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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围
殿内一时间竟然变得嘈杂,仿佛这不是在等级森严的皇宫大殿内。
祁行之坐在她对面的席位上,脸上不见平日的散漫不羁,却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
姜莱的目光投向席间的李今越,只见他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她只瞥了一眼便迅速移开视线,身侧的拳头渐渐攥紧。
李焘高坐上首,任由底下的人喧哗起哄,并未出声阻止。
“为陛下献艺可是莫大的荣耀,姜姑娘却这般犹犹豫豫,莫非是心中有什么顾虑?”
“是呀,听闻表嫂的琴艺在京中堪称一绝,今日也好让表妹开开眼界。”
这话一出,无疑是将姜莱架在火上烤。那声姜姑娘,分明是仗着谢岁安不在场,存心要她难堪。
苏禾瑶也不甘寂寞,趁机煽风点火,“表嫂就别推辞了。”
献艺之事本就由礼部早早安排妥当,哪有让臣子女眷当众献技、自降身份的道理。
她的身份本就敏感,此刻若是拒绝,到真叫人落了口实,让人以为她心中不敬陛下。
谢岁宁坐在她身侧的席位,悄悄伸出手握住了她,准备开口替她解围。
姜莱轻轻回握,示意她不必为难。李焘既然默许,谢岁宁的几句话又怎能扭转局面?她暗自叹息,正欲起身妥协。
不知何物闪过她的眼前。
方才说话那人惨叫一声,满脸痛苦地捂住胸口。一枚银镖正正插在他的前襟,鲜血迅速染头了锦绣花纹。
突然有人失声大喊,“有刺客!”
殿内顿时乱作一团,然而未等侍卫动作,谢岁安的身影先出现在了大殿之中。
“陛下恕罪,扰了陛下的雅兴。”他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大胆!”乔昌年第一个拍案起身,“谢岁安,你竟敢御前行凶!是要造反吗?”
谢岁安却只面向李焘,语气淡然,“陛下,微臣已将那批潜伏进来的西戎细作系数擒获。臣本不愿再殿上动手,但......”他目光带着冷意,“臣决不能容忍夫人受半分委屈。”
李焘能坐稳这个位置,少不了谢岁安的扶持。如今还需要倚仗他,自然不会太过为难。况且,一个人有了软肋,岂不更容易掌控?一个微不足道的监正,舍弃也就舍弃了。
李焘轻笑一声,打破了僵持的氛围,“谢爱卿言重了,王监正多喝了几杯,口不择言。即便你不动手,朕也要罚他。有些话,可不是随便能说的。”
此话一出,底下的人都不敢再出声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落得同样的下场。
“陛下,臣的夫人似乎受了惊吓,请容微臣携夫人先行告退。”
“爱卿有心,准了。”
谢岁安走到姜莱面前,唇角微扬,朝她伸出手。
姜莱还未从方才的惊变中回过神,怔怔地将手搭进他温热的掌心,任由他牵着,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大殿。
直到坐上马车,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姜莱才渐渐缓过神来,心口仍有余悸。
“对不住。”谢岁安突然开口。
“嗯?”姜莱不解地抬眼看他。
“方才吓到了吧。”
她确实被吓到了,这般血溅当场的情景,她平生未见。自幼便养在深闺,何曾见过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直接发生在自己的面前,得亏有惊无险。可这一次,她并不觉得谢岁安有错,她心中满是感激,甚至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又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姜莱眨了眨还带着水汽的眼睛,唇边漾开浅浅的笑意,“殿帅不必道歉,阿莱该谢你才是,若非你及时赶到,我今日定然要在殿上丢了颜面。”
车轱辘卡到了东西,颠簸了一下,姜莱向前扑去,谢岁安及时伸出手将她扶住,两人之间的距离陡然拉近。
透过车窗缝隙,姜莱瞥见外头璀璨的灯火,拽着谢岁安的衣袖,“我们先不回去好不好?我想在外面逛逛。”
盛京城中的节日气氛正浓,灯火如昼,街上人来人往,笑语喧哗,好不热闹。
“停车。”谢岁安喊停了马车,牵着姜莱下了马车。
一家小摊前零星站着几个人,姜莱却直奔那摊前。
“殿......”姜莱觉得不妥,应当不是所有百姓都见过他的容貌,还是不在外面暴露他的身份了。
“夫君,你快来。”
谢岁安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就被他掩盖过去。
“夫人这么着急可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
姜莱手里拿着一个白色东西,放到他的面前,“张嘴。”
谢岁安没有立刻咬下去,想伸手接过来,“这是何物?”
姜莱挪了挪手,没让他碰,“外面都是粉,我喂你,你尝尝。”
谢岁安打量着这从未见过的吃食,犹豫片刻,还是就着她的手轻轻咬了一小口。
姜莱期待的眼神盯着他,“如何?”
“淡淡的米香,有点粘牙。”谢岁安如实回道:“所以这是何物?”
“米馍馍。”姜莱咬了一口,是她记忆里的味道。
“姑娘是梧州人?不过听你口音不像。”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口音倒不似纯正的盛京人士。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多的是周边地区的人入京做生意的。
姜莱对梧州其实不算熟悉。她的母亲是梧州人,因她自幼体弱,不宜长途跋涉,一家人去梧州的次数便屈指可数,这米馍馍是她儿时家中常备的点心,因为母亲喜欢,特地从梧州请来了一位厨子。后来厨子家中有事请辞,母亲也未再另寻,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个了。
想到母亲,姜莱的语气亲切了几分,“我母亲是梧州人,这东西在盛京少见,想必是不好卖吧。”
盛京人对吃食十分讲究,不必说那些世家大族,连普通老百姓都十分挑剔,想必这种掺杂了豆粉的食物当地人很难吃得惯。
“是啊,寻思着今日过节能吸引些人,没成想与平日也无甚区别。”
“婆婆,你将这些都包起来吧,我要了。”
姜莱回首望向谢岁安,他方才的样子也不像爱吃的。
“夫人喜欢便买下来,多的分给家中其他人,让大家都尝尝鲜。”谢岁安温声道。
摊主笑眯眯地道:“姑娘寻了个好夫婿,小郎君样貌生得好,人又体贴,这样的男子难找啊。”
姜莱含笑瞥了谢岁安一眼,目光交汇的刹那,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什么都能拥有的相府千金,世间最好的东西都该是她的。
谢岁安将这些打包好的全交给沐风,吩咐他先送回府去。
街上男女老少,鱼龙混杂。
姜莱低头看向牵着自己的手。
“人多,当心走散。”谢岁安轻声解释。
暖意自掌间传递到她手上,她有些贪恋这温暖,手也不自觉地紧了紧。
望月楼二楼站着一位女子,身着白衣,长发披肩,身后的光明明灭灭,有些渗人。
姜莱与谢岁安二人被堵得走不过去。
楼前的迎客的妇人喊住了他们,“小娘子,小郎君,今日楼里有特别的活动,可有兴趣参与?”
这阴森怖人的布置,哪里像是中秋过节,分明是中元节鬼门大开的架势。
谢岁安比她先一步开口,“说来听听。”
妇人一听有了回应,立马喜笑颜开,“郎君生得真俊俏,两人瞧着好生般配,应当成亲不久吧,今日这活动就适合你们这种新婚燕尔的新人,有利于增进彼此感情。”
这话术一套一套的,也不知唬了多少人进去。
谢岁安今日很是奇怪,以他的性子应是不会答应的,鬼使神差的他们竟然给了银子。
妇人说楼中藏了三种颜色的花,分别是金色、红色、黄色,若是拿到金花,便能拿到今日头奖。
楼中结构姜莱并不熟悉,一进去,里面黑黢黢的,还未完全适应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与他们一同进来的人不少,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找到妇人口中说的金花。
姜莱对黑暗的环境不太适应,她的手紧紧地攥着谢岁安的衣袖,不敢松手。
“殿帅,你可看见金花在哪儿了?”姜莱小声问道,目光怯怯地四下张望,却什么也看不清。
尖叫声忽地响起,姜莱被吓得往谢岁安身边靠,两人之间的距离靠得极近,谢岁安鼻尖隐隐能嗅到姜莱身上淡淡的香气。
她不敢睁眼,紧张地问谢岁安发生了何事。
“不过是装神弄鬼的把戏罢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吓到了?”
这人还真是丝毫未被影响。
姜莱嘴硬不直接承认,小声回了句,“没有。”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未减。
谢岁安也不戳穿,只是任由她拉着自己。
谢岁安适应后,在这环境中犹如白昼,很快就看见了金花在何处。
只是突然从背后不知出现了什么东西,吓得姜莱出了声,谢岁安单手将她揽进怀中,躲过了那飞来的物件。
想来是真的被吓到,整个人缩在他的怀里,肩膀微微颤动。
“不找了,”谢岁安低头在她耳边轻语,“我们出去。”
姜莱缓缓抬头,用手指了指金花的位置,语调里还有轻微的颤,“就在眼前了,你去取来,我在这等你。”
金花被放置在房梁的檐角,下方是中空的隔板,这点高度和难度对谢岁安来说不算什么,他纵身轻跃,轻而易举地取下了金花,随即牵着姜莱离开了这个诡异的地方。
“恭喜小娘子,小郎君!”妇人拿出一个小木盒递到他们手里,姜莱接过去想要打开,却被妇人笑着阻止,“小娘子莫要心急,待回到家中再看不迟。”
姜莱不解,神神秘秘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没有直接打开。应当也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
姜莱心想再也不要去这望月楼,好好的一个中秋怎生搞得像中元节一般。
“方才多谢殿帅。”离开望月楼一段距离后,她轻声道谢。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江边,远离了喧嚣的人群。
突然,远处传来巨响,漆黑的夜空顿时变得明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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