廊下等她,手里拿着个锦袋:“这是今日宴上的杏仁酥,你爱吃的,让晚棠收着吧。”锦袋上绣着株绿萼梅,针脚和她送的玉镯一样温润。
“皇后明日得空吗?”沈灼棠忽然问,“棠安宫的海棠该开了,请你去坐坐。”苏清沅眼睛亮了亮,点头道:“好,我带新沏的碧螺春来。”
马车驶离御花园时,沈灼棠掀开帘角回望——暖阁的灯火已亮起,紫藤花在暮色里轻轻晃,萧珩正陪着太后往寝殿走,两人的影子被灯笼拉得很长,像幅温软的画。晚棠忽然指着远处的夜空:“小姐你看,有风筝!”果然见只蝴蝶风筝在暮色里飘,线轴该是握在哪个小太监手里,正顺着风往棠安宫的方向飞。
“陛下说,等忙完这阵就陪你放风筝。”疏桐轻声道,手里的食盒还温着,装着萧景曜特意让御膳房留的枣泥糕。沈灼棠摸了摸发间的海棠簪,忽然觉得这春日的暖,不止在宴会上,更在每个人的眉眼间、低语里,像刚酿的桃花酒,甜丝丝的,正一点点漫进往后的日子里。
只是她没瞧见,马车驶过西侧回廊时,那株海棠树下,苏明哲正望着御书房的方向,指尖捏着张字条,上面只写了两个字:“妥了。”风卷着落梅掠过他的靴尖,像在无声地提醒——这宫墙里的暖,从来都裹着看不见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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