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的书生变鬼王

作者:有观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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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母


      巫袍首领枯爪死死扣住穆文咽喉,正欲挟持他遁逃,忽闻身后一道清越嗓音,掠空而至:
      “去哪儿呀?”

      话音未落,彩影倏忽一闪,春娘已俏生生立在他身后。琉璃灰眸黠光流转,眼角轻弯,好似猫儿逮住了鼠尾,狡黠又灵动。

      她软睫微扬,那首领顿觉腕间剧痛钻心,大叫一声,踉跄倒退数步,踩入积水洼中,捂住脉门冷汗直流。

      穆文喉间一松,瘫软在地,呛咳连连。拾眸间,恰撞入她那双非人的眸色,心口蓦地一悸。
      仙子……去而复返?
      他不敢深想其中意味,只怕又是镜花水月,空欢喜一场。

      思绪百转间,只觉腰际一暖,已被她柔软臂弯揽住。
      草木清气扑面,春娘足尖轻点,几个起落便将他带离厮杀之地,轻轻放于一株枯槐之后。

      “好生呆着,莫再添乱。”
      她语气轻快,甚至带着点儿哄小孩似的敷衍,指尖却极快在他腕间拂过,留下一道水蓝灵光,温和沁润,悄然护住他心脉。

      “师妹!休放他们走了!”
      乌姹扬声提醒,乌金广袖翻飞,已截住一名欲逃的巫袍人去路。

      “知道啦师姐!”
      春娘清脆应声,彩裙翩跹,再度掠入战局。怀青藤如灵蛇缠绕,不过几个回合,便将剩余巫袍人尽数逼退,制伏在地。

      那首领见大势已去,眼中闪过狠绝之色,嘶声喝道:“为主尽忠!”
      其余几人,竟同时咬破口中毒囊,黑血自唇角汩汩溢出!

      与此同时,他们竭力催动最后灵力,在地上刻画出一个诡异的火焰图腾,图腾中央,隐约显出一只青鸾衔枝的印记——正是放鹤洲的徽记!
      巫袍翻涌,黑雾氤氲,几人衣衫竟渐次幻化成放鹤洲月白弟子服!

      乌姹凤眸骤凛:“春娘!他们要污我放鹤洲清誉!”

      “明白!”
      春娘应得干脆,闪身欺近,一把揪住首领衣襟。

      首领眼眸垂着,随时都要晕倒,却仍怪笑出声:“哈哈哈……你待怎样?”

      春娘粉腮微鼓,水眸轻眨,神色认真,好似在探讨什么学问:
      “哎,你们这样不行的呀。放鹤洲只收女弟子,入门需测太阴灵根,发饰必缀三羽冰晶,颈后还会浮现一枚月痕……你们变的这个,徽记歪了不说,模样也半点不像啊!”

      首领目光骤然凝聚,眼中闪过讥讽,狂喜道:“原、原来如此……多谢仙子……告知……”
      他拼尽最后气力,身形一晃,竟幻化成几名女修形象,发缀冰晶,颈浮月痕,与春娘所说一般无二!

      “嗯,这下像多啦!”
      春娘拍手一笑,琉璃灰眸光亮流转,忽又弯起眼角。
      “可惜……方才那些,都是我编来骗你哒!”

      首领瞳孔猛缩:“你!”

      春娘摸出一面水波粼粼的镜子,在手中掂了掂:
      “而且,你们刚才变幻形象,刻画徽记的模样,我都用水镜录下来啦!
      “就算我说的是真的,仙门各位长老一看水镜,也知道是有人冒充嫁祸,岂会信你们这点小把戏?”

      “噗——!”
      首领急怒攻心,毒性彻底发作,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身躯抽搐几下,终是气绝身亡,眼中定格着惊怒不甘。

      春娘撇撇嘴,收起水镜。
      周身磅礴灵流潮水般退去,春娘身子一震,受冲力连退数步。仰脸再看,灵流化作点点莹蓝微光,四散融入周遭枯败草木。
      枯木竟以肉眼可见之速,重新抽芽、转绿,不过片刻,方圆之地竟又恢复了生机勃勃。

      春娘只觉晕晕乎乎,扶额轻轻闭目,再睁眼时,眸中非人的琉璃灰色竟已褪散,重新染上清澈茶色。

      乌姹惊异四顾,上前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春娘轻轻摇头:“不知。”

      一时无解,忽听淅沥雨声之中,满地尸身竟嘎吱作响,有异变之兆!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捏诀。
      清心往生咒文化作柔和金光,笼罩整个院落,超度亡魂,涤荡怨气。
      随后,乌姹取出一枚玉牒,置于阵法中心,录下此地邪祟已除的灵息印记,以备回山受箓之凭。

      **

      穆家大宅之事了结,春娘与乌姹并未即刻返回放鹤洲。朝廷后续事宜需仙门出面安抚,二人便在城中最好的“云间阁”住下。

      乌姹顺手救回了昏迷不醒的穆野。原是他的灵犬阿凌,当时不顾自身伤痕累累,拼命将主人拖出险地。

      穆文那日之后,自去医馆抓了外伤膏药,默默回郊外农舍,照料祖母。明荼与明怜感念他相助之恩,时常前来帮衬。

      春娘得空便捏了传送符,三天两头往穆文家跑。

      穆文的祖母,名唤雪砚,卧榻积年,春娘每每前来,都要撞见穆文轻手轻脚替祖母揉肩,小心为祖母翻着身。

      老太太终日昏沉,偶有清醒时,春娘便凑到床沿,茶色眸子眨呀眨,软声道:
      “祖母今日气色好些啦!”
      “我瞧您手指头比昨日红润呢。”

      她盘腿坐于脚踏,执小银刀削梨。果皮断断续续落在裙摆,梨肉削得坑坑洼洼。
      递到雪砚唇边,老人却微微摇头,枯白长发拂过枕面,轻吟:“……砌下梨花一堆雪,明年谁此凭栏杆?”

      春娘“咦”了一声,水眸亮起:“祖母也会背杜牧的诗?”

      雪砚眼底泛笑,干唇轻动:“小娘子竟也通诗书……?”
      气息微弱,咬字间却依稀有清雅官韵。

      “我们藏经阁最角落那排专放诗书,我瞄过几眼。”春娘眉眼弯弯,又蹭近几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竟自晚唐推回魏晋,又跳至五代词。

      穆文端药碗至门边时,正见祖母微微颔首,眼角皱纹舒展开来,将舍不得吃的糕饼塞给春娘。

      春娘来得勤,老太太越发喜爱,连年轻时贴身的玉扣都赠了她。还常支使穆文:
      “浴沂,快给春娘倒茶。”
      “快取凳子给春娘坐。”
      “你昨日不是做了桂花糕?都拿来,春娘最爱这个。”

      有时糊涂了,便拉着春娘的手直接唤:“我家孙媳妇……”
      春娘对人情世故似懂非懂,只觉老太太亲切,每每弯着眼笑应。
      穆文却每次听得心惊肉跳,待春娘离开屋子,便惶恐跪地告罪,求仙子勿怪祖母失言。

      后来,雪砚病情愈重,痛苦难当。
      穆文握着穆野给的那瓶“归宁丸”,颤声征求祖母意见。
      老太太清醒片刻,看着孙儿熬得通红的眼,平静道:“给我吃罢。让我……走得体面些。”
      穆文泪流满面,依言照办。

      丧事从简却整洁,只邀了明荼兄妹与平日帮衬的邻人。

      那日大雨倾盆,穆文额缠白絻,跪于祖母坟前,面容平静得近乎麻木。冷雨噼啪打在头脸,他却恍若未觉。

      直至一缕草木幽香融于雨气,扑面而来。他倏然回神,见头顶多出一柄油纸伞。
      拾眸望去,春娘清澈茶眸正凝望着他。他眼尾渐渐发烫,滚热泪水融进凉雨,再难抑制。

      咬唇颤抖半晌,他哑声开口:“祖母她……本是穆守义之弟——穆守心的妾室。”

      春娘蹲下身,将伞倾向他头顶,自己半肩淋在雨中。她安静听着,目光纯粹而专注。

      穆文眼神空茫,望着坟丘,继续道:

      “穆守义所通仙门之人,便是其弟穆守心。
      “当年,穆守心偶得一本仙术秘籍残卷,自此痴迷邪术,性情暴虐,不仅打死正妻,亲子穆野亦被他充作试验之物。

      “祖母亦未能幸免……她逃出时已一身是伤,根基尽毁,病痛缠身。能撑至今日,实属侥幸。”

      他莹白修长的手掩面,良久,方仰首涩声道:
      “穆文父母早逝,是祖母一口米汤一口粥将我养大,教我读书做人,为我取字……”
      语声微颤,难以为继。

      春娘忽然伸手,指尖轻理他额前湿透的白絻,柔声道:“浴沂,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她顿了顿,认认真真道:“祖母很爱你。她把你教得很好。”

      穆文怔住,明眸颤了又颤,终是放任热泪汹涌而下。

      雨帘垂落,四野无人烟,天地不语,只笼着这一方小天地。

      **

      数日后,穆文收拾家中,忽见窗边遗落一枚珍珠发簪,正是春娘之物。
      他连忙拾起,匆匆赶往云间阁欲归还。

      寻至房外,却见门扉虚掩,内里传来乌姹冷冽语声。
      正欲前行,手中簪子微光一闪,他竟已悄立门前。这簪子经春娘灵力滋养,已具隐匿之效。

      房内,穆野形容憔悴,跪在乌姹面前,一心求死。

      乌姹居高临下,语带讥讽:“废物。阿凌拼死救你,就是让你这般作践自己?穆家倒了,你便活不得了?真是白费了穆守心传你的那点狠辣心肠。”

      穆野浑身剧颤,伏地痛哭。好半晌,他哑声问:“姐姐既厌我……为何救我?我如今……对姐姐还有何价值?”

      乌姹冷笑:“谁有闲心救你?是阿凌救你。至于价值……”她话音一转,“你晕倒前,看到了什么?说来。”

      穆野怔怔回忆,面露恐惧:“那个巫袍首领……他是我父亲当年的忠仆,常……常折磨我与阿凌……”

      “画下来。”乌姹丢过纸笔。
      穆野依言,绘出那人面容特征。

      乌姹只看一眼,便眸色一沉:“碧云观掌门座下密使。”她目光锐利如刀,“你父亲穆守心,便是当今碧云观掌门。”
      穆野如遭雷击。

      乌姹掌心幻出一枚精致傀儡,染蔻丹的指尖轻拂,慢条斯理道:
      “我欲让你潜入碧云观,伺机夺取掌门之位。
      “你若愿与我结下主仆契约,听我指令,我便助你。若不愿……”
      她勾唇冷笑,将傀儡掷在穆野膝前。
      “你现在便可出去自生自灭。”

      穆野看着那人偶,面露极度恐惧,挣扎良久,终是卑微叩首:“穆野……愿听姐姐差遣。”
      “很好。”乌姹唇角勾起冷冽弧度。

      门外,穆文悄然退开,修眉之间,忧色隐显。

      次日,明荼做工的茶肆,穆文寻到正与明怜说笑的春娘。他白袍生风疾步上前,唤道:“仙子!”

      “嗯?”春娘偏头,露齿一笑,“穆文?你怎的来……”

      穆文至她身前,自然而然,蹲身仰视春娘。他心中乱极,竟直接打断道:“仙子,凤翎仙子可曾告知您,那巫袍首领究竟是何门何派?”

      春娘眨着清澈茶眸,毫无心机地答道:“师姐说此事复杂,叫我不必操心啦!”

      穆文心中一沉。
      乌姹竟对她隐瞒了如此重要的信息!究竟是想保护不谙世事的仙子,还是……另有所图?

      “穆文?”春娘俯身,修剪整齐的指尖在他眼前轻晃。
      穆文回神,恰与她四目相接。
      春娘弯眼:“你怎么啦?”

      穆文垂眸,修眉微蹙。
      他不敢挑拨她们师姐妹之情。
      却又实在放心不下春娘。

      犹豫再三,他紧咬下唇,蓦地撩袍郑重跪倒,在四周诧异目光中,他仰起那张极清极俊,却又苍白瘦削的脸,哀声恳求:
      “仙子……求您收留小人。”

      春娘一怔:“诶?可放鹤洲……”

      “不敢奢求弟子之名!”
      穆文晶黑明眸急切万分,语气却无比卑微。
      “只为奴为仆,伺候仙子起居,洒扫庭院,洗衣铺床……求您……允小人随侍左右!小人愿起誓,此生绝不背叛仙子!”

      他叩首下去,额心紧贴冰冷地面,身躯微颤,好似抓住生命中,最后一缕微光。

      (本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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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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