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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黎秋又下意识抓住了贺砚清的衣袖,贺砚清低眸,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到了那身戏服。
“这就是你说的,出现在我们婚礼上的那件戏服。”
黎秋又转过头来,心里一团乱糟糟。
原先的这个唐婉约,一定是和将军府有点什么恩怨,她选择在十六姨太进府的那天去府里唱戏,又出现在了黎秋又拜堂的地方,眼巴巴地去观礼,最后选择死在了将军府。
黎秋又猛地意识到什么,一拳锤在桌上,“她该不会是你的情人吧!”
她一双圆眼瞪向贺砚清,“那日你与我拜堂,她就自杀了,所以,她恐怕是……殉情了!”
贺砚清轻叹口气,点点黎秋又太阳穴,“那时候,除了你,也没什么女孩子敢主动靠近我。”
不敢?黎秋又的注意力瞬间转移,“为什么不敢?你那时候也拧人脑袋?”
“说什么呢。”贺砚清想掐一掐黎秋又的手指,恰巧茶倌过来倒茶,“我只与你亲近。”
黎秋又下嘴唇都快咬破了,视线一会扫过去看一眼那红色戏服,就怕一个眨眼间,戏服跑来跟她玩一二三木头人。
“嫂子,我感觉那个戏服好像在看咱们这边。”
一句话吓得黎秋又后背炸起来一圈毛,“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贺砚清噎了一下,说:“好。”
黎秋又无语:“我没说你。”
“我们之间还有别人吗?”贺砚清的情绪估计像个过山车,但黎秋又才没心情管这个。
这一打岔,黎秋又“一不小心”瞥过去的视线,发现那戏服竟然不见了。
她刚消下去的冷汗又爬出来,缩着脖子,小心看自己周围,下意识地往贺砚清的身边靠了靠。
“贺砚清,你看那边,戏服是不是又不见了?”她低语着,被吓得连双腿都不敢塞在桌子底下,使劲往贺砚清那挤。
贺砚清看出她害怕,拍了拍她的后背,“是被后台的工人搬进去了,别怕。”
“贺砚清,你怕鬼吗?”
黎秋又突然意识到这个话题有点怪异,赶紧撤回:“不,不对。”
“咚隆咚隆锵。”戏台上开始热场,吓黎秋又一跳。
身后人头攒动,二楼也是满座,地面铺着地摊,“人”走在上面只能发出细微声响。
黎秋又的裙子是细绒的材质,坐在绒面座椅上,后背生出了细细的汗。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件衣服会比活生生的鬼更吓人。
贺砚清视线在黎秋又攥着他小臂的手上,还在缓缓转动的手表,反射窗外的一小块光,贺砚清回答黎秋又:“怕。”
怕成为一只游魂野鬼,没有终日。
【贺振江携年轻的十六太太前往梨园听戏,戏曲的内容是《浮生错》,被改编过的内容触怒了贺振江,手下副官当即便率兵包围了梨园。】
此时身边没有机灵的池宣二人,憨子贺尧正在认真品茶,被一口茶烫到舌头,还在发出“沸沸沸”的噪音。
黎秋又曾两次把老爷改成少爷,这一次,老爷居然有了大名。
可带她来的明明就是少爷啊,难道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还要按照剧本再重来一遍?
黎秋又还没琢磨明白呢,就见二楼的楼梯口处,传来了吵嚷的声音。
“贺将军来了,还不快让开。”一群穿着军服的士兵踏着他们厚重的硬质军靴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浩浩荡荡冲上来,陆陆续续站成两排,将原先热闹的人群全部赶到两边去。
人群你让我挤的,在两排士兵队形之后,摔成一团,但没人敢上前去为自己打抱不平。
而那身着黑色披风的贺将军,便从两排士兵的中间上了楼,身高腿长,威风凛凛。
黎秋又看向贺砚清,他起先并没有注意到贺振江来了,但他的视线一直在黎秋又身上,顺着黎秋又不自然的发颤瞳孔,他才转头,看见贺振江。
先前他在府里的时候和贺振江闹过一场不愉快,黎秋又很担心这两人在这个地方剑拔弩张,毕竟是公共场合,她担心一会儿打起来会波及到她这个真正会受伤的人。
她手中的笔捏得发烫,台词中如果改掉她这个主语,也改变不了她就在这里的事实,如果改掉“触怒”,也解决不了包围梨园的事情,既然无法通过改变过程而影响结局,干脆直接改掉结局!
将“包围”改成“离开”,那么贺振江就是生气后,带着兵离开了这里,那不就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嘛!黎秋又为自己的机智竖起一个大拇哥。
贺振江已经走到了面前来,黎秋又赶紧假装捋捋头发,又随意拨弄了一下茶盏,把那两个字擦除了。
腿长的人就这点不好,黎秋又要走五步的路,这人两步就到了跟前,他拖开贺砚清另一侧的凳子,一掀披风,还没来得及坐下来,贺砚清开口,“这么快就解决了麻烦?”
“说什么话呢,哪有什么麻烦。”贺振江笑着,虽是回答贺砚清的话,视线却一直在黎秋又身上。
贺砚清冷笑一声,他不过是提醒了老爷子,自己从前的风流事很快就要公之于众了,贺振江没有产生过多情绪变化,只是拍了拍贺砚清,说他还是太年轻。
戏曲开始上演,黎秋又被许多双眼睛盯着,刚才一直没有机会去改那个台词,急得脑袋冒烟,现在舞台上有了动静,已经将老爷的视线引走,黎秋又赶紧补上改过的两个字,才放了心。
贺振江却只是朝楼下戏台上望了一眼便转过来,对着黎秋又晓得看似温和,拍了拍身边的那只绒布凳子,“乔儿,来,坐老爷身边来。”
黎秋又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下意识地,她起身理了理因坐下而变褶皱的裙子,往贺振江那边挪。
贺砚清却抓住了黎秋又的手腕,一触即松,但贺振江那对儿不善的眼神就瞪着贺砚清的手。
他对黎秋又说:“就坐这看吧,父亲那边的座位看戏容易扭着脖子。”
“怀真。”
贺振江的语气不怒自威,看着黎秋又,视线就像要喷火。
贺砚清应答:“父亲。”
但却仍没有让黎秋又过去。
“她坐你那边,像什么话?”贺振江冷着语气。
“嘘~父亲,开锣声响,天地肃静,您教我的。”
此时,台上戏子已经开始唱起来。贺振江仍旧满肚子气,但这句话确实是他说的,是他教导贺砚清时说过的话。
黎秋又被贺砚清带了一把,回到了自己的座里。好险好险,黎秋又要给贺砚清磕一个。
她没有接触过戏曲,先前听唐约在府里唱的,也是个二把刀,半吊子,难听又没什么意义,现在坐在这里,黎秋又实在感觉有些煎熬,听也听不懂,看也看不清。
谁叫她没告诉贺砚清自己近视的。
可怕的东西靠脑补都跟在眼前似的清晰,偏偏开始听戏了,黎秋又只能看见台上两根朱红的台柱,和走来走去的粉粉白白的人影。
还不如去看电影呢。
她想着这句的时候,贺砚清的手从桌面下伸过来,握住她,吓得黎秋又一缩,微抬起视线去看贺振江。
见贺振江此时没有看他俩,她才喘了口气,贺砚清的声音像是从手上传来的,“你想去看电影?”
黎秋又哽了一会儿,慢悠悠道:“这个场合不是不让讲话嘛。”
“我们没有讲话。”贺砚清对黎秋又眨了眨眼。
老天奶,她没见过贺砚清这个样子。
黎秋又意识到两人还有这个传话的方法,连忙问:“这台戏原先讲的什么?又改成了什么?”
“听下去不就知道了?”贺砚清示意她去听戏。
黎秋又急死了,“我看不懂也听不到。”
“呸呸,我看不到,也听不懂。”
贺砚清猜想到,此时看电影的人都是看个新奇,寻常人家难得一场电影票,看来到了后世,电影竟要比戏曲更受欢迎了。
这时候的好角儿都已经不多了,恐怕后世更是少之又少。
贺砚清视线盯着台下,正酝酿如何将当年的事情和戏文故事结合起来简要地跟黎秋又说,就感觉到手指间钻进来了柔软的,细嫩的触感。
他原本是用拇指和食指圈着黎秋又手腕的,但现在,黎秋又将自己的手整个握了过来,放在了他掌心里。
“你快说吧,我真的想听。”黎秋又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手一直悬着有些累了,她干脆把手放到贺砚清那边去,搁在他腿上。
贺砚清的手不冰,但也没什么温度,好在黎秋又穿得厚,不冷,这隔间里也像是有什么取暖装置似的。
贺振江视线冷冷扫过贺砚清,他的视角,只能看见贺砚清和黎秋又中间还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她的身子微微前倾,双手都在桌子下面。
黎秋又见贺砚清迟迟不说话,手指在贺砚清掌心去捏了捏。
贺砚清其实悄悄触碰过黎秋又不少次,他一开始很害怕自己的触碰会伤害到她,后来又害怕自己太过贪婪吓着她,现在,那真实的触感就在手里,他又开始害怕,这一切又像是百年间不真实的梦。
“贺砚清,求你了,快跟我讲讲吧,”那只柔软的手又捏了捏他,“刚才台词告诉我,这台戏是被改编过的,老爷听了以后会发脾气,我好怕他杀人啊,所以把剧本改成了他生了气就离开了。”
贺砚清听完黎秋又一阵说得稀里糊涂的絮絮叨叨,笑了笑,他觉得,哪怕是喝过几碗孟婆汤的黎秋又,还是和当年一样。
宽大手掌躲在桌子之下,虚拢了一下黎秋又的手,“确实是改过的剧本。”
《浮生错》的原剧情讲的是一对有情人在战乱中被迫分离,重逢又因种种世俗不能在一起的苦情剧。
故事发生在安史之乱时期,赶考才子柳奉为和商贾之女林晚娘在长安城游春时相遇,对诗抚琴,一见倾心。
两人交换信物欲私定终身,但战乱爆发,叛军逼近长安,柳家举家南迁避难,柳奉为欲带林晚娘同行,但二人名不正言不顺,又没有能力带着林晚娘的家人也一同逃走,父亲也言辞拒绝:“商贾之女岂能入我柳氏门庭。”
混乱之中二人走散,却留下了“此生不负”的誓言。
逃走的柳奉为阴差阳错在江南参军,随军抗敌,屡建奇功;林晚娘随父逃至蜀中,家道中落,父亲病危,安将军大肆强抢民女,林晚娘过得心惊胆战。
"算了,你还是跟我说改编后的吧。"黎秋又觉得原剧情太过老套,写小说都不写这样的了。
无非就是男主混出了名堂,不畏世俗眼光,不嫌弃女主此时已经家道中落,依旧要把女主迎娶回家呗。
贺砚清讲故事好像有种什么魔力,黎秋又听着他的声音,就仿佛是正身处那个年代了似的。
“阿云,如果是你,你希望这个剧本改成什么样?”
乔挽云只身闯进后台,浓重的脂粉香气和油彩味害她重重打了个喷嚏。
“唐婉约,你给我出来!”她站在门口朝里面大喊,但化着浓妆的数十双大眼齐刷刷转过来,看得她一脸茫然。
这根本看不出来哪个是唐婉约啊。
刚下戏来的众人连妆都没来得及洗。
乔挽云视线在后台里扫了一圈,突然神色一凝,在角落里看见了那件淹死在她婚礼上的戏服,也不理会其他人,冲上去就把那人抓住。
“唐婉约!你出来。”
乔挽云一肚子气,丝毫没有觉得是见鬼了,她现在的怒气,鬼来了她都得踹两脚。
原本知道一个戏子死在自己婚礼上,还满心愧疚又心疼。
后来家里闹鬼,哪里都不闹,就闹她的院子,一会儿是大白天的池子里莫名其妙冒泡,一会儿又是夜里窗子被风吹开“砰”得一声,有时候会在她的衣柜里发现本不属于她的鞋,甚至有一次回到房间往床上一躺,床单上一滩人形的水迹。
持续折腾了她大半个月,一开始还害怕,后来慢慢发现就是些恶作剧,并不会伤害到她,她都快要习惯了。
结果有一日,银烛意外偷听到了些消息,得知那日的戏子压根没死,不光没死,还跑回去继续在唱戏,这叫她气不打一出来。
这就跑上门来兴师问罪了。
“乔小姐,你抓疼我了。”乔挽云拽着人到了后院,就听到嘤嘤的声音对她说。
乔挽云立起一身鸡皮疙瘩,立马松了手。
“真的是你啊!好啊你!你知道我是乔小姐,那你是不是也知道,我是贺将军府里的十六太太?”
白粉敷面的彩妆下,女子微微垂下脑袋,跟戏里的女人一样,双膝微曲,慢慢地,对乔挽云蹲了蹲。
“奴家自是知道的,十六太太俏丽如春桃,笑颜如暖阳,只是不知道,奴家何时竟惹得十六太太生了气。”她仍是娇滴滴的语气怪怪。
这叫乔挽云有些茫然无措,消化了半天这些文绉绉的话,这娇娇是在夸她漂亮吧,但意思好像是,你这么漂亮,怎么还来找我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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