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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园里建了三间平房，左边的一间用于临时存放采摘的鲜果，中间的用作工人宿舍，右边一间被隔成两个小间，靠里边的是洗手间，外边的是厨房，洗手间和厨房的门都在外墙上单独开，互不干扰。
最近来果园采摘的游客增多，何博简找人在平房前搭起一个宽敞的遮凉棚，棚下放了一些供客人临时休息的桌椅。
位于凉棚中间位置的长桌上摆放着两台电子秤和一个立牌，牌上写着“称重处”三个字。“称重处”靠近果园出口，所有采摘结束的客人都必须提着果篮到这来称重付款才可离园。
争吵声就是从“称重处”传过来的，何博简大概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他泰然自若地让何问辞他们在原地等他几分钟，他去处理完就来。
何问辞想跟过去，被何博简制止了。
“爸爸能处理，你一个小孩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远处的争吵声越来越激烈，何问辞看着何博简一瘸一拐走过去的背影，莫名感到一阵心酸。她第一次意识到，开果园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被游客为难的工人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没有处理这类事的经验，见到老板过来，瞬间松了口气，“这是我们老板，你们有什么问题跟老板说。”
事情的起因是游客提了两篮葡萄过来，但坚持只付其中一篮的钱，说另外一篮不是从葡萄藤上摘的，是从地上捡的。
工人称重都是按何博简定下的规矩来，既然提了两篮过来，哪有只称一篮的道理。顾客说葡萄是地上捡的，但显然篮子里的葡萄每一串完好无损，一点也不像自然脱落的。
何博简了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笑盈盈地对和工人吵架的中年妇女说：“掉落在地的水果一般磕碰后会有瑕疵，我们工人每天都会去回收。”
长桌旁边立着一块很大的木牌，木牌上写着果园采摘须知，只要不瞎都能看见。
何博简示意游客们看，其中一条就是：掉落在地的水果请勿捡拾。
这么大个果园，如果人人都来捡不给钱的话，他也别想盈利了。
何博简语气很平和，“你可以把这篮葡萄交给我们，重新去摘一篮新鲜的。”
女人皮肤很黑，身形壮实，她两手叉腰气呼呼地说：“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扣扣搜搜一点也不大气，我们都买一整篮了，掉地上的送一些怎么了，这掉地上的谁会买，也不值钱啊。”
休息区就这么点地方，零零散散还坐了几拨客人，女人的嗓门很大，说话声各个角落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周遭看客议论的火苗已经被点燃。何博简深知如果他此刻妥协开了这道口子，其他客人肯定会坐不住，那是不是每一家都得额外赠送一篮果子才公平？
何问辞在不远处旁观着这一切，忍不住想过去帮何博简，被尹哲琛拉住，“相信你爸爸，他能摆平。”
何博简看了一眼篮子里晶莹剔透毫发无损的黑葡萄，继续耐心解释，“我们有工人巡园，看到掉落的水果都会第一时间捡拾，这些水果虽然会有小瑕疵，但卖给一些水果加工厂是没问题的。”
中年女人不依不饶地叫嚷起来，“既然这样，葡萄我们不要了，你留着自己吃。”
“行。”何博简让工人把两篮葡萄提走。
那女人原本只是想吓唬一下何博简，让他妥协，没想到何博简竟然利落地答应下来，她瞬间脸上挂不住。一旁的小男孩见状哇哇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着要吃葡萄。
女人恶狠狠地瞪了何博简一眼，“不就是个瘸子吗？拽个什么劲。”
这句话不轻不重地落入何问辞耳中，她咬紧牙关，快步跑过去挡在何博简面前，怒气冲冲地吼道：“想占便宜你走错地方了，嘴这么臭赶紧回去喷点空气清新剂，再闹我立刻打110，让警察来处理。”
女人气得脸都变形了，但仍不肯罢休，“要报警是吧，现在立刻报，你们欺诈消费者，正好让警察评评理。”
这人还真是，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何博简去拉何问辞，让她去一边休息，这事他来处理。何问辞倔强地站着不动。
张悦走过来盯着女人的脸看了几秒，凑到何问辞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何问辞忽地笑起来，故意装作很凶的样子说：“苗蕾蕾的妈妈，你什么时候给苗蕾蕾生的弟弟呀？没听说她有个弟弟啊！”
女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和她一同来的男人一把抱起哭哭唧唧的小男孩，喊女人赶紧走，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女人拔腿要走，小男孩哭声更甚，“爸爸，我要吃葡萄，要吃甜甜的葡萄。”
男人一脸沉重只想赶紧逃离，小男孩去扯女人的衣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苗阿姨，我要葡萄，给我葡萄。”
*
临近期末的时候，苗蕾蕾和叶凝梦有一天忽然在教室吵了起来，吵到最后还互相动了手。林水蓉把两人叫去办公室了解情况，结果谁都不肯说缘由。最后林水蓉只得叫家长，苗蕾蕾的妈妈和叶凝梦的爸爸去了学校。
张悦去办公室给林水蓉送语文作业，正巧碰到了这两位家长，男人长得白白净净，女人皮肤有些黑，站在一起形成鲜明对比，张悦无形中就记住了这两张脸。放好作业本离开的时候，她听到林水蓉说：“蕾蕾妈妈，凝梦爸爸......”于是张悦知道了这两人的身份。
在果园看到这女人的时候，张悦一时间也没想起来是谁，当她看到站在女人旁边那个白白净净的男人时，记忆瞬间复苏了。
那女人再胡搅蛮缠，也不至于完全不顾及女儿的脸面吧？
张悦赌对了，那泼妇最后落荒而逃......
何问辞一脸困惑地说：“我记得苗蕾蕾说过她家就她一个孩子，那小男孩是谁？”
张悦：“我猜应该是叶凝梦的弟弟。”
尹哲琛适时加入聊天，“苗蕾蕾的妈妈和叶凝梦的爸爸，带着叶凝梦的弟弟一起来果园摘果子，这关系似乎有点复杂。”
钟琪轻笑一声，直指要害，“可能是婚外情。”
*
九月初开学季，何问辞成了一名六年级的小学生。当她满心欢喜地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的时候，她旁边的位置空空如也。吴小舟旁边的位置一样空空如也，吴小舟的同桌是叶凝梦。
开学第一天，林水蓉就在班上说了一件事，苗蕾蕾和叶凝梦两位同学因为父母工作调动，转学去外地读书了。
何问辞听到这个消息很震惊，她联想到在果园发生的事，总觉得背后肯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周末休息在家，何问辞和钟琪通电话的时候和她说了这事，钟琪却一点也不意外。
钟琪同何问辞讲了她在曲城晚报上看到一则新闻，清溪镇政府部门公务员叶XX被匿名举报与下属苗XX长期保持婚外情，经调查后情况属实，给予叶XX和苗XX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并调离原单位。
钟琪说，后来她去网上搜索了相关信息，有知情网友透露匿名举报者其实是苗XX的丈夫李某，李某由于工作和收入都不如苗XX好，在家长期被打压活得很窒息，他掌握了妻子的出轨证据后就匿名提交到其单位纪检部，颇有种大义灭亲之感。
听钟琪说完，何问辞唏嘘不已，心想真是恶人有恶报。
*
何问辞小升初这一年，清溪镇开始实行“就近入学，划片招生”的义务教育招生政策。
初中录取通知书下来，何问辞组织“一鸣惊人”小组在麻飞飞的奶茶店聚了一次。
五个人谈论着自己被录取的初中，何问辞恍然发觉，就她一个人落单了。张悦和吴小舟被分到了三中，尹哲琛和崔鸣被分到了五中，就她一个人被分到了一中。
“呜呜，我想和张悦在一个学校。吴小舟，咱俩换换。”何问辞猛吸一口奶茶，一脸幽怨地看向张悦。
张悦安慰道：“不在一个学校也没事，清溪镇不大，我们周末还是可以时常约着一起出来玩的。”
尹哲琛笑起来，“何问辞同学，你就没有舍不得我？”
崔鸣搂住尹哲琛的肩膀，顺便补上一刀，“是啊，我们一鸣惊人小组一起奋斗了这么久，你居然对我们男孩子这么无情，只舍不得张悦一个人。”
“得了吧！说的好像你们舍不得我一样？”何问辞举起手中的奶茶，“来，不说那些有的没的了，毕业快乐。”
尹哲琛举杯，“以后我们可就是初中生了，哈哈。”
张悦崔鸣吴小舟纷纷举杯，五个人齐声喊：“毕业快乐！”
何问辞想了想，提议道：“要不咱们做个约定吧？”
“什么约定？”尹哲琛问。
“我们约着考同一所高中。”何问辞笑语盈盈，“初中不能在一个学校，咱们高中考去一个学校。”
张悦第一个赞同，“曲城一中？”
何问辞欢呼，“曲城一中。”
吴小舟皱着脸，“我自己几斤几两我知道，我要能考上曲城一中，那我妈得高兴得把我供起来了，那对我来说太难了，完全是不可能实现的空想。”
崔鸣叹息一声，“我和吴小舟一样，就我这成绩，考不上是正常，考得上就是怪事了。”
“你俩能有点志气吗？又不是明天就中考了，初中还有三年时间呢，只要目标坚定，付出足够的努力，化腐朽为神奇也不是没可能。”尹哲琛将手中的奶茶举得更高一些，“我们，曲城一中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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