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ta，但墙头草[万人迷]

　　魏蓉将他推开，先一步闯进大门。

　　头顶的冷白光线打在每一处角落，整个房间看上去整齐干净，中间的蓝色大屏锁定着，四周遍布的仪器管子连接着一个巨大的圆筒，里面浸泡着生物科技仿生人。

　　空气里弥漫着冰冷的金属仪器和化学溶剂的气味。

　　空无一人——

　　祝千越双手捂住嘴巴不敢呼吸，人在紧张的时候思绪会慢下来，她连眼睛都不敢眨。

　　她正躲在最核心，无人会触碰的地方，仿生人的浸泡筒为她挡在面前，交错复杂的机器黑白管子遮挡在对方的视线，几近人类模样的生物科技完全遮挡住她的身形。

　　近处的脚步声响起，离她越来越近，让人的心提起来。

　　祝千越没想到常常吓她的仿生人能够派上用场，仿生人从几个星期前就一直处于休眠状态。

　　她现在还不能主动暴露身份，从刚刚两人的对话就能看出他们对她完全不信任，现在主动亮明直接是闹饥荒互相残杀。

　　祝千越握紧手里的终端，看着上面长达几分钟的录音界面让人微微心安，反正把柄她是有了。

　　兰塔环望四周，不落下每一处细节，确定没看见人才夸张的比画手势，唾沫横飞，“我真希望你能多花点时间，把你这总爱提心吊胆的毛病改改。”

　　依旧是吐槽，刚刚紧绷的气氛却松了些。

　　魏蓉狐疑地打量着中间的大屏，有些尴尬，“可是我刚才确实听见了声音……”

　　“这一层的所有人都在开会，我们来之前还亲自去看了一眼，放心，整个研究所干净的没有一只蟑螂。”

　　他放松下来，俨然一副主人做派。

　　祝千越在心底默默给兰塔点赞，对，没错，就是这样，真希望他的心眼比裤腰带还要松些。

　　他旁边的魏蓉翻了个白眼，还记得他方才那副微缩的模样，“言语上的矮子，行动上的侏儒。”这种人居然是自己队友。

　　脚步声渐渐远去，关门声响起，房间重回宁静。

　　祝千越的神经稍稍放松，刚准备探出触角看一眼，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眼睛，那双瞳孔明显兴奋。

　　根根分明的睫毛离她极近，浅色的紫色眼睛蛊惑般凝视她，仿生人被浸泡在巨大的圆型容器里，在里面游来游去，他有着灵活的身躯，复杂交错的管线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

　　大概转悠了一两分钟，他又回到她面前，悬倒着身体看她，像是要将她一起搅进旋涡里，整个世界为其颠倒。

　　祝千越的心有一瞬间停止跳动。

　　他湿透的发丝紧贴着透明格挡，离她越来越近，漂亮的紫色眼睛将他显得像个妖怪，蛊惑人心的怪物。

　　“留下来陪陪我吧。”

　　一句话将祝千越唤回现实。

　　他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她移开视线不知道往哪里放，该死的生物科技人全身上下没穿一件衣服，偏偏做得极具美感，线条根据大众口味做得恰到好处。

　　他倒挂着吓了她那么多次，一次次将她吓到后离开，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对方说话。

　　他的手隔着厚厚的玻璃去触碰她的脸，压出明显的掌印，做出一个想要拥抱她的姿势，一个想要将她拖进水里的姿势。

　　“留下来陪陪我吧。”

　　他没有感情地重复道。

　　他一直在看着她，在各处角落看着她，连接同类的数据系统，用无数双眼睛看着她。

　　看着她和“眼睛”打招呼，看着她出现在研究所，看着她和“眼睛”一起喂宠物。

　　在今天之前最后一次看她，她正在学校的长椅上和别人背对着拥抱，手托着脸，姿态亲密无间，笑着调侃对方。

　　他学着拥抱的姿势，隔着一层玻璃和管子模仿，几近渴望地，亲口问出那句她白天问“眼睛”的问题。

　　“您还记得我吗？”

　　祝千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个大大的问号出现在脑子上，别问科技白痴这么难的问题。

　　见她半晌没有反应，甚至情绪冷淡下来，他突然开始捶打透明格挡，蓝色的血液从他的手臂流出来，很快复原。

　　祝千越感觉这一切发生得莫名其妙。

　　一个莫名其妙的机器人，跑过来对她说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蒙到让她的语言能力变得如此匮乏。

　　她不认为仿生人会有感情，他甚至不知道爱是什么，就自顾自地说着让自己留下来，显然对方先学会的情绪是自私。

　　下城区的仿生机器人是一坨铁皮疙瘩，上城区的仿生人是一坨漂亮恐怖的铁皮疙瘩。

　　她不知道哪道程序出现问题，等会儿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叫人，也许她应该慌乱些，尽量表现出自己很是无措无辜，被吓到的同时还能拿上一笔精神损失费，工伤费。

　　祝千越的眼神彻底冷下来，不再说话。

　　她无视对方的裸体，弯腰跨过管子走到大屏中央输入权限，蓝色的数据信息飞快闪烁，直到她确定自己的体检报告修改完成。

　　她改体检数据的时候，仿生人还在睡觉没有看见她的操作。

　　临到末了，她还不忘怀揣着恶意和好奇看了眼老乡袁回燕的体检报告，遗憾地发现对方身体很好，比她好得多。

　　蓝色的大屏卡住。

　　若干人的数据突然跳转在她面前，行行陈列，无限循环，完全不受控制，任凭她怎么敲击也没有恢复。

　　祝千越不可置信地盯着屏幕，手上挽回的敲击动作生起火花，却毫无作用。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正确的计划公式变成错误，一步错步步错，数字与数字间，代码与代码间的碰撞，正确的痕迹一点点被涂改，整个程序乱套。

　　体检数据库被迫弹出，取而代之的是契合度匹配库，一切变得不受控制。

　　她终于看见了连接仪器的管线尽头。

　　她大声怒斥着，“快停下！”

　　如果不是她赔不起钱，她真想把这鬼东西线全拔了。

　　那双紫色眼眸里没有一丝波澜，冷静地出奇，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这种熟悉的类人感让她泛起一阵恐怖谷效应，祝千越下意识后退一步，却听见身后大门锁住的声音。

　　“这是对你的惩罚。”

　　因为她不愿意留下来陪“他”，因为她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因为她不记得“他。”

　　所以“他”也不想要她和适合的人在一起，所以“他”不想看见她和爱的人在一起，不想看见他们在长椅上打闹的画面。

　　蓝色大屏不停闪动，隐隐有着崩溃的征兆，祝千越心里实实捏了一把冷汗，被如梦似幻的荒诞感包围。

　　她看见自己和顾之青的契合度匹配跳出来，命令很快加载完成，原本88%的契合度被强行更改为20%。

　　大屏还在不断跳转，加载速度比她之前快上几十倍，顾询的名字出现在眼前，原本19%的数据被抹为99%

　　她甚至还不及惊讶自己和顾之青的契合度居然会那么高。

　　祝千越跨过仪器，双腿忍不住哆嗦，破口大骂：“你疯了！”

　　如果被发现，以顾询那张冷脸，她一定会被砍成臊子。

　　兄弟俩的数据几乎达成一个完美迅速的替换，不留一点痕迹，只留下她像个傻子一样看着关闭的权限口。

　　仿生人从容器另一侧里游到她面前，双手贴着玻璃上又想要拥抱她，这样的姿势让祝千越觉得格外眼熟，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是谁。

　　只能肯定他在模仿人类。

　　那双幽怨的眼睛闪过流光，转瞬即逝。

　　“我只知道我爱你。”

　　“你根本不明白什么是爱，你这是自私！”

　　她差点破音，意识到随时会有人出现在门外，又只能用气音骂他，试图和一个仿生人讲道理。

　　她第一次见到比她还自私的人，再三确认契合度数据无法更改回来。

　　她压抑着声音，“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改变了三个人的命运？！”

　　“可你改变了我的命运。”

　　天降大锅。

　　祝千越发誓自己根本没撩过他。

　　她终于意识到和这个人工智障无法沟通，隐约听见楼梯口传来一群人的脚步声，有人回来了。

　　不仅如此，她还得赶在对方进来前，先出去再装模作样进来，她深呼吸一口气。

　　“听着，自私鬼。

　　如果你还想好好“活下去”，就给我把方才那对男女和研究所的过往整理出来给我，不然你身上的破烂管子全部会被我拔光。

　　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偷偷连接我的权限卡，更改实验数据的事实。”

　　他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我不是自私鬼，但我可以帮你的忙。”

　　“……”

　　祝千越走出研究所都还在思考那个问题。

　　契合度数据改变，但生理反应又不会骗人，要是顾询一看见她就想吐该怎么办？何况顾之青之前也一直黏着她。

　　这样的想法一直维持，回到兰那斯也一直盘旋在脑子里，挥之不去，祝千越甚至为此失眠，以往她沾床就倒头大睡，那晚她睁眼十分钟才睡着。

　　第二天的比赛照常进行，最先来临的是笔试，那些东西烂熟于心，她的骄傲重新返场，笔尖无休无止。

　　直到下午的最后一场考试大题将她拦住。

　　“你如何看待关于残次品的清除□□？你对这次的投票结果有什么看法？”

　　她当然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可是祝千越的屁股被椅子粘住了，她没有办法写出那份得体的官方的高分答案，然后光速交卷离开考场。

　　她突然对自己正在学校念书这件事情有了实感，她不是在哪个偏僻破烂的教堂，不是在某个油烟铺天的小厂，不是在物资紧缺的福利院。

　　她正坐在上城区的最高学府，她的答案是有力量的，是能被人看见的。

　　于是，她洋洋洒洒在最后一题写下两个大字——██。

　　她的心情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畅快，脚尖能够落回地面，像个人一样堂堂正正走到马路上，她在等待，她在期待其他的蟑螂找到她，她得做点什么。

　　这样的好心情没有维持多久，考完体能和笔试的时间发生了两件大事，让她体会到人算不如天算，心情跌宕起伏。

　　第一件事是兰那斯后面的活动和课程被取消，暂时停课，因为清除令宣布在上城区全面展开，开始地毯式搜查抓人。

　　令人意外的是，这次消息一经发出，下城区中心与上城区边缘发生了好几起大型暴动，人们纷纷起义呐喊。

　　“漠视生命——”这个标题成为三大媒体之一的头条。

　　事发突然，兰那斯宣布暂时停课，禁止学生随意走动，注意安全。

　　另外一件事则是体检报告和契合度数据出来。

　　她被人接到顾家，许久未见的老爷子隔着全息投影同她对话，告诉她现在外面很危险，让她申请走读，留在顾家。

　　她却微妙地感觉到一丝不对劲，老爷子看向她的眼神比上一次热切太多，不知道的还以为看见了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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