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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生·重归故里(壹)
房门大开,春和景明。阳光被树叶筛下,金线几缕,光影斑驳。苏沐身上的碎光灿烂,锦程望着她,却觉得分外刺眼。
锦程眼神有些模糊,她不太能看不清苏沐的模样了。熟悉陌生,面容神态,亦或散发束发,她也无法分辨。她回过神,面色复杂。她缓缓拿出一个红色的盒子,里面是一个玉镯。锦程道:
“还记得前几日我说的,以后送你更好的首饰。你的镯子丢了,我送你一个新的。”
苏沐攥了攥拳,低着头,道:
“不必了,我没放在心上。”
锦程有些着急,说:
“你要回苏家,我不拦你。你拿着这玉镯,起码……”
起码能想起我。
苏沐嗤笑,嘲讽道:
“锦程,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你不是自信果断而且强势吗?你这算什么,在求我?”
锦程几乎是央求的说:
“我只是怕你忘了我。我求你,把它带走吧。”
苏沐泪流满面,声音颤抖的说:
“那我让你死心好了。”
说罢,苏沐一把夺过锦程手中的镯子,用力甩了出去去,发出刺耳的脆响。锦程的心也随着落地,粉碎。她觉得好似身置废墟,独自一人,无力感灭顶而来。
苏沐不再看锦程,强忍着泪水转身离开。给锦程留下一句话:
“就此别过。”
苏沐逃离这片悲伤,嬴华的房门被用力推开。门口站着的人,扶着门框,气喘吁吁。苏沐泪水夺眶而出,见到嬴华之后便瘫坐在地上,声音颤抖,声嘶力竭。
她像是疯了。
嬴华赶紧来扶她,苏沐拽着嬴华的手腕,却站不起身。她哭着一遍一遍的喊:
“她在求我!你知道吗,她在求我。”
嬴华心头一颤,他想安慰苏沐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先把苏沐扶起来。
“她在哭。她一直在求我,我把她送我的镯子摔了。”
嬴华似乎早就料到了,但依然有些于心不忍,说:
“她是锦家的继承人,而你是苏家的继承人。你们注定殊途。”
苏沐怔怔的盯着他,问道:
“锦程是锦家的继承人?”
嬴华愣了一下,恍然大悟,解释道:
“我还以为你是知道了,才能狠下心来这么做。”
嬴华笑道:
“锦程一个女子,若到了年龄就出嫁,那锦华这么多年悉心培养岂不是白费了?”
“什么意思?”
“自从锦湛死了,锦华一直把她当做继承人培养。你应该知道锦湛吧?”
“嗯。”
“因为锦程大哥锦玄,是锦华的养子。”
苏沐有些惊愕:
“你是怎么知道的?”
嬴华眼神有些微妙,轻笑一声:
“没什么。算不上秘密。”
苏沐低着头,默默的流眼泪。嬴华察觉到苏沐心情低落,也不再说话。苏沐问道:
“前几日你同我说,明日去见我父亲时。你会直接带我走,那锦华……”
“放心吧,不会伤他的。别的你不必多关心。”
“嗯。”
“你先冷静一下吧。”
苏沐离开了屋子,锦程缓缓捡起地上摔碎的镯子,捡起几块还算完整的,放进盒子里,摆在桌子上。锦程回了屋子,从柜子里拿出一壶临江仙,便要出门。方旬从楼上走下来,问道:
“去哪?”
锦程道:
“喝酒。”
方旬见锦程脸色不对,但也没多问:
“两个时辰不回来,我去寻你。”
锦程点头,方旬不知道她要去哪。锦程刚要开口,方旬道:
“我找得到你。”
锦程怔了一下,微笑着说:
“恐怕要你寻我回来了。”
说罢,便离开。锦程向锦府外走,走到大门前却被人拦了下来。两个侍卫手持刀鞘,拦住了锦程,说:
“小姐,老爷有吩咐,不能放你出去。”
锦程面色阴沉,淡淡道:
“滚开。”
一个侍卫较为聪明,开口道:
“小姐,你告诉我们去做何事,我们也好提前跟老爷交代。”
“你不需要知道。”
侍卫面露难色,挡在锦程面前的手没有放下,说道:
“请不要为难我们。”
锦程脸色难看的可怕,说道:
“我再说一次,滚开。”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没有放行。锦程轻笑一声,往后走了些,把手里的酒放到地上。瞬间,锦程两步冲到其中一个侍卫面前,一记重拳便向他的面部砸去。
只是拳头停在他面前的一寸处。
“程儿,你要做什么?”
锦华黑着脸缓缓走了过来。锦程收起拳头,豆大的汗珠从面前的侍卫脸上滑下。锦程红着眼眶,说:
“我去看看我哥。”
锦华愣了一下,叹了口气,对两个侍卫道:
“放她走。”
两个侍卫连忙让开,放锦程出去。方才锦华听见门口的动静便走了过来,幸亏及时。锦程自幼随锦湛习武,剑术一流。若刚刚没有制止,两人一起也不是锦程的对手。
锦程刚要出门,和锦华说了句,也是同那两个侍卫说的:
“我若是两个时辰没有回来,方旬来寻我,你们不要拦她。”
两个侍卫望着锦华,锦华答应道:
“知道了,注意安全。”
锦程点点头,离开了锦府。锦程提着酒走着,神志不清,路边的叫卖声、茶楼的说书声一切嘈杂都模糊起来。她不知自己已经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有多远,直到一片青绿映入眼帘,她才停下脚步。
春日,花已经开了大半,整片原野上点缀着星星色彩。锦程走到石碑旁边,席地而坐。锦程开始对锦湛说话:
“今日来看你,没来得及买桃花酿。还有花也没带。不过带了一壶临江仙,你要是不愿意喝,我自己喝也行。”
她开了酒壶便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也给锦湛倒了一碗,然后又把锦湛的那一碗撒了下去。锦程笑道:
“喝点吧,不然显得我对你不好。”
锦程一碗一碗喝着,不知何时泪流满面。锦程掩面,向她最亲的人哭诉。
“我今天把你给我留下的玉镯给沐儿送去了”
“她把我的镯子摔碎了,她不想再和我有瓜葛了。”
“她要回去了,回苏家去。再也不回来,再也不想见我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锦程靠在那座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墓碑旁边。温和的日光照在上面,墓碑上雕刻着的名字却刺痛了她的双眼。
锦程颤抖的举起手,抚摸墓碑上的字。她尽力向前靠,紧紧抱着墓碑。泪水滴落到锦湛的名字上,她一遍又一遍的摩挲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我该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办……”
两个时辰很快,不足以道尽心中事。
天色渐晚,锦程靠在墓碑旁边沉沉入睡。方旬按约定到了。锦程无事,方旬也放下心来。她走到锦程旁边,地上是喝了个精光的两个酒坛子,和两个碗。方旬看着墓碑上的字。
“锦湛之墓”
方旬叹了口气,俯下身子,把锦程背起来。临走前,方旬对着锦湛的墓说:
“她喝多了,下次再来。”
方旬背着锦程往锦府走。方旬找了许久才找到锦程。玉城边上这块地早就被锦家买了下来,平常也不会有人到这周围。方旬寻了许久。
天色越来越暗。
锦程和方旬,两个人在昏暗的小路上走,身影渐渐的被黑暗吞没。锦府里,苏沐点燃屋中的灯,灯火通明,准备入睡。
翌日凌晨
阳光略微流露,院子中的草叶滚落下几滴晶莹,凉风带着清香。锦府中风抚柳叶,一切静谧。苏沐的屋子已空空如也。一袭黑衣,白墨帮苏沐背着带回苏家的包裹。苏沐腰间的锦囊晃动,发出轻微脆响,与此处的寂静格格不入。苏沐离开锦府,坐上了马车。
赢华紧随其后。
车轮驶过粗糙的路面,略显颠簸。嬴华坐在苏沐对面,锦华与锦家的其他人坐在其余几辆车上。赢华问苏沐:
“我本以为你会恋恋不舍,可方才你竟没回头看一眼,莫非你想明白了?”
苏沐淡淡道:
“我是怕我会留恋才没敢回头看。”
嬴华眼角微微扬起,轻笑一声,说道:
“你说谎了。”
苏沐道:
“何以见得?”
嬴华微笑道:
“你腰间的东西告诉我的。”
苏沐沉默,用手轻抚腰间的锦囊。本轻快的锦囊,苏沐抚摸着,却越发觉得沉重。马车的顶棚断断续续的发出细微的响声。
天小雨。
锦程睁开惺忪睡眼,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爬起来跑去苏沐的屋子,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上。房门被打开,人去楼空。锦程怔怔的望着这空荡,一个下人走过来向锦程行礼,说道:
“小姐,早上湿冷,别冻坏了身子。”
锦程未有理会,问道:
“她何时离开的?”
“苏小姐,巳时便已离开。”
光着脚走进这空无一人的屋子,锦程向下人问道:
“这间屋子是谁收拾的?”
下人恭敬的回答道:
“小姐,这间屋子是苏小姐亲自收拾的,还未曾有人整理过,是否需要我们打扫?”
锦程摇头道:
“你去告诉别的下人,即日起,这间屋子给我保持现在的样子,只得每日来打扫卫生。”
下人答应后便离开了。锦程环视整间屋子,妄想着苏沐给她留下些什么。桌子上空无一物。
空无一物便是苏沐留下的东西。
泪水从锦程的眼眶中滚落。锦程靠在墙上,用一直颤抖的双手捂住眼睛。泪水从指缝中流下,锦程自言自语:
“都是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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